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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衡斜乜她,顶着逐客的目光,道:“已是三更天,朕五更天上朝,你还打算让朕来回折腾?”
梓玉咬牙道:“陛下,其实两仪殿也不……”那个“远”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皇帝蹬得咽回了喉咙里。
“朕的皇后真是贤惠啊!”秋衡无限感慨,“朕的寿辰不送寿礼也就罢了,送了居然还一把火给烧了,真是闻所未闻,前所未有!如今三更半夜,还要撵朕走,啧啧,首辅大人真是会教女儿……”
梓玉哑然。
齐府一家老小就是她的死穴……这人每次都是这么一招,要不要这么讨厌,能不能换个花招?
等弄干头发,梓玉发现皇帝已经阖眼睡下了,她暗暗舒了一口气,照旧没什么规矩地爬到了里侧。正纠结是睡在床头,还是搬到床尾凑合一夜时,那人突然睁开了眼。他的眸子很亮,梓玉被吓了一跳。
“朕要问你件事。”
秋衡半坐起来,倚在床幔上,顶上的流苏随之一摇一晃,烛火笼罩之下,在白璧墙上落下些许暧昧旖旎的影子。
“什么事?”梓玉坐的很远,隐约有些畏惧。
“今夜下雪,天黑路滑,你为何要出去,又正好经过了黑咕隆咚的太液池,撞到那一幕?”
这——算是皇帝对她的怀疑吗?原来这人憋了一个晚上,在这儿等着她呢!
梓玉忍不住嗤笑:“陛下是觉得臣妾自己安排了一出苦肉计,来博同情?”
秋衡知她误会了,摇头道:“皇后你想多了,朕要问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其他。”
梓玉卷了被子面朝里躺下,没好气道:“我就是闲得无聊,出去瞎走走……”说到这儿,她不免又有些抱怨,若非今天突然脑子抽风非要去看什么寒梅,哪儿会撞见这么一出?娴妃生或死,跟她有什么关系?真是好心没好报!
梓玉越想越气,她翻坐起来,对着皇帝道:“正巧我也有一事要问你。”
秋衡挑眉,示意她继续。
“你给娴妃的承诺是什么?”
秋衡语塞,面色有些微妙,梓玉恨恨道:“是不是许她为后?”哼哼,要不然娴妃干嘛没事把人都遣走,还不是怕人听见,明显做贼心虚啊!
小皇帝更加语塞。
梓玉红了眼,“你们一家就是欺人太甚!”
秋衡扶额。
到底是谁欺人太甚啊,明明是齐不语把你塞给我做大老婆……那时我也年幼,以为青梅竹马的表妹就是未来的皇后,谁知道会中途加塞多出来一个大老婆?
☆、第10章 水落石出
梓玉最近很烦恼。
小皇帝让她查娴妃落水一案,没有头绪也就罢了,关键他还“无比体贴”地让她慢慢查,说什么“朕一点都不着急之类”的话。可这两日午后,皇帝总会来咸安宫溜达一圈,美其名曰看看进展——实际上就是来给齐梓玉添添堵,顺便给自己找点乐子。
梓玉十分受不了这种无形的精神折磨,她发誓非要将那个坑了自己的幕后黑手揪出来。
这天下午,眼瞅着小皇帝又要来了,梓玉连忙摆驾去太液池边。
这两日她都会到娴妃落水的地方呆着,什么都不干,就是面无表情地坐着。锦澜总觉得皇后这个时候的眼神有点渗人,还曾经偷偷和云碧讨论“小姐不会魔怔了吧”。当然,今天又是这样,一盯就是小半柱香的时辰。
正当众人一起陪着瑟瑟吹冷风,皇后出声了,“王守福!”
一小太监碎步上前,“娘娘,王公公挨了皇上钦赐的二十大板,如今还躺着呢……”
梓玉倒将这茬给忘了,她将小皇帝拖出来痛骂了一遍,这才认真打量周围一干人等。
皇后面无表情的时候,一双凤眸总有些过于凌厉,众人都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地垂手而立,只死死盯着地上,听候差遣。
“你,你,你,还有你……”
皇后抬手随意指了几个人,锦澜在旁边叫名字:“周大福,周生生,周大生……”当然还有先前碎步上前答话的那位很丑的小太监——六福。
被皇后点到的那几个站成一排,顶着其余人围观的目光,更是诚惶诚恐,完全摸不着头脑,纷纷表示压力很大。
且说秋衡在咸安宫扑了个空,心情很不高兴,于是就到御花园找齐梓玉。
可是,谁能告诉他,这帮人群魔乱舞,到底在干什么?
不远处,一个青袍小太监沿着太液池毫无章法地四处逃窜,后面乌泱泱跟着一堆凶神恶煞之人,眼看快追上了,就听有人喊了声“不行”。声音不轻不重,但是透着几分贵气与威严。秋衡抬眼扫过去,喊停的那位,自然就是齐梓玉。她靠在软椅上,单手支着头,说:“周大生,再换个别的地方跑跑……”
看了一会儿,秋衡就明白了。
原来,他的皇后在变着法子重现万寿节那夜的落水案。她如此大费周章,应该是为了找出行凶之人逃跑的路子。
皇帝猜的很对。
梓玉记得那夜下了雪,雪势还不小,映得到处白花花的反着光,而太液池边光秃秃的,根本没有堆叠的假山,一个人要想在这附近找地方藏起来很难,更何况当时皇后一行误打误撞来的很快,那这人必然是在这极短的时间里跑走了……至于他到底怎么跑的,跑去哪儿了,又怎么才能不被人发现的,只能如此这样一一试了……
小太监们各司其职,一个立在娴妃落水处权当“娴妃”,一个远远站着当是那夜被娴妃遣开的“宫女”,还有一位蹑手蹑脚地,自然是那“逞凶之人”——秋衡看得津津有味,唯一不满的,就是扮娴妃的那位小太监实在太丑,满脸麻子坑坑洼洼不说,还是个青蛙眼、蒜头鼻、招风耳,真难为了齐梓玉能找到这么一位——当然了,这人还真给小皇帝埋下了那么一丁点阴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只要和娴妃亲热,脑海里不由自主就冒出这副尊荣,然后,皇帝就有些力不从心了——齐梓玉你够狠的!
且看眼下,“逞凶之人”假意推了一把,随着“娴妃”惊呼一声,“宫女”旋即张望过来,他拔腿就逃。后面慢悠悠过来一群浩浩荡荡之人——算做万寿节那夜无聊到处溜达的皇后一行,他们听见了惊呼,这才追过去。
前面的那个小太监腿脚也算麻利,往西边跑去,三两下就没了踪影……秋衡眼睛一亮,下意识地瞥向齐梓玉,果然,她站了起来……
很好,轮到自己出场了。
皇帝过来,照例针对众人的不务正业训斥了一番,其中着重点名批评了皇后,最后才又假意关切道:“皇后,娴妃一案可有什么进展?”
梓玉点头:“回皇上的话,臣妾刚有了些眉目。”
“哦,什么眉目?”秋衡挑眉,他很想听听这人是怎么分析的。熟料梓玉只淡淡地回了八个字 “后宫之事无可奉告”就闭口不谈了,秋衡气结——这人胆子真大!
皇帝憋着的气没地方撒,自然有人跟着倒霉,比如那位丑到惨绝人寰的“娴妃”,被皇帝一句话发落到安福门外扫水。
梓玉不高兴了,“慢——”她出声拦下来,又道:“陛下似乎管的也太宽了,杖责臣妾宫里的太监不说,如今还要随意发落臣妾的人,臣妾、臣妾不服!”
秋衡笑了,唇红齿白,是个俊俏又无赖的模样。他得意道:“皇后你不服也得服。”
梓玉生生受了皇帝的一顿气,她怎忍得下,于是有人也跟着倒霉,比如太后……
万寿节那日,太后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说了那样的话,梓玉就琢磨出了不对。哼,太后、皇帝、娴妃这三人都巴不得她出什么岔子,赶紧被废呢!
这样一想,她也就不客气了。
梓玉将找人的重点放在了御花园附近的宫殿内,她命人凡是与御花园沾边的宫殿都必须彻查,最好翻个底朝天,而且需要问明宫内所有人万寿节当夜做了什么,有谁可以作证——梓玉自然没有放过太后的雅韵斋,相反派人狠狠关照了好几遍。
太后不堪其扰,派人去请皇帝过来。
皇帝到的时候,就看见雅韵斋所有宫人聚在院子里,不大的院子里挤得是满满当当,而众人前面则摆了张长案,案后面坐了两人——锦澜和云碧,都是齐梓玉的亲信,她二人一个问话,一个执笔,颇有些盘问审案的意思。
皇帝自然发了脾气,让他们速速撤走,莫要打扰太后安宁,否则板子伺候。可那二人却淡定以对,“皇上,这是皇后娘娘吩咐的事。娘娘交代过奴婢们,必须仔细盘问,不得有漏,否则奴婢们回宫也不好交代。”
听着这咄咄逼人之言,太后差点吐血,“皇帝,皇后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哀家会害婉儿?她到这儿来大动干戈,这、这不是给哀家添堵吗?”
梓玉若是听到了,肯定要回一句“太后英明”。
秋衡却是焦头烂额。他少不得先安抚太后,比如“请母后暂且息怒”,再比如“皇后也是公事公办,问过就算了”。太后怒目而视:“听皇帝的意思,居然帮起皇后来了?这是胳膊肘往外拐?”秋衡更加头大。
其实这事儿真要问起来,齐梓玉还真没什么错。她是中宫之主,为查娴妃落水一案,弄这么大的阵仗,也还衬得上“尽心尽职”四字。
秋衡知道这是齐梓玉特地给他弄出来的烂摊子。她在他跟前吃了闷亏,依着性子,绝对会想法设法讨回来。皇帝有心理准备,只不过他万万没料到,齐梓玉这回居然有胆子折腾到太后这儿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秋衡移驾去了咸安宫,气冲冲找那人算账。
刚道明来意,梓玉就拿话噎他:“陛下,您曾对臣妾金口玉言‘往后后宫琐事朕不会多加干涉,你且安心’……”
梓玉将皇帝当时的语气学得有八成像,秋衡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错觉,他不禁暴躁如雷,拂袖道:“齐梓玉,你我明明都看见‘那人’往西边跑,雅韵斋在东边,你做什么还要故意折腾母后?可知孝道二字?”
梓玉笑了,眯起的凤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她揶揄道:“陛下,臣妾只是不服啊……”
秋衡倒抽一口冷气。这回他不是愤怒,而是吃惊,吃惊的是齐梓玉胆敢以太后为条件和自己讨价还价,他都有些佩服这人了——如果说自己是脸皮厚,那皇后的小心思才真是阴险啊,让他不得不防!
“皇后,你到底想怎么样?”
梓玉仰面望着他,笑得格外绚烂,碎金下,她的鬓间流光溢彩,衬得那张绝美的脸就像是压在枝头的大朵牡丹,艳丽至极。
“陛下,劳烦将安福门外扫水的那个奴才调回咸安宫来……”
此后,这位名叫六福的小太监平步青云,他什么都不需要干,只负责杵在咸安宫前当门神即可。而皇帝来的时候,皇后经常还会特意唤六福进来端茶送水。顶着皇帝一脸的嫌弃与不耐,六福干得不亦乐乎。
梓玉很爽快地将雅韵斋的人撤了下去,而其他宫中的盘问还在继续中。。
后宫不宁,吵得沸沸扬扬,前朝隐隐也有了些闲言碎语。在皇帝收到一道含蓄批评皇后德容不佳的折子时,娴妃落水一案的幕后黑手也就被齐梓玉给揪了出来。
不出所料,那人是娴妃曾经得罪过的一个不受宠的贵人,姓刘。娴妃仗着皇帝表妹的身份,在刘贵人初次承恩那日夜里,生生坏了她的好事,此后刘贵人便被皇帝给忘了,这仇就这么结了下来。万寿节夜里,刘贵人也是偶尔撞见了娴妃,才会心生歹意……
查出真相后,梓玉将刘氏打入了冷宫,娴妃却恨不得将刘氏千刀万剐,于是在皇帝跟前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