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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真的是仙家。
断九墨瞅一眼眼前爷爷级别的老头,心中最后一个疑问占据上风。
“那个,仙家还要学习吗?”
老头轻摇头,断九墨以为是不用。老头接着就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后背上,“懒惰,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不管你有什么机缘,偷奸耍懒,就要磨损自己的福气。年轻人,要懂得珍惜啊。机会,不是什么的时候都能摆在你面前的。”
断九墨想到了和清第二天要检查的作业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做,搞不好会有一场声情并茂的演说,额头冒出一滴汗珠子,啪嗒滴在石桌子上。
老头看到断九墨出了汗,遥望了一下山那头的日头,下了逐客令。
“罢了,你既然不感兴趣,就回去吧。蓬莱岛上蓬莱梦,蓬莱梦中不相逢。忘了这一切,好好过你的人生,也是可以的。”
断九墨眼前狂风大起,一时间飞沙走石,遮天蔽日。等到耳边的风声渐小,眼前的云遮雾绕已经消失的干净。自己还是在自己的卧房里,床上的壳子,还是断九墨的壳子?
断九墨惊呆了。
梦谁没做过,可是现在的他,恨不得自己这个梦再虚幻一些。
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正是自己的身子。可是此时,自己整好端端的站在那身子的不远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仙山,仙人,壳子,断九墨觉得这个天有些混了,怎么满天空的太阳都在飞呢。
憋着胸口的一口气,断九墨走到自己壳子跟前,小心点的碰了碰他自己的鼻子。
尚温,不像是死掉的样子。
断九墨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床,骑在自己壳子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躺了上去。
脑子里面混沌的比外面的晚霞还要精彩缤纷。断九墨睁开了眼睛。
断夫人还没有回来,断老爷还在一边焦急的等待。断九墨就静悄悄的醒了过来。
床顶上的帐子还是寒梅做底的飞雪图,薄如蝉翼的轻纱被窗缝里吹进来的风吹的时起时落,美得不可方物。
断九墨瞪了会床顶,发觉没有小婢女上来大惊小怪,也没有好心人来给自己端茶倒水,有些失望。只得歪了脑袋,用听上去十分病态的声调喊道:“爹,我要喝水。”
自己这一觉睡的真是舒服,感觉到浑身的筋骨都舒畅了不少。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格外神采飞扬。只是自己做了什么梦,竟一点也记不得。
相反的,一直忧心冲冲的断老爷,两只通红的眼睛在看到断九墨睁眼后,才收起了里面的火苗。
茶水是新泡的碧螺春,茶色清淡,味道适中。断九墨喝完一杯子,照着自己的脑门就是一巴掌。
“哎呀,我怎么忘了呢?还有先生布置的文章没有做,这下可怎么好?爹,你怎么在我房里?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出去谈生意吗?”断九墨端着空茶杯,跪在床上开窗户。
一树梨花压海棠,满眼的白雪,一片的洁白。
断九墨靠在窗边,道了一句。
“爹,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一觉想来,这花都要开罢了。
断老爷想要说话,门外的小厮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对着断老爷猛磕头。
“老,老爷,大事不好了。夫人的马车,坠落山崖了。”
空空的茶杯,摔在还温暖的被子上。大红色的锦面,白瓷的杯子,突兀的让人眼睛有些不舒服。
掉,掉落山崖?
断老爷看到那抬上来的三具白布蒙头的尸体,淡定的朝着下人吩咐。
“老爷平日太娇惯你们了,这种玩笑也开得?快点抬下去,别惹我生气,小心扣你们工钱。”
管家不住的在一边哭诉,“老爷,夫人已去,老爷不要太过悲伤。还是看一眼吧。这样夫人也能瞑目啊。”
断老爷拍案而起,腿脚不住的发抖,声音里也跟着有些不自然。
“混账,夫人什么样子,老爷我不用看都知道。那白布底下盖着的是什么?你少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糊弄本老爷。”断老爷气急败坏的跳着脚,摔了桌上的花瓶还不算晚,又去够桌子另一边的香炉。
让你在这里做空架子,夫人这么虔诚的拜你,你给了她什么?一副破烂不堪的尸首?
断老爷对着那尊精雕细琢的观音像,发狠的说道,“从今往后,不要指望我再往你的座下扔一文钱!”
观音像被管家找来的人恭敬的请出了府,不知道供在何处。
断家所有和神佛有关的物件,一夕之间,消失的彻底。
断夫人的灵堂上,断九墨跪的腿都要断掉,仍旧倔强的在那里守夜。
断老爷已经体力不支,被下人抬回了房。
空旷的大厅里,烛台有些陈旧,烛火有些飘渺,那从房顶挂到地面的白纱,一层盖着一层,将那具棺木笼在里面。不时掀起个小角,让跪在外面的断九墨瞅一眼他娘亲慈祥的脸。
早上才觉得自己睡够了这半个月的觉,现在还是睁不开眼,直想一脑袋栽下去。
就在半睡半醒间,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冷冷的,从屋顶上传过来。
“你早晚也有这一天。”
☆、第十七节
花落门前自成愁,无人解香袖,谁家添新酒。
门外孩童双鬓悠,可叹时光走,可怜美人眸。
云面薄纱舞玲珑,浪子心依旧,芳心可交否。
莫问真心无情意,东风易作久,小楼可招手。
断九墨闻着灵位下面供着的点心水果,脑子里面的混沌感渐渐的被胃上的疼痛所替代。
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断九墨心想,难怪眼前直冒金星。捂着胃部艰难的俯□子。冰冷的地板砖垫在肚子上,一阵的凉意透过衣衫传达进去,让不舒服的地方更加的难受 。
断九墨闭眼之前还在想,又是这双流云靴子,还是那个看不到脸的家伙。赶明儿,一定想个办法抓住你,看你是何方神圣。
云里雾里的周游了一遭,再睁开眼睛,自己已经安然的躺在了卧室的床榻上。
墙上挂着的香囊还是娘亲亲手做的,里面的额香味还很浓郁。衣架上的衣裳还是娘亲亲手裁剪的,十分的合身。那盆边摆着的香坛子,还是娘亲亲自挑了的,点了满满的静神舒气的香料。东西还在,人却躺在了狭窄的木头盒子里。
推开窗,一地的银霜。
院子里的梨树,是娘亲在世时叫人载的,说要尝一尝这庙里移来的梨树,接出来的果子有什么不同。
哎,花自飘零水自流,一处落花,两处忧愁。
晨起东风,天朗气清。日子算起来也是不错的。
断九墨抱着娘亲的灵位,走在出殡队伍的最前端。
按照习俗,理应是他带头大哭到山上,领着身后的乐师前行。可是断九墨努力想起自己的娘亲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疼爱,心中苦涩,却流不下泪来。干嚎了几嗓子,眼见周围围观的群众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索性闭了嘴,安静的走自己的路。
白幡子在阳光下白的扎眼,和底下那些擦鼻涕抹眼泪的人身上的麻衣混在一起,说不出的悲凉。
断老爷被两个小厮架着身子,亦步亦趋的跟着队伍。整张脸踏踏着,眼窝深深的陷下去,好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很多的样子。
断九墨抓紧了怀里的灵位,暗自下定决心。
“娘,你一路走好。孩儿会好好听你的话,好好读书,将来给你考个功名的。”
山顶上的风很大,白幡子插在泥土中,不一会就给吹倒了好几次。仪式才举行了一半,那舞动在空中的白幡子终于抵挡不住风力,咕噜咕噜滚下了山。
送葬的亲朋好友一见如此,无不觉得不吉利。脸上都写着嫌弃的意思。
断九墨跪在墓碑旁,用手抚过那一笔一划的字,红的美丽,深的伤人。
这是一座双墓。
右边的是自己的娘亲,左边没涂上红漆的字,是断老爷的名号。
这是他为自己备下的长眠之地。
顺风顺水,前有湖,后又山。左边遥望帝都,右边俯瞰半壁江山。可谓是上上地势,断老爷没少花钱在这上面。光是请大师就请了四五个,汇集了五位大师的意见才挑在了这里。
断老爷弯着腰,声音也跟着有些低。
“都回去吧。让夫人好好休息吧。”
断老爷一发话,那些猫哭耗子的人立马拔腿就走,没有半分羞愧。平日里没少沾这位远房亲戚的光,如今树倒猢狲散,这本就不牢靠的亲戚就更加的生疏了。
断老爷看儿子还抱着墓碑发呆,走上前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孩子,你娘去享福了。别太伤心了,早点回家吧。”
断九墨眼中一向高大的背影,此时看起来就有了一丝的寂寥。
那个已经半白了头发的老人家,和石碑底下的娘是真正的两情相悦。两人经过了四十年的长途,终于在这里分道扬镳。断九墨知道,他的爹,早晚回去找自己的娘。将他牵在手里,再也不放开。没有倒下去的理由,就是自己。
好像是一夜长大了,断九墨有了好好学文章的冲动。
娘亲在的时候,一直盼着自己成为一个厉害的读书人,自己没有做到。现在若是做成了,娘亲一定会泉下有知的吧。
断九墨揉了揉跪的酸痛的膝盖,一瘸一拐的往山下走。
途径半山腰,山的那边飞过来漫天的冥纸,呼呼的刮在自己的脸上。
断九墨看了看身后的墓地,有些惊讶。
跑的大汗淋漓的男子,白净的脸上起了一层暧昧的粉色,好像春日里争艳的桃花。
“奥,你怎么在这?”开口的是断九墨的先生和清。
“先生,你怎么在这里?”断九墨看着和清手里的一沓子冥纸,数量不少。还有和清眼角的微红,似是哭过。
“我在山那边,看看我妻子。”
断九墨不再追问。
他知道,和清的妻子,早些年就过世了。现在他手拿着给死人用的纸钱,出现在这荒山之上,还能说些什么呢?
“先生请假原来是为了这个。”断九墨低了头,缴起手中的衣袖。
他的作业没有完成,和清没有批评自己,他就觉得事有蹊跷。第二日和清就请了病假,没再回去。断九墨还高兴了一把,觉得自己一定又把这个先生气走了,今后终于不用再呆在屋子里受苦受难了。
现在不同,他想学习。
断九墨扑通跪下,正磕在泥土下的一颗小石子上,疼的自己呲牙咧嘴。
“先生,学生以前太不懂事,浪费了先生的良苦用心,还望先生不要计较。从今日起,学生一定虚心求教,发奋用功,还望先生不吝赐教。学生定当感激不尽。”说完就是重重的三个响头。比之自己初见和清拜师的时候,磕的还要实在。
和清没有说话,也没有拉起跪着的断九墨,只是把手里的冥纸叠了叠,夹在腋下,背对了那个孩子。
“你头脑很聪明,若是加以用心学习,将来必定能考个不错的功名。可是我想知道的是,一向不把学习当回事的断家少爷,如何一下子就转了性子?”
断九墨坐在后脚跟上,道出了其中的原委。
听罢断九墨的诉说,和清拽起他的身子,半拉半拽的就扯到了山的另一面。
土胚墓的旁边,柏树长的很旺盛,就守在墓碑旁。柏树的后面,是一座不大像样子的小茅屋。
站在不远处,都能看到那屋顶已经塌了一半,若是刮风下雨的,一定是水淹四壁,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