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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大失水准!
秋衡蹙眉,这人心虚个什么劲?莫非,他二人真有什么?
梓玉听后亦觉得奇怪,于是顺势惋惜地摇头,啧啧叹道:“裴编修的诗作似乎太过悲苦……”算是替裴卿圆了场,顿了顿,她转眸望着秋衡,狡黠笑道:“陛下,不如臣妾也凑个热闹献诗一首,如果陛下喜欢,今夜这个头筹就归我?”梓玉提这个要求,脸皮是厚了些,连齐不语都偷偷抹汗,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招数。
在秋衡看来,齐梓玉这话既给自己解了围,又替底下稀里糊涂的裴卿化了尴尬,实在称得上是巧妙又聪慧。
这些都是夸梓玉的词,可他心里还是不高兴,这人怎么总是向着旁人?
既然皇后开了口,那这一夜的头筹自然毫无悬念的归了梓玉。可梓玉得到的赏赐,在是另一朵牡丹,哦,还有个翠钿花簪和陛下摘的桑果儿……
梓玉扁扁嘴,这人真是小气,居然还在跟她斤斤计较!
宴席散了,各回各屋,喧嚣褪去,一下子安静沉寂下来,只有虫鸣阵阵。
宁园是个园子,并不大,除了帝后二人各自拥有一座单门独院的院子外,其他妃嫔都是三三两两合住在一个院子里。鉴于大家都不喜欢娴妃,所以,只有一贯伏小做低的如贵人和娴妃一起住了。
小院子里挑着灯笼,娴妃卧在院中的藤椅上醒酒,如贵人在一旁陪着,想到晚上那个男人,她有心提道:“姐姐,今日那个叫裴卿的翰林编修,是什么来头?”
“一个不入流的小官罢了。”娴妃嗤笑。
如贵人继续道:“姐姐,瞧他和皇后倒是旧识……”
娴妃点头:“皇后出宫的时候,曾偶遇过这人赠过他一件衣裳,那件事还被姑母拿出来教训过皇后一通……”
如贵人“呀”了一声,旋即用扇子掩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惊讶之色顿现。
娴妃灵光一现,她想到了一个完全可以置皇后于死地的法子,于是多问了一句:“好端端的,你提那人做什么?”
——这一问便又钻进了如贵人的圈套里。
如贵人低着头犹豫了半晌,才道:“姐姐,皇后是不是曾送过什么丝绦给宫中诸人?”
只这一句,娴妃心中便突然开了一窍。她压低声问:“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说着,又将周围伺候的人都遣了下去。
待剩她二人,如贵人才低低“嗯”了一声,又慌忙道:“姐姐,你莫要说出去……”见娴妃点头,她才将今日瞧见的一五一十说了。
如贵人的位份低,坐的离皇帝远,却离裴卿跪的地方近。她一直是个寡言又心细的谨小慎微之人,所以,裴卿腰间的那条丝绦自然没有逃过她的眼。这种结扣很复杂,一般人都不会,她也只在陛下腰间见过一回……如贵人当时记下了,后来才打听到这是皇后编的,宫中妃嫔人手一条,所以,现在看见裴卿腰间的这条,她就动了不一样的心思,当然,蠢蠢的娴妃又成了她借刀杀人的好利器。
如贵人絮絮叨叨说完,娴妃问道:“你不会看错吧?”那人蹙眉,模棱两可地答了一句“不大清楚”。娴妃这回也长了个心眼,她没有大张旗鼓的闹起来,只是偷偷地吩咐诗翠去查。要扳倒皇后,靠她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还得回宫之后找太后。
到宁园好几日,起初都是晴朗的好天气,后来,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梓玉这一日午睡起来,浑身发懒,便想着去园子里逛逛。出门的时候,天气有些阴沉,锦澜随手抄了把油伞。二人走到半道上,真的开始下起了雨,锦澜手忙脚乱地撑开替小姐挡雨。雨势起初很小,斜斜飘着,还挺有诗意的,岂料没一会儿就越下越大,两人到了园子深处,密密的都是花枝柳条,瞬间淋成了落汤鸡。梓玉指着前头的一座佛堂,让锦澜回去取雨具,她则过去避一避。
撑着伞过去,梓玉远远地看到了一个人也在檐下避雨,待走近了,才发现是柳松言。
梓玉怔住,怎么最近总能遇到这人?
太诡异了吧!
屋檐并不宽,柳松言避在屋檐底下,檐下的雨滴滴答答,将他的膝盖打湿了。他穿了一袭长衫,如今衣摆处已经完全沁透,那人却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望着迷蒙的水汽发呆。待梓玉走近了,他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才移过眼。见是梓玉,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声“皇后”,又双手滑着轮椅往外去——完全是避嫌的意思。
“柳二公子”,梓玉觉得两人身份还真是心知肚明的尴尬,她唤住那人,又道,“雨势渐大,不如先避一避。”说罢,她又去推后面佛堂的门。
“门拴住了。”后面那人淡淡提醒道。
梓玉讪讪回身,故作熟络地寒暄道:“柳二公子,你怎么在此?”
那人并不答,只是往旁边避了避,屋檐下的雨依旧打在他的腿上,一点又一滴,化成一个又一个痕迹。
梓玉看在眼里,将油伞撑开,遮住他的双腿,又将伞柄递给那人。
那人只是抬起头,怔怔望着她,也不拿也不退。他的视线看着她,却又好像穿透了眼前这人,在看某个虚无缥缈的地方。他嘴唇噏动,最终没有说一个字。
梓玉被他盯得发毛,窘迫地笑道:“遮一遮吧,着凉了不太好。”
柳松言收回视线,道了一句“不用”,很是生硬。
真是拒人于千里!
梓玉叹气,依旧执伞替他挡着。
一人站着,一人坐着,雨势铺天盖地袭来,将他二人隔出一方安静的天地。
谁都没有注意远处的一抹烟青色,化在蒙蒙春雨里,若隐若现。
秋衡惦记着柳松言独自一人出宫,肯定遇上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所以他难得亲自走这一趟,沿路寻过来,没想到竟是看到这一幕。
隔着重重雨帘,秋衡看不大清那二人脸色的神情,却不知为何,他觉得梓玉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温柔体贴,那是女人独有的魅力,那亦是他从未体会过、见到过的缱绻,就连他二人最亲密的时候,她留给他的,也只是敷衍或撕咬……秋衡心口一窒,生出很多很多的妒忌……
雨水顺着风飘进来,打在梓玉的脸上,不多时就濡湿了她的额发,梓玉随意抹了一把。忽然,撑伞的那只手里顿觉轻松,只见柳松言将伞稳稳拿了过去,又从袖中抽出一方丝绢递给那人。
梓玉也没细看,她接过来,擦了擦额头,继续努力寒暄:“柳二公子,上回萧先生的信……多谢了。”
“无妨,”柳松言终于笑了,“先生年纪大了,手腕有疾,松言这才代笔。”
远处的秋衡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他确实第一次见到如晦这样子待人,透着关切和柔意,完全不似平常的如晦了!
“陛下,”跟在皇帝身边的钱串儿撑着伞,小心翼翼道,“要不要奴才去……”
秋衡移开视线,只盯着钱串儿,神色极冷。
钱串儿自知失言,他连忙低下头,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见陛下负手往回去,他又连忙跟上……陛下心思难猜啊!
☆、第47章 风雨如晦
这一场雨来得快去的也快;锦澜还没回来,滂沱雨势便收住了;只剩廊檐上的水珠顺着青瓦滴滴答答落下来。
“柳二公子,你这是进宫还是出宫?”梓玉没话找话。
“……出宫。”
那人回答的依旧不情不愿,又言简意赅;梓玉只觉尴尬。她垂眸正好望见那人的侧脸;许是受了凉,他的眉头紧蹙着,而一向苍白的脸色呈现出某种病态。这般可怜,梓玉心下一软,就懒得再和这人过多计较了,而且;她在这人面前总是莫名的气短,好似自己生生矮了一大截——想来是被他看见了自己在先生院子里的糗事。
实在是尴尬又难堪!
梓玉讪讪笑了笑,正巧外头传来锦澜的声音,她连忙唤了一声,没多一会儿锦澜和王守福等人就寻了过来。众人见他二人单独在檐下避雨,都有些说不出的窘迫。梓玉倒是坦然,她冲着王守福道:“柳公子要出宫,你带几个人送一程。”言罢,梓玉朝那人微微颔首,便领着锦澜等人先行离开。
待走远了,梓玉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那人的丝绢。先前她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丝绢一角用金线绣着小小的“风雨”二字。
梓玉不解,她暗忖,难道是取风雨如晦的意思?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思而不见,满心凄苦,蓦地,又久别重逢……这一首风雨怀人的情诗,莫非正是他的表字出处?
仿佛看破了某人的秘密一般,梓玉微微有些赧意。羞赧之余,她又担心有闲言碎语,于是吩咐锦澜速速将这方丝绢物归原主。熟料锦澜跑了个来回,气喘吁吁道:“小姐,柳公子已经走了……”
梓玉一时怔住。
这方丝帕沁了她额上的雨水,此时颜色深深浅浅,对比之下,风雨二字淡淡的,好像要化进水里一般。梓玉看在眼里,叹了一声,道:“锦澜,你洗干净后先收着,以后找机会再还给柳公子。”
不知为何,她心里压着一股沉甸甸的东西,说不出的有些憋闷和难受,又往前走了几步,待到一株开得正好的杏树下,梓玉忽然走不动了。
因为,她终于想起来柳松言是谁了。
那一年,梓玉约莫才十岁,也是个下大雨的日子,趁人不备,她偷偷溜出府。街上没什么人,也不知转悠了多久,她见到一个清瘦少年在茶寮的屋檐下避雨。只是那个少年腿脚有疾,坐在轮椅上,纵然膝头被淋湿了,也固执的不进茶寮避雨。那一日,梓玉如今天一模一样,撑着伞替他挡了瓢泼大雨。
那少年并不言谢,只是冷冷望着她,道了一句“多管闲事”。
梓玉笑嘻嘻道:“我就是多管闲事,你拿我怎么样?”她生的漂亮,如此一笑起来就透着一股子少女的灵动。
只这一笑,便像是一束自九重天阙的暖阳,一下子嵌进少年松言的心坎里,那是一处寒潭,从没有人涉及。松言从出生开始就拖着一双残腿,他自知自己和旁人的不同,于是,这也成了他最大的忌讳。这些年府里从没有人在他面前这样张狂的笑,就算是爹娘或是父兄,也都顾忌他的情绪,哪怕他们真的开心也只会在松言面前露出小心翼翼的笑,深怕触到他的伤处。他从未见过这般明媚的笑靥。
可梓玉并不知道这些。
后来,那少年问她叫什么,梓玉说:“我是七妹。”
少年绷了一下午的脸,此时终于笑了,他又问:“你是哪家的七妹?”
“我干嘛告诉你?”梓玉狡黠做了个鬼脸,她将伞递给那位少年,跐溜烟地跑了。出来太久,她怕爹爹罚她。
那应该是她第一次见到柳松言,梓玉的记忆中关于这段已经模糊不清了,而第二次的相遇,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几个月,又许是一两年,谁记得清呢?可不管过了多久,竟还是个刮风下雨的日子——他们好像和这风雨有缘分。
梓玉那一日坐着轿子从别家府里玩了回来,路上遇着雨,轿夫们匆匆找了个地方避雨。她下轿时,便看到了一个少年,孤零零躲在廊檐下。冰凉的水珠子顺着灰瓦滚下来,正好砸到那人的膝头。梓玉并未多想,只是命旁边的丫鬟递了把油伞过去。
熟料那人怔怔望着她,唤了声“七妹”,声音落在飘摇的风雨里,支离破碎。
那个时候梓玉还小,听不出这声七妹里包涵的意思。她只觉很不可思议,她的玩心重,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意思,也不顾跟着的丫头反对,梓玉过去问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