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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并没有与他硬抗,而是顺着他的力道压低了手腕卸力,脚尖飞速向后一撤脱身,拧过腰身来对着俞彻的右手又出了一剑,口中道:“干你何事!”
“干我何事?”俞彻冷笑着挥剑格挡,向前了几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凝视着苏玉的眼眸寒声道,“苏逍斩了我父王的一只右手,今日我捉不住苏逍,斩个苏家人为我父王报仇倒也算是不枉此行!”
苏玉只觉得这人在说话之间攻势忽然变得猛烈,泛着清寒白光的剑身竟如同天罗地网一般密不透风地将她围拢过来。
剑与剑交锋的玲玲之声甚是清脆悦耳,每一次出招却都是生死一线之间的较量。
虽然苏玉的剑术承袭自苏门剑,与俞彻论起剑招来绝对不会落下风,可她却十分清楚若是久战,她定然赢不了俞彻。不是因为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而是因为俞彻的一招一式皆来自于战场之上的厮杀历练,而她习武这么久,唯一的对手却只有苏逍与萧致墨二人。
又一次接下俞彻角度奇诡的一招,苏玉低喘了一口气,抬眸顺着俞彻的剑锋向着他身后一望,潋滟的眸光突然一闪,大胆地拼着全力以攻为守,剑尖径直向着俞彻的下肋处刺去。
俞彻回剑抵挡,却敏锐地察觉到身后不同寻常的动静,在关键时刻抽剑后仰,果不其然那原本应该与其余士兵斗在一处的秦砚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在斩倒身前的一名追兵之后,顺势对着俞彻的身后空门便是一剑。
锐利的剑锋从他的右肩劈下,毫不留情地割破了血肉。若不是俞彻反应迅速,如今只怕便与他父亲一般成了半个废人。
苏玉原本还想趁着俞彻受伤之际再次进攻,秦砚却在此时动作敏捷地越过了俞彻与苏玉汇合到了一处,出剑将侧旁横刺过来的士兵逼退了几步之后,执了苏玉的胳膊便将她拉到了俞彻他们栓到旁边空地处的战马之上。
长剑一挥斩断了马辔头,骏马在所有人皆未反应过来之时,昂首嘹亮嘶鸣了一声,拔腿便向着山林深处奔去。
在场有反应敏捷的士兵,匆忙执起了长弓对着秦砚与苏玉离去的位置急急连射了数十箭,只是因为此时夕阳西落,山林之中光线昏暗,谁也不知道这箭矢究竟中了还是没中。
士兵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擅自去追击,匆忙聚拢回到俞彻的身边,俯下~身来探察着他的伤势。
俞彻右肩胛处已然鲜血淋漓,缓过这口气之后,望向两人远去的方向,愤怒嘶吼道:“都愣在这里做什么,全都给我去追!谁斩下他们的人头本世子重重有赏!”
方才一番混战之下,这些士兵都或轻或重受了些伤,况且世子与于大人皆受了重伤,若是因为追人将他们置之不理使二人出了差池,只怕回去后见到王爷会吃不了兜着走。
有士兵低声开口道:“世子大人的伤势无法再拖,我们先将他送回去再作打算。”
“给我去追!”俞彻以没受伤的左手一拍地面,目瞠欲裂,“一个文臣!一个女子!这样的两人都能从我的手下逃走,让别人知道了我以后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见士兵之中依然无人行动,俞彻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挥退了想要上前搀扶他的士兵:“一个个都反了不成?你们不追?我去追!”
“世子大人!”这时却有一个士兵将于明堂拖了过来,于明堂的胸腹被箭矢射穿,此刻只剩下了一口气在,一双浑浊的眼睛却执着地看向俞彻,嘴唇不停在张合。
“世子大人,于大人似是有话要对您讲。”
俞彻执着剑看向于明堂,说来这人其实是被自己一箭射中。眸光闪了闪,俞彻终是放下了手中的剑,走到了于明堂身边俯下~身来,紧盯着他布满皱纹的双眼道:“今日追击你功不可没,待回到营地,我必定厚葬与你。”
于明堂却猛地摇了摇头,原本已然黯淡的瞳孔突然发亮了起来,伸出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攥住俞彻的手腕,口中嘶嘶道:“犬子……犬子于思远……”
俞彻的神色浮出一丝不耐。
“老臣……方才发现了秦砚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足以置他于死地。”于明堂费力的喘着气道,“然而老臣临阵通敌,太后必然会株连九族,老臣想以这个秘密……换我儿下半生安康……求世子派人将犬子思远……从凌安救出……”
听到秦砚名字的时候,俞彻便觉得自己背上的伤口钻心的疼痛,一股恨意从心底蒸腾而起,竟然连带着将于明堂后面的话也听了进去。心中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于明堂怕是不会轻易将此事说出来,俞彻点了点头,半蹲下~身子对着于明堂道:“这点你放心,本世子必然不会亏待了你的儿子。”
于明堂神色微松,挣扎着抬起手来,袖口向下,一枚已然被鲜血染地殷红的玉佩从袖口滑落,直直地坠在了俞彻的掌心中。
手中一片黏腻冰凉的感觉,俞彻想抬手将那玉佩丢开,却被于明堂将手死死地按住。俞彻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看似瘦骨嶙峋的垂死老人竟然能有如此大的气力,让他动弹不得。
“方才老臣被秦砚挟持,不甚摸到了这枚玉佩……那秘密……就在这玉佩之上……”于明堂的气息开始急促,已然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世子……世子将这玉佩拿回给王爷看,王爷定然知道……该如何去用。”
说到此处,于明堂咧了咧嘴角,口中发出骇人入骨的“嗬嗬”之声,竟不知他是在哭还是在笑:“秦砚在……营地之时处处与我做对,辱我至此,坏我……大计……临死之前,我便送他一份大礼,黄泉路上有他陪伴,倒也……多了些乐趣……”
俞彻却完全没有注意于明堂后面的话,只是将视线牢牢地锁在了方才被于明堂硬塞到自己手中的玉佩之上。
饶是玉佩面上已然被血染透,俞彻却仍然能清楚地看到这玉佩正面刻着一个飘逸流云的“晏”,背面所刻的,却是一个端方隽秀的“斐”。
若是寻常之人,怕是会对着玉上所篆刻的两个字无动于衷。可是当年睢阳王攻入前朝皇宫,下令屠尽前朝皇族一百六十九人,在睢阳王的府中,可收藏了不少与此类似的玉佩。
那些玉佩正面的“晏”字与这枚玉佩同出一模,背面之字却每个人都不一样。
晏斐?俞彻默念。这不就是当年一代鸿儒季中闲口中称赞的那位“此子如玉,不可多得”么?
俞彻的眉心一动,嘴角勾出一抹阴沉笑意:“没想到那时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将手中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收回到了怀中,俞彻这才有心思重新垂下眼来去看于明堂,却发现这老头子不知何时已然断了气,一双浑浊的眼睛知道临死还不肯阖上,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俞彻捂着右肩上的伤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随口对着旁边的士兵吩咐道:“将于大人的遗体拴在马上,驮着他与我们一同回去。”
听到那士兵开口应了,俞彻抬眸看着已然一片漆黑的山林深处,眉梢眼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第一卷第一百三十一章
苏玉与秦砚共乘一骑穿梭于密林之间;山林野风在耳畔咆哮,将漆黑的夜色撕裂成两道光怪陆离。两人越往密林深处走,光线便越暗,饶是秦砚的目力再好,到最后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待到身~下骏马的步速越来越迟疑缓慢,苏玉侧耳凝神静听了半晌;开口道:“这路越往后走只怕会越艰辛;我们还是先停一停辨认一下方向罢。”
身后一声传来低不可闻的回应,若不是苏玉察觉到了秦砚胸腔处的轻颤;这般有气无力的声音几乎要被奔跑的马蹄声淹没。
苏玉察觉到不对劲,回身去看秦砚的面容;这才发现秦砚的面色苍白;清俊的眉眼映着皎皎月光,却透着不祥的灰败与憔悴。
“秦砚?”苏玉望进他乌黑空洞的双眸,不由心头一凛。
秦砚垂下头来看她,嘴角绽出一抹熟悉的怡然笑意,可是这笑却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勉强。
苏玉从秦砚的手中一把夺过马缰,勒紧止住前进的马蹄之后,转过身来焦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秦砚摇了摇头,以平淡没有起伏的口吻道:“我无事,保险起见,我们还需要继续走,不能停下来。”
苏玉却没有听他的话,忆起两人方才离开前俞彻的追兵对着他们射出的那几箭,身体从马背上探出就要去看秦砚的背后。
秦砚压住了苏玉已经离开马背的身体:“莫要乱动,小心马受惊了将你从背上摔下去。我并未中箭,你莫要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苏玉惊怒道,抬手抚上秦砚的额头,入手之处一片滚烫烧灼,拧着黛眉道,“你似是发了温病。”
秦砚并不避开苏玉的手,无力地勾了勾嘴角,安慰她道:“我一动武便会这般,是老毛病了。”
这句话毕,在苏玉尚未来得及劝阻之前,秦砚重新从她的手中接过马缰:“我方才其实神思已然混沌,并不知伤俞彻的那一下是轻是重。若是他右肩的伤并无大碍,只怕立时便能重整旗鼓追赶上来。我们不能在耽搁了,势必要赶在天亮之前出这山林。”
秦砚说的没错,在这山林之中想要不留一丝痕迹实在太难,若是不想再次被俞彻他们追上,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趁着深夜他们无法追踪之时便出了山林。
只是……苏玉看了看秦砚惨白的面色,最终抿了唇果断道:“那我们便继续上路,只是我要来御马。”
秦砚这回倒是没有推辞,将马缰交给了苏玉,伸手揽住苏玉不盈一握的腰肢,下颌轻轻地抵在了她的肩上道:“由这个方向继续向前。”
苏玉努力眯了眯眼辨认了下道路,顺着秦砚指点的方向,继续策马向前。
这深林高树密布,几乎很难见到头顶星辰,偶尔有如水月光从繁茂枝叶的缝隙洒下,光线也依然十分昏暗。若是没有秦砚在身后时不时提点,苏玉必然会在这黎山中迷失了方向。
苏玉心下虽然十分担忧秦砚,却也知道担心无用,此时此刻唯有两人尽快从这山间逃离,才能细细查看秦砚的病情。
在两人共骑来来到林中的一片突兀空地上时,一直半靠在苏玉身上的秦砚突然动了动,开口道:“这里。”
短短的一句话甚是没头没脑,苏玉以为是自己没有听到他的后半句,侧过头来问道:“你说什么?”
秦砚的声音虽然虚弱,其中的温柔确如泛起层层涟漪的涧水:“不记得这里了么?”
苏玉就着暗淡的月光凝神看去,只觉得此处除了树木稀少了一些,与山林之中的其他地方并无什么不同。
揽在苏玉腰间的手紧了紧,秦砚在苏玉的背后轻声道:“自与你和离以来,我过得最快乐的时光,便是从那日在此处寻到你开始。”
苏玉明白过来秦砚的意思,视线向右前方扫去,果然见到那株在黎山滑山的时候自己紧紧抱住的粗壮树干。
喉咙似是被什么堵住了,苏玉嘴唇张张合合了几次,最后还是开口温声道:“我们确实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不过来日方长。况且,你不是还说过要陪我重回黎城去寻我阿姊么?”
秦砚的呼吸一滞,半晌之后才开口道:“既然答应过你,我自然不会食言的。”
听出秦砚声音中的一丝异样,苏玉侧过头来问他道:“现在身上感觉如何,可是还觉得冷?”
“我无事。”秦砚道,“这温热一会儿便会下去。”
“为何你方才说自己一动武便会这般?”苏玉忧心忡忡道,这样的症状甚是奇特,她还是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