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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那我立刻去办了……”陈夫人调调地唤来小厮捡拾地上其余的画册,将莫群绍选出的那本牢牢握在手中,身子一福,告辞离去。
走出听门后,陈夫人不禁一边嘀咕、一边摇头喃道:“堂堂的震远大将军,母子俩就这么负气地草率走了婚事,他们莫家的作法真是令人费解……”她顺手翻看手中画册,才一打开,眼睛瞬间瞪得铜铃般大——
怎么会这样?
※※※城口的西巷里有一户人家的后门敞开着,门前停了一辆堆满布匹的马车。
“单姑娘,这应该是最后一匹了吧?”一名中年男子将扛在肩上的布匹往车上一丢,挥挥身上的灰尘问道。
单远怜上前清点布匹的数量,确定无误,笑道:“没错,这些要载到王员外的布庄去,那就麻烦大叔了。”
“没问题!”中年男子跃上马车,僵绳一拉,马车前进离去单远怜目送马车弯过街口后,走进后院,将门带上,一回身,看到妹妹朝她跑来。“姊!”单远忧边跑边嚷。
“什么事?”单远怜笑着问道。
“快来、快来,人家还在厅前等着,这难得上门的良缘可是稍纵即逝呢!”单远忧没有回答,只一把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直往屋内走。
“等等,谁在大厅?你先说清楚。”单远怜手往后一扯,阻下她的脚步。
“到了大厅再说嘛!”单远忧急道,见她一脸坚决,只得挫败地叹了口气。“有个媒人上门提亲,爹要你赶快过去。”
“人家来提你的亲事,等爹不行再叫我出面就好了,那么急做什么?”单远怜笑笑,每次有远忧不喜欢的人上门提亲,就会把她这张挡箭牌祭出。
“谁说是我?是你啊!”单远忧瞪了她一眼,兴奋叫道。
“我?”单远怜怔愣了下,指着自己,而后淡淡一笑,情绪并未因此而有起伏。“对方可能记错名字了吧!上次不也有这种事发生?”
“绝对是你!咱们赶快过去!”单远忧斩钉截铁地否决她的推拖。
有谁会要她?单远怜微蹙起眉。她的干练难以见容于世俗,又因连番拒绝提亲者而被列为挑三拣四之属,因此二十一岁的她早在多年前就已被长安城所有的媒婆放弃,还有谁想为她提亲?
“让爹帮我回绝吧,我不过去了。”她摇头,转身走向仓库。
“为什么?”单远忧抓住她的手不让他离去,怒道:“我和爹好不容易造就了这个机会,你要是又错过,可能就再也没有人会来提亲了,你知不知道?”
“你和爹做了什么?”单远怜反握住单远忧的手,微塭地问道。
“我和多不想再着到你为这个家牺牲下去,所以送名册去拜托陈夫人帮你结姻缘,这样成不成?”单远忧愁喊,毫不委言地宣之于口。姊姊会拒绝那些亲事全都是为了这个家:姊姊不肯为自己打算,她和多可看不过去啊:“你顾顾自己好不好?”
那双闪耀着关怀的眼眸震住了她,面对家人的好意,她装不来无谓和虚假的笑医,一时间她反而无言了……单远怜怔然,抓紧妹妹的手缓缓松开。像她这样的条件,算是个烫手山芋吧!她可以想像妹妹和多是费了多大的工夫才求得陈夫人答应。但是,这又何苦呢?没有人会对这桩婚事抱持乐观看法的。
“别忘了,我现在已经二十一岁,干练的恶名远播,什么样的人会想娶我?稣夫?还是另有残疾之人?只不过是有人回应这桩亲事,很值得高兴吗?”单远怜浮起自嘲一笑,那讥谓的语气仿佛说的是某个邻人的闲事,与她无关。
听到她的自我嘲解,单远忧不知如何接口,一时心酸,眼泪不禁扑叹而下。
单远怜见状泞眉,取出手绢为她拭去眼泪。“别哭,不然就辜负爹娘帮你取这个名字的心意了。”远忧,还忧,她该远离忧伤的。
单远忧原想忍停眼泪,但一听到她的话,内心的自责却使泪水奔流更急。
“那你呢?为什么应该远离哀怜的你,反而把自己推入苦楚之中?”姊姊总把所有责任全往身上揽,不让她碰触布坊的生意。每当她抗议,姊姊总说她是个闺女,不该碰这些。可她自己不也是个闺女?谁说身为长女就得为家付出一切,甚至连女人最终的幸福也必须舍弃?
闻言单远怜唇畔泛起一抹难以察觉的苦涩。远忧说错了,她的怜,该解释为怜惜才是。远离怜惜,她的名字说明了一切,亦意味着早在冠上爹娘的期许后,她就已失了破人怜宠的命,依赖与疼宠对她而言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她只是认命地走着属于她的路,又有什么不对?
轻抚单远忧因辍泣而颤动的肩头,不想再加深妹妹自责的她只得答应。“别哭了,我去看看就是。”她轻叹了口气,住大厅走去。
走到厅门前,单远怜扯出微笑后才推门进入。“爹。”先朝单明生喊了一声,对坐在一旁的妇人微微领首,然后走到单明生身旁静静站着。此时,单远忧也随后走进,站到单明生的另一例,眼眶还有点红红的。
陈夫人在看到单远怜的第一眼时,原本堆满热络笑意的脸顿时僵住。
除去身形清瘦、相貌平淡无奇不谈,她红肿的左颊上居然有道明显约五指印!
这下子,陈夫人更是对自己的一失足成千古恨暗自迭声抱怨。
前些日子单家上门恳求她帮忙牵个红线,但单远怜的声名她多少也有点耳闻,本来因为条件太差而不想接这件生意,但是这单老爷子和单小姑娘缠人缠得紧,后来她被说得烦了,只得敷衍答应。原本打算收了名册就东诸高阁的,却不知怎么拿的,竟然好死不死地给带到了莫府,更要命的是还被莫少爷选中。
在她才刚刚担保过自己推荐的绝对是上上之选后,她又怎能去跟莫老夫人说这个姑娘不适当?这不是搬砖块砸自己的脚吗?何况莫老夫人和莫少爷的火爆脾气她可看得一清二楚,她哪有胆子开口要他们再选一次啊?
心头挣扎了许久,最后终于还是决定毁灭了良心。反正她之前就劝过莫老夫人别这么轻率了,不破采纳,那就怪不得她了。他们莫家母子要负气是他们的事,完全与她无关啊!可谁知这个单远怜还真差到这种地步,抛头露面不说,也不知惹了什么麻烦,还破人打?这颊上的指即可明显得咧!她开始担心要是莫家发现这姑娘家是什么样的人时,她这条老命不知能不能得保安稳?
经验丰富的陈夫人只慌了下,立即恢复镇定,施展出舌尖莲花的本事。“这位就是远怜姑娘啊!真是长相清秀,身材玲珑。听说这个布坊全是靠着远怜姑娘才有这个局面,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言,秀外慧中、得体大方。”骑虎难下,还是先将亲事说成了再说,其余的,到时看着办啦!
“远怜,这位陈夫人是替莫少爷来问你提亲的,你觉得怎么样?”单明生故作冷静的问句里有着掩饰不了的欣喜。没想到陈夫人这么尽心尽力,虽百般推阻,还是这么快就帮远怜找到了对象。
单远怜不语。进门时陈夫人的反应她已尽收眼底,见多识广的她早被磨出察言观色的好本事,即使好听话说得再多,她也知道陈夫人言不由衷。
“哪一位莫少爷?”单远忧插嘴发问,去唤人的她没听到陈夫人的介绍。
“就是那位歼灭东突厥、被圣上御赐为震远大将军的莫少爷啊!”陈夫人睨了她一眼,对她的孤陋寡闻感到不以为然。
单远忧和单远怜对望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讶异,只有早已得知消息的单明生笑得更加开心。
将军?一个位高权重的将军,怎么会找上他们这种寻常百姓家?单远怜泞起了眉,沉凝不语,良久,才缓缓摇头道:“这么优秀的对象,还怜高攀不起,还请您代为回绝。”这种好事落在她身上引不起任何喜悦,反而只会让她往坏的方面想。
怪不得她啊!见多人心的尔虞我诈后,她早已失了懂惯的天真。
“姊!”单远忧掩嘴惊呼,将军看士姊姊这件事已让她反应不过来,而姊姊立刻拒绝的做法更让她震惊。
“远怜,你到底在想什么?”连鲜少发表意见的单明生也忍不住开口。
像她条件这么差的姑娘能获得莫少爷的青睐,感激涕零都来不及,怎么还会予以拒绝?陈夫人张大了眼,心里开始急了。要是连这么一件简单的婚事都谈不成,以后还有谁敢托她说媒呀?
“我说远怜姑娘,你是不是对聘礼有什么要求?你可以直说无妨的。”高攀不上只是个借口,要落地喊价才是主要目的吧!陈夫人非常笃定。
不料,单远怜摇摇头,轻声说道:“我只是个出身布坊的民女,做不了什么将军夫人,您请回吧!”
“你到底要为我们牺牲到什么地步?我长人了,可以接下布坊这个担子了,你多为自己想想成不成?”单远忧气她把最后的姻缘往外推,忍不住拉住她的袖子怒道。
“是啊、是啊!”口拙的单明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不住点头附和。
“我只是不想嫁而已。”单远怜摇头,不愿承认是这个家拖累了她。
陈夫人听到单远忧的话后茅塞顿开,她知道问题的症结出在哪儿了:“远怜姑娘,能不能听我说些话?”她清清喉咙,再次开口。
“请说。”单远怜点头,眼里有着不为所动的打算。
“我是觉得,为了令尊和令妹着想,你应该答应这桩婚事才是。”
“为什么?”她要是离开家,等于将远忧的未来毁了,又怎能说是着想?
“你想想着,就算你将布坊经营得有声有色,也还是在百姓之属,来向令妹提亲的会是哪些人?最多也不过是有钱人家罢啦!可要是你嫁给了将军,情况就大不相同喽!王公大臣、书香门第,选择可多着呢!”陈夫人说得眉飞色舞,用言语编织出一片美景。“至于令尊更不用担心了,身为将军的岳父,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
单远怜轻含下唇,沉吟不语。
“而且,恕我说些不中听的话,虽说年纪越长就越多一分处事的精明,但对于一个姑娘家,这些东西非但用不着,还会成为缺点。远怜姑娘可也老大不小喽!”
见她并没有当场反驳,陈夫人更加紧攻势。“这桩婚事算是难得一求,要是再嫌弃下去可就没得挑了。”
“等等!那个莫将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陈夫人的说词过于美好,反倒让单远忧起疑。说不定对方是个性格残暴之人,不然堂堂一个震远大将军怎么会放着那些王族千金不娶,而找上他们这些布衣百姓?
陈夫人掩嘴轻笑。“小姑娘,你不用担心……”她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你去回覆那个莫少爷,我答应这桩婚事了。”单远怜说道,轻描淡写的口吻里带着不容反对的坚决。“不过,我有条件。”
“啊?”陈大人愣了下,随即笑弯了眼。她的计策奏放了:“什么条件,你说,莫将军一定会答应的!”
“我要对方负起照顾家父和舍妹的责任,让他们过着衣食无缺的生活。”她沉静道,仿佛谈的只是一桩买卖。
她不在乎将和她共度一生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什么个性,她只在乎那个头衔,即使往后发现夫君并非良人、莫家不如媒人所言美好,只要为了家人,她什么都可以不顾。最多……就当是心死……单远怜神情一黯,随即用若无其事掩下。反正她在商场武装惯了,即使面对的人是她所厌恶的,她依然能欢颜谈笑,之前的日子就是这么过了,再虚假个一生一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