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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放学后,他擅自订下星期五晚上十点钟的约会,因为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上,唯侬不得不向家人掰个藉口,说是有朋友生了急病,非得立刻赶到医院去照顾,然后硬著头皮赴约。
可是谁知道,那个订下约会的家伙竟然没风度的迟到了!
百货公司播放著欢送顾客的旋律,几个客人零零星星的从里头走出来,街道两旁的商店也拉下铁门,只剩附近几家夜店与便利超商还在营业。
长针缓慢地爬上9的位置,眼看著已经超过原订时间四十五分钟了,她决定再等十五分,如果十一点钟他再不来,她就要回去了。
街上的行人与车辆都变少了,空旷的街头让唯侬觉得心惊胆战。她从来不曾这么晚还在外面过,即使有,也一定有家人陪伴,绝不是独自一人。
十五分钟过去了,阎皓还是没有出现,她觉得自己被耍了。
她转身正要走入捷运站,身后却传来脚步声。
会是阎皓吗?她才刚回头,冷不防一只粗厚大掌从她背后伸出,用力掩住她的嘴巴。
“唔唔……唔……”
唯侬嗅到对方身上浓烈的酒臭味,令人恶心欲呕,她惊骇地挣扎著,小手拚命在对方的手臂上乱打乱抓,手提包掉到地上,里头的钱包、钥匙、小碎花手帕与小梳子散了一地。
“该死,你最好乖一点,不要逼我动手!”
醉汉扯著她往旁边的暗巷走去,唯侬发出害怕的呜咽,眼里全是泪,以为自己就要被这个醉汉占去便宜了。
“啪“的一声,一束强光猛然从巷口射入,打在两人的脸上。两人同时望向光源,只见重型机车上走下来一个背光的高号人影,
形迹败露,醉汉慌了起来。
醉汉举起手挡住睁不开的双眼,嘴里还在逞强的低吼。”妈……妈的!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对方根本懒得回答他,只挥出一拳就让醉汉闷哼一声,四脚朝天的倒在堆满垃圾的巷子里晕了过去。
黑影转向她,唯侬惊喘一声拚命往墙角缩去。这个打倒醉汉的男人身形比她高出许多,在见识到他拳头的威力后,她绝望的发现自己很可能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
黑影突然站定,没好气的开口。”你是想躲到哪里去?还不快点过来!”
听见那声音,唯侬怔住了。”阎……阎皓?”
“对,是我。”阎皓以身子挡住车灯的强光,好让她看见自己。
安全了!看见熟悉的面孔,她心一宽,整个人差点瘫软的跌坐在地上,幸亏阎皓眼明手快的扶住她。
“你没事吧?受伤了没有?”他拧著眉审视她全身上下,最后回到她发白的小脸上。
她摇著头,仍然心有余悸。危险过去了,但是她仍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抖得像个米筛子。
阎皓看她那惊魂未定的模样,向来无感的心竟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受。他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胸口闷闷的。
“站得起来吗?”他想拉起蹲在地上的她,她全身却僵硬得有如石雕像,阎皓只好弯下腰,把她抱到他的HondaCBR…954机车后座上。
没想到,才把她安置好,阎皓就听见两声小猫一样的呜咽,然后“哇“的一声,猛然放声大哭起来。
她抽抽搭搭,哭得像个孩子,眼泪像喷泉一样源源不绝,阎皓突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所有的女人都知道,眼泪对阎皓是不管用的,但问题是,眼前这个小女人哭泣似乎不为别的,只为自己哭得尽兴。
“镇定一点!已经没事了。”阎皓的大手迟疑地落在她的头上,像拍一只马尔济斯一样拍抚她,笨拙的说一些没要没紧的话。
她擦著眼泪,用一双红通通的大眼儿瞪住他。
“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因为你迟到,我也不会……呜呜……”话没说完,她又哭了起来。
阎皓翻了个白眼。”我没有迟到,是你等错地方了,这里不是三号出口。”
他也足足等了一小时,还抽掉半包菸,最后他实在是按捺不住,骑著机车在这附近绕一圈,才在一号出口找到她。
唯侬委屈地看著他。”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约在三号出口?”
一时之间,阎皓哑口无言。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他拉起T恤下摆帮她擦去泪痕。
他的举动让唯侬瞪大眼睛,失声叫道:“你……你拿什么东西擦我的脸?”
阎皓扯了扯衣衫。”我的T恤。”
她瞪住他那件T恤的表情,好像看见一条毛毛虫。
他差点被她气得吐血。”我每天都换洗衣服的,好吗?”他没好气的白她一眼,“难道你还奢望我带手帕卫生纸?”
她又没那样想!她不以为然的皱了皱小鼻子,但生性柔顺的她并没有出言反驳。
“好了,眼泪擦乾就不许再哭了。”他丢了一顶安全帽给她。”把帽子戴上。”
唯侬乖乖的戴好安全帽,而阎皓也捡拾好她掉满地的东西胡乱塞进手提包里拿给她。
接过他塞来的手提包,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头暖暖的。
当她回过神时,他已经跨上机车,发动引擎。
唯侬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满十八岁了吗?未满十八是不能骑机车的,要是遇到交警……”
阎皓根本懒得听她罗唆,迳自将她两条手臂抓来环住自己的腰身。
“抱好!”他命令。
她连忙照著他的话做。
阎皓油门一催,重型机车如银箭一样的奔出,转眼间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到了,就是这里。”
重型机车停在一间狭小、破旧,但仍在营业的面店前,阎皓脱下安全帽注视著暗淡的小招牌,许久没有开口。
面店里,有一对中年夫妇正在为客人煮面,热气蒸腾的炉灶旁,两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汗水。
那位妇人的背脊,彷佛比印象中更佝偻一些,而她的丈夫发鬓也白了许多。他几乎遗忘了……他有多久没有来了?
“阎皓?”他的眼中盛载著她无法明了的感情,想问,却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阎皓低下头,薄唇扯出一抹不在乎的笑。”我没事。”
“可是……”
不给她发问的机会,阎皓从牛仔裤后袋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白信封。
她不解的看著他。”这是?”
“拿著,不过这可不是给你的情书。”他凝视她无措的眸子,极为慎重的交代。”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而这件事对我很重要,你肯吗?”
他的眼神让她无法拒绝,她点点头轻问:“我该怎么做?”
“帮我把这个信封交给面店里的那对夫妇。”
唯侬看了看面店里的那对中年夫妻,再望了望阎皓的黑眸,明白这件简单的任务对他而言有著很重要的意义。
“你人都来了,不亲自拿进去吗?”
阎皓仰天笑了两声。”他们不会想见到我的。”
他的笑声里,彷佛夹著一抹她所不能理解的悲伤。
唯侬望著手上的白信封,下定决心。”好,我帮你送进去。”
一抹纯然的笑意柔化阎皓的眸子,那一瞬间,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一些些。
“我去那里的贩卖机买包菸,你出来后到那里找我。”他注视她略微紧张的小睑,突然伸出手迟疑的揉了揉她的发丝。
他的动作打破了紧张的氛围,让两个人相视而笑。
“嗯!那我进去了。”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向那间面店。
阎皓掉头走向不远处的香菸贩卖机,里头没有他惯抽的MildSeven,於是便选了Marboro。
燃起一根菸,他靠著贩卖机吞云吐雾起来,透过烟雾凝视那灯光一明一灭的面店招牌,脑中全是力培的身影─¨
“老大,我家的面店虽然破,可是我老妈煮出来的阳春面可是没得比的。”回忆中的力培竖著大拇指,自傲地笑著。
“如果有一天我发达了,我要把这间店重新装潢,变成五星级面店。哈哈!五星级喔!你没见过吧?”回忆中的力培眼中充满梦想,笑得灿烂。
“老大!我叫你一声老大,你一辈子是我老大,赴汤蹈火,绝不推辞!”力培拍著胸口,豪情万丈。
力培不该死的!至少……不应该是那么早……
阎皓用力的闭上眼睛,一股悲愤的情绪涌上来,他低咒一声,用自己的后脑勺一下一下地撞击贩卖机的压克力面板,彷佛这么做可以让自己好受一点。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廉的是一双穿著白色凉鞋的小巧莲足。他将目光往上移,看见唯侬充满担忧的眼眸。
“阎皓?”她怯怯地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你还好吗?”
温热的触觉从她的纤指上传来,她的温度驱走了他心中的寒意。他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是这么渴望温暖。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拂开女人贴在他脸上的手。
“我没事。”他低哑的回应。
她点点头,但眼中的忧虑却没有减少。
阎皓弹掉菸蒂,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问道:“东西交给他们了?”
“嗯!”
沉默片刻,阎皓几乎是困难的问出口。”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他们问我,那些钱是谁要我转交的,我就……说了你的名字,他们的脸色突然变得好可怕,然后我就……就不敢再说话了。”她低俯著小脑袋,有些担心地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没有错。”他的一句安慰,让她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真的吗?”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
要命!她满怀期待的表情真像是天真的小红帽,完全不知道眼前就站著大野狼,好清纯,让人好想染指──
就在此时,面店的门突然被猛力打开,那个中年妇女满脸泪痕的冲过来,举起拳头拚命地捶打著阎皓。
“你!你这个该死的混蛋!都是你!如果力培不曾认识你,他不会年纪轻轻就死掉!他才十七岁啊……这一切全是你的错!”
妇人痛哭失声,情绪失控地对著阎皓拳打脚踢,也赏了他好几记巴掌,但是阎皓始终默默地站著,不曾移动,也不曾还手。
妇人的丈夫从店里奔出来拉住她,强忍悲伤地吼道:“够了,你这样打他,我们的儿子也不会回来了,这一切都是命,都是命啊!”
失去力气的妇人哭泣著被丈夫带回去了,玻璃门当著阎皓与唯侬的面重重拉上。透过玻璃门,他们仍然可以看见那个中年男子正在安抚痛哭失声的妇人。
唯侬被这一幕彻底震慑,她看著表情木然的阎皓,鼻子觉得酸酸的,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等到她回过神,阎皓已经跨上机车,将钥匙插入钥匙孔中,发动引擎。
“上来吧!我们找地方杀时间。”他的声音云淡风轻,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机车奔驰在无人的街道上,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交谈。阎皓戴著全罩式的安全帽,她甚至无法透过后照镜看见他的表情。
半小时后,机车在一家大门被喷漆喷得乱七八糟的夜店前停下,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因为连个招牌都没有。
“我们到了。”他只用一只手搂著她腰,轻而易举就把她抱下车。
唯侬好奇地瞪大眼眸,她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在这里出入的人士,多半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一张脸打上十几个洞不稀奇,有的人还把头发用发胶竖起像刺蝟,有些甚至打扮得像是在参加万圣节晚会。
而她,却像误闯异次元的地球人类。
一进去,昏暗的灯光让她只看见黑压压的人头,电音舞曲激昂得令人头皮发麻,混合著菸与酒的气味扑面而来,害得唯侬险些被这毒气当场熏昏。
这……到底是什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