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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梧哭得死去活来,伏在房里怏怏不乐,玉儿与纤素、雨桐一道去瞧她,她只看着众人嘿嘿冷笑:“你们总会与我一般下场的。”一边说,一边瞅着玉儿看,玉儿被她看得胆寒,起身找个理由走了。其余二人在她从前当红之时更是没与她少有龃龉,见状便也走了。
碧梧又埋头在枕头上哭得一塌糊涂,把清华郡主来来回回地咒骂了无数次,骂完清华郡主又怪刘畅绝情寡义。哭得累了,忽听得脚步声响,却是刘畅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也不劝她,只道:“你跟了我一场,我总不会让你白白吃亏。我且问你,你要想走,便拿了银钱布帛自去,不去,要留下,便要忍得气,自家小心。总有一日,能替你我的儿子出了这口恶气。”
碧梧没成想他进来是说这样一席话,便也不哭了,愣愣地看了刘畅半晌,一大声哭将起来,扯着刘畅的衣袖道:“我的爷婢妾不要钱,出了这道门,又能往哪里去?只要您最后一句话,便什么都成了。”
刘畅见她哭得眼睛似核桃一般,发乱脸黄,便取了巾帕替她擦脸,一擦一擦,碧梧便生出些其他心思来,往他怀里靠了,低声道:“公子爷,婢妾自此之后只有您了,无依无靠,您再给婢妾一个孩儿傍身。”
儿子刚死,她却想着要另外一个孩子来傍身,还有心思做这种事。刘畅一僵,随即厌恶至极,却又找不到话来说,仿佛她失去一个,再给她一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且他也的确需要一个不是清华生的儿子,可是他此刻的确是不想和碧梧做这事儿。正在想如何委婉拒绝之时,忽听得外头门响,道是清华郡主听说琪儿没了,特意上门来瞧,请他出去。
刘畅忙将碧梧攀缠在他腰上的手给推开,起身道:“我去看看,你养着,现在不是时候,你把身子养好了,来日方长,我定然再给你一个。”又叫丫鬟进来伺候碧梧用药。
碧梧也就不再歪缠他,抽泣着靠在床上渐渐睡去了。
刘畅到得外头,但见清华郡主穿了身素服,素素净净地坐在那里陪刘承彩说话,刘承彩客气得很,戚夫人却是不见影子。清华郡主听见动静,抬起头来望着他,脸上一派的怜惜:“碧梧呢?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般乖巧的孩子,真是太可惜了。”
刘畅冷眼看着她,硬是从她的眉眼里看出了几分掩饰不住的猖狂得意之色。他心里恨不得将清华撕成碎片,仍不露声色地走至她身边,淡淡地道:“这是他的命,没有福气,也怨不得旁人。”边说边往椅子上一靠,玩弄着手里的羊脂玉扳指,顺带扫了阿洁一眼。
阿洁瞧了他一眼,垂下头拨弄着衣带。
清华郡主见刘畅不甚在意,半点追究的意思都没有的样子,心里越发轻松,决定提前行使她刘家未来主母的权力,便道:“我去瞧瞧碧梧。”
这不是上赶去找打、找骂么?刘畅一哂:“你去。我在这里等你。”
刘承彩想劝,被刘畅凶狠地横了一眼,索性拂袖往后头去了。不管他的这些腌臜事体。
清华一走,刘畅也起身后头去了,不多时,阿洁遮遮掩掩地过来,刘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你好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和我打声招呼。你的心肠也与她一般地狠毒也想帮着她把我压得死死的,断子绝孙是不是?”
“不是奴婢不想说。”阿洁叫屈:“她谁也没告诉。背地里安排下去的,等到今早才知道呢。奴婢还正担忧她已经有所怀疑了,防着呢。”
刘畅一滞,当机立断:“短时间内不许你再使人过来递信,都断了。有事儿我自会让人去寻你,赶紧回去。”
阿洁忙忙地走了。
刘畅立了片刻,听说潘蓉来了,忙忙地往前头去见潘蓉,一边竖起耳朵听后头的动静。但见潘蓉唇红齿白的,看似过得滋润得很。不由心里发酸,酸溜溜地道:“最近一直不见你,派人去寻你也不见,只听说你处置了几房貌美的姬妾,突然间就清心寡欲了,到底做什么去了?”
潘蓉道:“阿馨有了身孕,嫌在家闷,便去了别院里住着。难得她肯给我好脸色,我自是要好生陪伴着她。”边说眉眼里便露出快活幸福的神色来。
他二人的事情刘畅一直知晓,原本是难兄难弟,如今潘蓉过得舒坦,他后院里却是一团糟,扯也扯不清。刘畅不由一阵黯然,强笑道:“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琴瑟和鸣了。先前不是还不消停么?是如何好了的?”
“多亏得何牡丹在中间相劝。我原也没想着她还有这般好心,有这般性情,到底是沾了她的光。”潘蓉见刘畅的脸色古怪之极,忙停住了话头,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地突然成了这个样子?我瞧着郡主的车驾也在外头,怎不见人?”
什么都和何牡丹有关。先是碧梧说若还是何牡丹,琪儿必然不会死,此时潘蓉又说多亏了何牡丹居中相劝……刘畅沉默片刻,冷笑了一声:“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她此刻正忙着安抚碧梧,装扮好人呢。”
二人相交已久,潘蓉无需他多说,便已然明白了个大概,不由睁大眼睛道:“这还没进门呢,这是破家灭门的恶妇。你就这样忍着?”
刘畅心里越发不爽,“不然你叫我怎么办?我无凭无据,就算是有证据,这种事情还少见么?有谁受了惩罚?”
潘蓉一时无言,只同情地看着他:“那你以后怎么办?”
刘畅阴阴地道:“且看谁熬得过谁。”他要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身败名裂。
潘蓉默了片刻,低声道:“早知如此,你……”
刘畅不耐烦地道:“早知如此,我要早知了还会如此么?”
二人相对无言,只是吃茶,不多时,又有好几个刘畅的狐朋狗友听说了此事,都上门来瞧,一群人便都围坐吃茶。忽见念奴儿在帘子外头闪了一闪,秋实忙跟了出去,片刻后回来附在刘畅耳边轻声道:“碧梧姨娘拿了剪刀去刺郡主,被郡主身边的人拿下了,绑在后头问夫人怎么处置呢。因着郡主的手果然被刺破点儿油皮,夫人作难得很,请您后头去一趟。”
刘畅一阵气短。他本想着让清华郡主去碧梧那里吃点亏,谁知清华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斩草除根。他一时不查,就着了她的道,绝对不能让她如愿。当下略一沉吟,低声吩咐秋实几句,秋实领命而去,他自己坐着没事儿似的不动。
不多时,外头闹哄哄地闹将起来,却是将事情扯出来了,碧梧疯疯癫癫地披散着头发跑将出来,跪在他面前痛哭求饶,又去抱着琪儿嚎啕大哭,清华郡主没露面,她身边几个嬷嬷倒是穷凶极恶地奔将出来,要拿碧梧治罪,要刘畅表态。众人一时面面相觑,是走是留都不妥。
刘畅趁机替碧梧求情,说是她初逢丧子之痛,先前本就有些疯魔了,还请清华郡主体谅于她,莫要与她计较,那几个嬷嬷早得了清华郡主的意思,坚决不松口。
碧梧跪在地上哀哀地哭,哭得肝肠寸断,好不可怜,以潘蓉为首,众人纷纷开口替她说好话,都让请郡主出来说话,那几位嬷嬷也只是推清华郡主受了惊吓,不敢出来。
众人看得一时叹息不已,都道宗室贵女果然碰不得。清华郡主在里面听人报了信,装不住,只好装作惊吓过度的样子,歪偏偏地走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亲口饶了碧梧,却要碧梧搬出去住,省得她疯魔了再刺伤其他人。
碧梧抱着琪儿哭得死去活来,说的话也有些古怪,众人听见都暗自叹息,心生怀疑。刘畅一脸的憋屈,忍着任由清华郡主作威作福,颐指气使,弄得每个客人走时都同情地看着他。他心里憋屈得要死,却只能如此忍着。
好容易挨到晚间,清华郡主走了,戚夫人又是一台怒火朝他发作起来,又哭又骂,说他不是个男人,护不住自己的老母、儿子和女人,任由她们被毒妇清华欺侮至此,刘畅一口气上不来,摔帘子走了,途中遇到刘承彩,一句话也不与刘承彩说,只瞪了一眼,便与刘承彩侧身而过。
到得玉儿房中,又是喝得酩酊大醉。半夜时分醒过来,但见一盏冷灯如豆,映照着窗边独坐的玉儿,看着好不凄凉。便软了声气道:“玉儿你怎么不睡?”
玉儿回过头来望着他,红着眼眶,低低地道:“公子爷,婢妾求您件事儿。”
刘畅见她神色有异,不由拔高声音道:“有话快说”
玉儿起身跪倒,低声抽泣道:“公子爷,今日郡主身边有位嬷嬷来问婢妾,这些日子您是不是总歇在婢妾房里……”话未说完,就听得“呯当”一声巨响,却是刘畅砸了玉枕,血红了双眼,咬着牙不说话。
玉儿待他气息平了,又道:“婢妾自己是不怕的,可是姣娘,她还那么小……”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插烛似的磕头:“求您保全她。”
刘畅目光狰狞地瞪着玉儿:“那你要我怎样保全她?”
玉儿小声道:“碧梧姐姐在外头一个人住着,孤零零的也可怜,让婢妾去陪伴她罢。”
刘畅冷笑道:“你跟她去了外头,就不怕有人断了你们的嚼用,再捏个罪名将你们给弄得不得翻身?”
玉儿小心翼翼地道:“只要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看顾着婢妾们,想来,想来也不会到那个地步。再说,就是清贫一点,只要能保全女儿,婢妾心甘情愿。”
各奔前程去避祸,这个家很快就要被清华只手遮天了,想宠谁他竟然不能做得主。想当年,牡丹在时,这些姬妾谁不是望穿秋水地盼望他往房里去?更不要说各出手段,花样百出地捧他爱他,惹他怜惜,只盼他多留一夜?他到得哪里不是众星拱月?如今可好,他来了反而成了人家的负担,成了人家最害怕的事情……
刘畅又屈辱又痛恨,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怒视着玉儿道:“不光是为了保全女儿,也为了保全你自己的性命吧?这主意是她身边的嬷嬷与你出的?你既然投靠了她,什么都听了她的,又何必来求我?”
玉儿流泪道:“公子爷,婢妾跟了您多年,是什么品行您不知晓?当初何娘子在时,万众人欺负她一人,婢妾也从不曾欺负过她,恪守本分。她去了,大家都有心思,婢妾也还是恪守本分。如今这个情形,婢妾又能怎样呢?婢妾领着姣娘避开一些儿,遇事公子爷也少作难。您可怜可怜姣娘,婢妾十月怀胎生了她,又养她到现在,一千个日夜不容易。”她顿了顿,认真道:“您是婢妾的夫主,婢妾怎会去投靠她呢?您要是不肯让婢妾走,婢妾陪您到最后就是了。”
刘畅突然觉得没有任何意思,摆了摆手,无力地道:“都去吧。”
玉儿赶紧给他磕了几个头,也不敢收拾东西,就在一旁陪他坐着,二人对着一盏冷灯,一直看到天边微亮,方各奔东西,各了各事。
埋了琪儿,刘畅亲自去了一趟魏王府,与魏王府商谈和清华大婚之事,只字不提府里的事情,只说会一心一意地对清华好,人前人后将功夫可以做足。魏王很是欢喜,留他吃晚饭,二人又谈了许多事。刘畅曲意讨好奉承,魏王惊喜之至,言道怎地从前不知刘子舒还是个人才,与他竟然兴味相投。
清华郡主听说,得意一笑,只当刘畅服软低头了,便与身边人笑道:“这男人天生就是贱,与他一个笑,他便学猴儿跳,竟不知天高地厚了,我若是似何氏那般待他,他必然不把我当回事。如今叫他晓得了我的厉害,方好仔仔细细地,慢慢地收拾他。不说要叫他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