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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红红的脸,不好发脾气,强扮着僵笑,转向丈夫,“你哑巴了?不会说句话吗?”
尹志翰心里其实对妻子挨打有些窃喜,他早就想教训这爬到他头上的女人了。
“好了,志琳,她好歹是你二嫂,你打了她一巴掌,不是不给我面子吗?”
“你干嘛这样委曲求全?你这二哥怎么当的,我是你老婆,老婆被人打了,你连吭个气都不敢,什么时候枫杨的尹副总变成一位惧妹的哥哥了?”卓昱君情意难消的嘲弄,气自己嫁了个窝囊丈夫,真遇到事情就缩到他的龟壳里。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要吵也不看看场合。”他皱眉说。
“尹志翰!你——”
“好了,你们要吵就出去吵,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办,嘉琪,打个电话通知岑律师,把爸过世的事告诉他,请他尽快来一趟。”尹志耕在脑中很快的将细节拟好,斗嘴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对,赶快去找岑律师来!爸一定有交代他什么事。”岑律师三个字提醒了卓昱君,也顾不得跟丈夫算帐了。
尹志琳不信的望着三人,其中两位还是她至亲的哥哥,竟然在这节骨眼上,满脑子想的却是尹家的财产,听着他们讨论爸爸究竟留下了多少遗产给他们,又是如何分配,不禁悲从中来,压抑不住的恸哭失声。
+“总裁。”
邵毓奇牵动唇角,“陈秘书,我已经不是飞腾的总裁了!老夫人找我有什么事?”他刚听说尹元鼎去世的消息,心中记挂着桑昀目前的情况,无心久留。
“不是老夫人,不过老夫人随后就会到了,请总裁进办公室便明白。”陈秘书在门上敲两下,便扭动门把向里推。
“不是老夫人?那会是谁?”他自言自语。
“是我。”屋里有人回答了他的问题。
邵毓奇朝向发声处,办公桌后原本背对他的人已回过身与他正面相对,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历尽沧桑的五官有着深刻的忧郁,有着瘦而微驼的身躯,对着他微微一哂,那笑容包含着难以言喻的歉疚,他的打扮普通,像路上随处可见的中下层阶级的人。
“是我找你来。”那人又说一次,“好久不见了,孩子。”
多少年了,邵毓奇以为自己早忘了他的长相,可是才见他一眼,他已认出这男人的身份。“你——是好久不见了。”他一时词穷,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男人不以为忤,淡淡一笑,“你都长这么大了,要不是陈秘书带你进来,恐怕我都认不得了,时间过得真快。”他的语气无限唏嘘。
邵毓奇心情有些激动,该怎么称呼他呢?爸爸?还是邵先生?
“您终于还是决定回来了,这样也好,我可以放心的离开了。”老实说,邵毓奇真的松了口气。
这么多年对他的怨恨,如今再度面对他,竟发现自己早就释怀了,能见到他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孩子,你先别急着走,我回来就是要跟你谈一谈,坐。”邵明谦指着单人沙发示意他坐下,自己也找了位子,“要不是在报上看到你离开邵家的新闻,我想——我还不打算回到这个家来,但是我欠你太多,从育幼院里领养你后,却从没尽过一点责任,唉!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所以我回来了,趁还来得及时,尽我最后一点心力,算是对你的补偿。”
邵毓奇浑身震动,一脸动容,“爸,有你这些话就够了,说什么补偿,都过去了,你在外头也受了不少苦了吧,也该好好享享福了。”
“你还愿意叫我爸爸,我真是太高兴了,总算没有白来,我就是死也瞑目了。”邵明谦感动得老泪纵横。
“爸——”他握住邵明谦削瘦如柴的手。
“陈秘书,以后不准随便让人进办公室,若再犯,马上给我走路。”门再次被人打开,传进邵汪桂兰威严依旧的声音。
邵明谦苦笑,“妈,您一点都没变,还是如此的跋扈。”
邵汪桂兰双眼睁得老大,表情转眼间从惊愕到狂喜,叫道:“明谦,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我的乖儿子:你总算回到妈身边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抱住失而复得的儿子,喜极而泣。
他任母亲抱着,神色黯淡无光,“妈,您一点都没有改变,还以为这十几年所受的教训会让您觉悟,看来是我想得太美好了。”
“明谦,你还在怪妈是不是?妈是后悔了,早知道会让你离家出走,造成我们母子分离,当初我绝对不会逼你们离婚,你就原谅妈,妈老了,你真忍心和妈呕气吗?”在儿子面前她总是扮着弱势的角色,以博取同情。
邵明谦早猜到她会用这一招,叹口气说:“妈,您还是这么精明厉害,当年我要是敢和您力争,玉筑也不会自杀,她是我们母子俩一起逼死的。”
“你恨妈逼死玉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妈的心情?妈为了邵家付出多少心血,你爸早死,留下我一个寡妇人家,难道我唯一的心愿你都不能帮妈达成吗?妈想要一个流着邵家血液的孙子也错了吗?”她说得全身发抖,责骂儿子的不孝。
“对,妈没错,错的人是我和玉筑,我们不该相爱,不该结婚,她的死我要负全责。”他闭上眼长叹一声,“现在再去争辩孰是孰非也已经太晚了,妈,我只要您答应我一个要求。”
邵汪桂兰讨好的颔首,“你有什么要求妈都答应。”
“我要妈把公司交给毓奇管理,永远不许再插手公司的业务。”他的话让邵汪桂兰和邵毓奇大惊。
“爸——”
邵明谦阻止他,“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是你依然姓邵,是我们邵家的孩子,把公司交给你我很放心。”
“明谦,你怎么能要我把邵家的事业交给一个外人?以前你不在,我是逼不得已才让他管,现在你人回来了,理当由你来管理公司,我不答应,说什么我都不答应。”好不容易盼到儿子回来,邵汪桂兰绝对不让步。
“妈,您刚才还说不管任何事都答应,才一会儿工夫又出尔反尔,您要我怎么相信您?毓奇是我的儿子,没有人能改变我的决定,即使是您也一样,否则我马上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也同样不再妥协。
“你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不听话?这十几年你究竟躲在哪里,妈请人四处去打听,就是没有一点消息,你可知道妈担心得没一天睡好觉,明谦!你就不能顺着妈一点吗?一回来就存心跟妈作对,惹妈生气?”她哀怨的自怜道。
邵明谦心一横,“世界之大,总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妈,我可以走一次,还可以走第二次,请妈成全儿子的要求。”
“你——除非你说出个理由来说服我,我可以让他留在公司,但不能把公司给他来,公司真正的总裁是你呀!傻儿子,妈是为你着想啊!”她又气又恼的叫。
“妈若真为我着想,就答应我吧!”他乞求的说。
“不,我不答应。”她板起脸。
“如果那是儿子这辈子最后的请求呢?”他不得不说出实情了。
邵汪桂兰惊痛的说:“明谦,不许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邵明谦深深的看着她,语调力持平稳,“妈,我说的全是事实,医生已经判定我只剩下三个多月的生命了,我快要死了——”
“不——明谦,你胡说,你骗妈的对不对?你是故意吓妈的,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她疯了似的抓住儿子的衣襟大喊大叫。
“爸,这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相信。”这消息太突然了,谁也无法接受。
“是真的,半年前我因为胃痛住院,才知道得了胃癌,虽然开过一次刀,但在两个月前,癌细胞又再度扩散,就算开刀割除也没用了,当医生宣布我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时,我却没有时间害怕,因为还有很多事等着我,所以我回来了。”他平心静气的说完一切,脸上那种超脱生死的豁达看起来如此神圣。
“不——你骗我的:明谦,为什么要用这种残忍的谎言骗妈?你太伤妈的心了——呜:你不会死的,妈不会让你死的——呜——”她把脸埋在邵明谦怀中失声痛哭,这是报应吗?她害死了媳妇,现在老天爷要夺走她的儿子来一命抵一命是不是?“有再大的罪过:就让妈来承担吧!让妈代替你死——”
“妈,别这么说——这是老天垂怜,要我去和玉筑相聚,我要亲自去向她道歉——求她原谅妈过去的作为,我只希望妈能让我安安心心的离开这世界,再也没有一丝牵挂和遗憾,妈——”
邵汪桂兰凄恻的看看他,又看看邵毓奇,刹那间心中的执怨都一扫而光。
亲生的儿子都已要先她而去,她还有什么放不掉、看不开的?
她这一生为了邵家历尽千辛万苦,到头来却要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教她情何以堪呢?唉,罢了,罢了。
“妈答应你就是了,从今以后,不再过问公司的一切,妈要好好的陪着你度过这三个月。”邵汪桂兰坚强的打起精神,露出慈母的微笑。
邵明谦含笑的说:“妈,谢谢您,让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们要好好珍借剩下来的日子,您说是不是?”
“是呀!”这一刻的邵汪桂兰就像个平凡的老母亲,眼中散发出祥和温暖的光芒,“儿子,我们回家吧!妈亲自下厨煮你最喜欢吃的菜,我们好久没坐在一起吃饭了是不是?”
“嗯,我也好想念小时候妈煮的那些菜,来,我扶您。”母子俩互相扶持,站稳了脚步,邵明谦才回头说:“毓奇,公司就交给你了,晚上记得回家吃饭,我们父子俩有很多话要说。”
“我知道了,爸。”邵毓奇专注的凝望他们远去的背影,当他发觉脸上冰凉潮湿,才知道自己哭了。
第十章
丧礼结束后没几天,岑宏钦通知所有人在这天下午两点正,在尹家的大厅集合,准备公开尹元鼎的遗嘱。
桑昀穿着一袭黑衣坐在角落,向来明朗娇美的容颜,也蒙上淡淡的幽郁。
她努力吞咽下恶心的感觉,近来无缘无故就反胃,尤其是一早起来更是全身不对劲,大概是太累的关系。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岑宏钦才姗姗来迟。
“对不起,路上有些塞车,让各位久等了。”他道歉的说。
尹志耕抽着烟,紧张的摆摆手,“岑律师,你就快点主题,我爸的遗嘱上写些什么?他究竟怎么分配?”
“岑律师,你就不要吊我们胃口,快念吧!”尹志翰和妻子对视一眼,也开始坐立难安,到底自己能得到多少遗产。
岑宏钦感叹的摇摇头。尹老,你在天之灵想必也不会瞑目,虽然这是早就料到的情形,可是还是如此残酷,不过庆幸的是还有个孝顺的女儿和大媳妇在,不然你的葬礼只怕草草的办了。
他打开皮箱,取出一封信,把它递给桑昀。“这是尹先生留给你的亲笔信,他要你在公布遗嘱前看完。”
桑昀疑问的接过,抽出信纸,瞥见那熟悉的字迹,犹如见到本人,一下子哭干的眼又红了。
桑昀: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间了,不需要难过,死是每个人必须要走的一条路,何况我早有心理准备。我要先谢谢你陪了我四年,你一定又会说这是你该做的事,或许对你而言是如此,但对我来说,帮助你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从未放在心上,向你求婚更不是要索取报偿,想必你也清楚,由于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让我看清了很多事。
我的两个儿子爱的是我的钱,处心积虑等的就是我死后留下的遗产,所以我故意再娶,藉此考验他们的真心,可惜事实总是丑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