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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似乎感到很意外地眨眨眼睛。
「那我来开门。」
他天真无邪地说道,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拿出钥匙串。有着ABC商店商标的钥匙圈,挂着两把就像双胞胎一样很类似的钥匙。
透察觉到我的视线,慌慌张张地开始解释。
「啊!这个是因为我有时候会弄丢自己房间的钥匙,或者是做了许多蠢事,所以医生才把他房间的备用钥匙给我。」
「看样子似乎很顺利,太好了。」
我咧嘴笑着,透的脸变得有点红。
「我真的没有未经过他同意就擅自使用哦。」
「是是是。不过如果真是那样,应该分开放会比较好哦。如果挂在一起,到时候不见了,不就两把钥匙都弄丢了吗?」
「啊,对耶,说的也是。所以医生才会常常说我太脱线了吗?」
「干脆别这么麻烦,一起住不就好了?连房租也只要缴一半就好,很划算哦。」
我饰演着露出和蔼笑容的俗气熟女,些许的不愉快就像雾气一样在我的脑袋里渐渐扩大。
这是混杂许许多多微量的困惑、不甘心、败北、嫉妒等等感情,无法清楚描述出来的情绪。
我对自己毫无来由的感情感到困惑。
为什么我得陷入这么悲惨的情绪里不可?
明明我对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存有爱恋之心,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父亲跟女人消失无踪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但是从以前开始——当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双亲的感情就已经很不好。
因为经济不景气,所以爸爸的公司常常面临一停业就倒闭的状况。爸爸总是用喝酒来排解无处发泄的郁闷,而妈妈和我们兄妹也常常成为爸爸无来由暴力下的受害者。
大家都很同情妈妈,正义感强烈又有洁癖的阿宏当然也站在妈妈那一边,只有我独自在心里悄悄地同情爸爸。因为我察觉到自己幼小的心灵里,潜藏着和爸爸一样的软弱和不道德。
若先不管这些事,我和阿宏在根本的立场上,都是因为父母感情不好而感到害怕、受伤的无力小孩子。
况且在小学生时期,家庭就跟全世界画上等号。家人发生争吵,对小孩来说等于和世界末日一样恐怖,觉得生活中出现危机了。
一旦双亲开始吵架,我们就躲到死去的祖父生前的起居室。之所以不是躲到我们小孩子的房间,而是跑到这间和室,是因为这里距离客厅最远,可以隔绝双亲互骂的声音。
在这个房间里,有一个空无一物的壁橱很适合用来当秘密基地。学习杂志附送的有颜色小电灯泡,在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狭窄空间里隐约亮着。同样也是杂志附送的收音机,则发出像是沙尘暴般的吵杂声音。
在昏暗的避难场所里阅读儒勒?凡尔纳的《地心历险记》是我们小小的乐趣。
因为工作不稳定、双亲不和睦,导致我家就像随时会翻覆的小船一样饱受蹂躏。但是躲在壁橱里面,紧扣阿宏有着和我同样指甲的手指,遨游在书本的世界里面,那么,不幸就像是遥远国度里的事情。只要有阿宏在,双亲根本怎么样都无所谓。
旁人似乎都是微笑看着感情很好的小学生兄妹,但是小孩子这种生物,并不像大人想象中的天真无邪。至少我就不是那么天真无邪。
我对阿宏的感情,不单单是兄妹间的思慕之情。
所以,当我知道「殉情男女的转生」真正的意思后,我总觉得有股无法言喻的罪恶感。这件事情再加上自己身体里流着父亲的血,这令当时十二岁的我很老成地认为,我将来一定不会幸福吧。
我交往的对象一直都是已婚的男人。我并非特意选择这样的对象,而是因为我只会对这种人动心。
我觉得听对方说家里的事情当枕边故事很有趣。
但是,我一点也不想变成故事中的主角。就像看着心仪店家的展示橱窗一样,我喜欢窥视平凡又无趣的最高等级幸福。
另一方面,阿宏则是根本不把自己或者别人的幸福看在眼里,他表面上的个性和我完全相反。
但是我们在同样的羊水里成长,一起度过不幸的孩童时代,在最根本之处还是一样的。我们两人都不允许别人跨过某条界线,也都无法和别人长时间在一起。
随着年龄渐长,这种感觉也开始渗透到彼此之间,我们开始保持着某种程度的距离来往。
我并不想靠阿宏来排解我的寂寞,也不需要黏着对方来彼此安慰。我知道阿宏也和我一样孤独,只要有这种共同的感受就够了。虽然彼此分开,但阿宏这个存在就已能让我感到些许安慰。
但是,阿宏越来越不是和我共同分享孤独的对象。因为他遇到可以把备用钥匙交给对方,值得信赖的对象。
我会对透的话感到动摇,大概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吧。
◇
「对不起,让你特地跑一趟。」
我收下围巾后低头道谢,深雪阿姨微笑着说:
「一点也不会。我刚好要来东京,只是顺便而已。倒是我在你工作的时候跑来,会不会反而造成你的麻烦啊?」
「不会,我们店里在发薪日前的星期一总是很闲。」
和我的店位于同一栋大楼的这家咖啡厅,比平常还更空旷。
深雪阿姨是十年前和我爸爸私奔的女性。爸爸过世后,她花了半年的时间寻找我们,告诉我们爸爸的死讯。
深雪阿姨选择联络我而非妈妈,大概也是经过内心一番思量的结果吧。
虽然在樱花盛开的季节还是让阿宏逃掉了,但是在大约半个月前,我和他两人仍去帮爸爸扫墓。深雪阿姨把当时我忘记带走的围巾送来给我。
年轻的深雪阿姨比妈妈小十二岁以上。她现在虽然也很漂亮,但是不像妈妈那么神采奕奕,感觉很无精打采。合成纤维制的柔软女用上衣,让她瘦弱的肩膀看起来更加无依无靠。
「你们两人都来扫墓……他一定会很高兴吧。真的很谢谢。」
毫无血缘关系的深雪阿姨居然为了我的父亲而向我道谢,总觉得很奇怪。
不过,这个人知道这十年来我所不知道的父亲。
「……你曾经为自己和我父亲的事情感到后悔吗?」
「后悔?」
「身为女儿的我说这种话或许不太对,但他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比起被扔下不管的我们,一起和他走的深雪阿姨才比较辛苦吧?」
「我一直觉得很抱歉……我真的一直对你妈妈、宏一还有文乃感到很抱歉。但是,我不会后悔。虽然只有短短十年而已,但是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幸福。」
深雪阿姨露出浅浅的笑容。
「真要说后悔的话,应该是那个人吧……因为他偶尔会看着宏一和文乃的照片,露出无法言喻的表情。」
「但是到最后,爸爸还是选择和深雪阿姨在一起,所以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后悔吧。」
「……是这样吗?真是这样就好了。」
深雪阿姨凝视着我的脸,露出有点复杂的笑容。
「老实说,我对于文乃你们不只感到抱歉,还有近似于优越感之类的情绪。因为他选择的不是家人而是我——没有任何长处的我。和他在一起的这十年就是我的骄傲……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
「对不起。我真是个低级的女人,死后一定会下地狱吧。可是,这样也没关系。因为我在这十年里,已经享受过这一生的幸福了。」
我一点也不恨深雪阿姨。因为我也跟有家庭的男人交往,所以我没有恨她的立场。
但是,我可以和石田放下一切、远走高飞吗?我可以让石田舍弃家人、可以笑着说「很抱歉但是我很幸福」吗?
我不太明白为何会喜欢、执着一个人到这种地步。
就算我们都陷入不伦之恋,但是这个人和我不同。
对深雪阿姨而言,对象是已婚者只是单纯的偶然。
但是,对象是已婚者对我而言则是必然。有家室而且不会和我认真交往的人,对我而言是再好不过的对象。因为我并不擅长对人死心塌地,或者让人死心塌地。
没有让对方的家庭支离破碎,是因为我的人品比较好——虽然我硬是让自己这么想,但是在深雪阿姨面前,我却有种无法继续待下去的感觉。
◇
「你怎么了?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
石田的声音让我回过神。
「东京铁塔的瞭望台真的很无聊吧?」
「没这回事。景色很壮观,我很感动啊。能盖出这么多栋大楼、铺设这么多条道路的人类真是厉害。如果人类都像我这样,现在一定还停留在石器时代吧。」
「说的也是。大家都一脸现代人的模样,理所当然地享受文明带来的恩惠,但是只有少数人理解大楼的构造或是汽车的构造。」
从瞭望台上,可以眺望我们居住的东京。连成一排的红色车尾灯装饰着首都高速公路,如烟雾般的雾气则在地平线上蔓延。
我当了大约十年的东京都居民,却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我的工作场所可以在生日这天请特别休假,不过我今年的生日刚好遇到星期六,而石田也休假。他说我想去什么地方他都可以带我去,但当我说出「东京铁塔」的时候,他却笑了。
铁塔里不管是纪念品店还是游戏中心,都像是回到二十五年前一样,气氛让人觉得既老土又怀旧。
在蜡像馆或者展示视觉陷阱画作的美术馆里,有学生团体或者年轻情侣一边发出欢笑一边拍照。我们和平常一样,在那些几乎是为了拍下瞬间的场所里,都没有留下任何照片。
不留下任何东西,是我们这种交往默认的规则。
在瞭望台的角落有个让人拍摄纪念照片的地方,背景是隔着一片玻璃的风景。现在那里有对亲子朝着相机露出笑脸。
那是有着相似朝天鼻的小兄妹,以及和他们有着同样茶色头发的年轻父母。不管怎么看,这对夫妻都比我还年轻。
「那个妈妈的妆画得还真浓。」
石田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嘟哝着说道。
「真的耶。你不觉得那对夫妻在高中的时候,十之八九是飙车族吗?」
我小声回答,石田笑了出来。
小孩子们连片刻也不肯安分,精力过剩地跳来跳去,母亲立刻出言斥责。
「不过,就算妆画得很浓、就算曾是飙车族,她现在还是尽责地当好妈妈的角色,真厉害耶,我开始尊敬起她了。」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想?」
「你是男的,所以你一定不了解。」
「什么事?」
「什么啊……」
我稍微想了想。
「学生时代不管是男是女,只要会念书就算很厉害。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的成绩还挺不赖的,所以我以前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但是大学毕业后,在最先工作的租赁公司里,我居然只能当男同事的助理,而且他还是从名不见经传的大学毕业的……而且,那个工作场所到了现在,居然还盛行女性应该趁二十几岁的时候赶快结婚辞职这种不成文的规定。」
「……说的也是,我们公司也是这样。惯例这种东西就是怎么样也改不了。」
「然后啊,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很意外的,那些国中时期成绩一点也不引人注意的人,或者被称为不良少年的人,都很早就结婚,还养儿育女得有模有样……总觉得自己好像输了一截。」
「你这么年轻不也当了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