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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向晚笑道:“让这个木头去查?这安排不错。我估计就算是狐妖见了他也会没兴趣勾引,扭头跑掉。”
江轻楼瞪他一眼:“要不然换你来。”
“向晚还是算了吧,”玉如墨笑道:“他向来喜欢漂亮的女孩,我还真的不放心把这件事交给他做。”
侧耳倾听,楼下的动静更热闹了。有人拍着桌子说:“你们都是胡扯,哪有那样的女人,就算是一个男人色迷心窍被她蒙骗也就罢了,还能蒙骗多少人?我才不信!”
其中一个食客站起来说道:“不信不行啊,大哥,你千万别不信。我表哥,那可是一个温文尔雅,谦和稳重的人啊,自从见了那个女人之后,回到家好几天了都痴痴傻傻的,问他什么都不会答了。家里抓了好几服药给他吃,这两天才好一点。”
先前拍桌的大汉冷笑道:“你那个表哥的定力也太差了吧?我就不信世上真的有什么狐狸精,这女人如果真的这么祸害,我就替天行道,一刀砍下她的脑袋!”
“谁要砍我的脑袋?”柔柔袅袅,就像是恰时而来的春雨打透了人心,一个婀娜的身影伫立在店门口。
玉如墨只听到楼下一阵叮灵?啷的声音,无数的杯盘碟碗都像是在同一刻打翻。即使他定力十足,听到刚才的那个声音也不禁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似乎随时都想一跃而起,走向那个声音的主人。
“是她么?”他虽然已经猜到答案,但是还是忍不住问身边的人。
但是身边一片沈默,江轻楼和南向晚竟然像是突然被人点住了哑穴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来。
“各位是来吃饭的,还是来摔碗的?把碗都摔了,店家还怎么做生意?”那声音含笑,声音的主人慢慢地踱步走进来,叹口气:“唉,真不知道谁能赔店家这些损失?”
失语的众人中,有人咬着牙根开口:“我,我去买新碗赔给店家。姑娘,姑娘你稍等。”
接着,那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那女子笑道:“果然到处都有好人,只是这些摔碗的人,不觉得脸红么?我要是你们,一会儿一定多要赔店家一份银钱。毕竟人家开店也不容易,这么多杯盘碟碗也要不少银子才能购置。”
劈哩啪啦,又是一阵杂乱的声音,所有人都忙着掏取自己身上的银钱丢到桌面上。
“这样才乖。”她笑的声音就好象是在安慰小孩子,招呼着店小二:“小二哥,我要一碗饭,两个菜,不用太好,素净一点就好。”
刚刚摔了茶壶的店小二连菜单都来不及写就摸爬滚打地一路跑回后厨房去了。
那女子秋波流转,看向旁边痴痴望着自己的佩刀大汉,问道:“刚才是你说要杀我?”
“我,我……”那大汉根本说不出话来,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女子眉心微颦,“我得罪你了吗?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我错了,我错了……”大汉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流汗。
那女子却还在喃喃低语:“杀一个人在你口中如此随便,学武难道就是为了害人?唉,如果我是你的师父,一定会后悔传你武艺;如果我是你的家人,一定无颜与你共处同一屋檐之下;如果我就是你……根本不应再苟活于世。”
那大汉的浓眉轩起,猛地抽出佩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喊一声:“的确无颜苟活,我就为姑娘了结自己这条贱命!”
他的手用力回拉,锋利的刀刃已经划破了皮肤,就在此时,一只手猛地握住他的刀柄,沉声说:“放下。”
这声音不大,却能震澈人心。大汉猛地一惊,像是从恶梦中惊醒,这才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俊雅的男子。
“我,我怎么了?”他茫茫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拦住他的人就是玉如墨。他察觉楼下动静不对,立即飞身跃下,还好赶在千钧一发之时阻止住了大汉的自杀。
他缓缓转过身,面对那女子,冷冷道:“姑娘,他言语或许对你有不敬之处,但罪不致死。”
“我没有真要他去死,是他自己自愿自刎,你不要把这件事赖在我头上。”那女子轻哼着,很是不甘愿的味道。
“但是你不该用言语激他,更不应用你的美貌当作杀人的利器,诱使别人为你做他们本不愿做的事情。”
那女子粲然笑道:“奇怪了,从头到尾我都没有逼他们做什么,更没有给他们吃迷药,他们要做什么都是出自本心,公子怎么全都怪我?”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他冷冷地,一指楼上:“既然姑娘要用饭,我看楼下多有不便,会影响到其它食客,姑娘可否和我上楼?”
那女子打量了他几下,笑道:“看你是个正人君子,跟你上楼又怎么样,还能怕你不成?”
她跟随玉如墨走进包厢,看到和楼下众人同样在发呆的南向晚和一旁垂首不语的江轻楼,颇有兴味地又瞥了几眼玉如墨——
只见他镇定自若地坐到自己对面,眼中没有任何混乱的神采,安静平和地好象他面对的只是任何的阿猫阿狗而已。
“公子念过佛家的《心经》?”她忍不住取笑,只因为他是第一个在面对她惊世容貌之时还可以这么冷静的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我没有佛家的慧根。”他冷淡的表情里还有一丝厌恶的味道。“姑娘不是玉阳国人吧?”
“不是。”她撩起秀发,“我若是玉阳国的人,只怕早做了玉阳的王后。”
玉如墨一愣:“为什么?”
她坦白得近乎大胆:“因为我不相信还有哪个女人能比我美。也不相信玉阳王会有眼无珠去选别的女人。”
他静静地问:“你以为一国之君选后只重视容貌?”
“容貌当然是第一,也免不了家世和才学,而这些我都不缺乏。”她是一个极度自信的女人。
“哼,做王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他鄙夷她的幼稚想法。“就算是这些你都有了,也未必能做王后。”同时,还发现她话里的重点:家世。“你是谁?”
她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想岔开话题,“你叫的什么吃的?店小二还没送来吗?”
“你叫什么?”他根本不理会她的顾左右而言他,直指主题。
“我……”她斟酌着,眼珠一转,“婴姬。”
“婴姬?这是你的名字?”
“是啊。”她用手指沾了一下他杯中的茶水,在桌面上写下这两个字,笑问道:“是不是很妩媚的名字?”
他皱起眉,不记得一朝三国中有哪位贵族重臣和她同姓,明显她在说谎,或者是隐瞒了一部分关键的真相。
不过她碰了他的茶杯,倒是提醒了他刚才忘记的礼节——“姑娘请用茶。”
她又笑了,灿烂的笑只是因为在笑话他,笑他的无礼,笑他这句话有多么奇怪,“没有杯子,我怎么喝茶?”
桌上本来就只有三个杯子,这三个男人一人一个,让她用什么?而旁边虽然有多余的桌子和茶杯,但是她既然是被他“邀请”上来的,茶杯总应该由他去拿才对吧?
但他却没有被她笑得不好意思,说了句“抱歉”之后扬声说道:“小二,麻烦拿个干净的杯子过来。”
“这点事就不麻烦小二了吧,”她叹口气,自己起身去拿茶杯,抓过茶壶来给自己斟茶,“公子是看不到我面前没有杯子,还是故意要劳烦我自己动手?”
他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俊逸的五官没有一丝的抖动,淡淡地说:“抱歉,因为我看不见。”
她所有的动作都停在原地,充满戏谑的眼神全都凝固在他的脸上——
他的那双眼睛上——
看不见?他是说他是个瞎子?这个刚才从楼上飞身跃下,拦住了要自杀的那名大汉,又把她领到茶桌旁的男人,是个瞎子?
她本能地伸出纤纤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想看他是不是真的看不到。
他持起茶杯,冷冷道:“不用试了,现在你应该能明白我为什么敢叫你上来喝茶了吧?”
他的意思是,因为他看不到,不会被她的美色所惑,所以才能把她叫到自己的面前来,这样平静地“对视”?
但是,“既然你看不到,怎么知道我的手掌在动?”她追问。
“你的手掌会带出风。”即使那双眼睛空幻如雾,但他的眉宇间还是凝炼起嘲讽地寒意。
“这还真是有意思。这么说来,刚才我写的名字你也一定没看到咯?”
她垂下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从茶杯后面看他,虽然已经知道他看不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人的眼睛不像是一般的盲人那样空洞无味,反而在空幻的背后有种慑人心的深邃和飘缈。
“我的名字是婴孩的婴字,女臣之姬。”多费口舌再给他介绍一次吧。
不过他对她的名字还是没有特别的反应。
店小二低着头捧着菜来到桌前,头都不敢抬,托菜盘的手一直在颤抖,菜盘和托盘发出连续的震动之声。
婴姬似乎是故意,很“不合时宜”的冲他一笑,柔声说:“多谢小二哥。”
这一声嘤咛低语让店小二顿时酥了骨头,手软盘翻,玉如墨出手如电将餐盘抄住,摆放上桌。
“姑娘最好还是少开尊口。”他将餐盘推到她面前。因为自己只点了面而没有点菜,显然这两盘菜都是她的。
她瞥了眼菜盘,“你点的是什么?”
“这和姑娘无关吧?”他不知道她问这个是想做什么。
“不知道是你点的好吃,还是我点的好吃。”她还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小二已经把面送上来了。
玉如墨去端面碗,却被她抢先一步拉到自己面前,用筷子挑了几根放进嘴里,“嗯,味道真特别,这是什么面?”
“??面。”他手扶着桌面,眉心隐隐都是怒气,“姑娘可否把我的东西换给我?”
“我没吃过这种面,这是用什么做的?”她还绕有兴味地继续提问。
“荞麦面和高梁面。”他单掌一招,那个面碗如有生命般滑向他面前。
没想到她的动作也奇快,手掌一抱面碗,再度拉回到自己身边,“我拿我的菜和你换这碗面,好不好?”
“为什么?”他蹙紧眉头,只觉得这个女人是成心在和自己过不去。
“我很喜欢这碗面的味道,就好象……”她想了很久,“另一种日子。”
“另一种日子?”他不明白她的话。
“不是高墙绿瓦,不是锦衣玉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是一种让我畅想了许多年的日子。”
玉如墨眉梢一挑,“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和你差不多咯。”捕捉到他脸上的戒备之色,婴姬含笑道:“不用太紧张,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出门有随从,门口那几辆豪华马车也是你的吧?这样的公子哥当然不会是寻常百姓,也不可能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住这种小店,吃这种贫苦人才会吃的面食,想来你一定和我一样畅想过自由的日子。”
她幽幽地说:“也许你也曾和我一样,坐在窗边,看着,哦不,听着鸟儿的歌唱,羡慕过它们可以?翔于四海之上,任意来去。也许你也曾和我一样,把最精美的糕点丢入水中,让那些和自己同样被圈在池子里的鱼儿分享自己寂寞的日日夜夜。也许你也曾……尝试着在身边寻找可以谈心的知己,但是最终还是选择封闭自己的心,远离人群,用一张假面具来?装自己。也许……”
倏然,玉如墨长身而起,压低声音,从喉咙深处逼出一句:“交浅言深乃是人生的大忌,姑娘谨记。轻楼,向晚!”他喝出属下的名字,“我们回房用饭。”
“是。”江轻楼先找回了神智,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