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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晟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情绪,再张口时声音已平稳了不少,缓缓道:“苏老将军也知道年前胡国大军突然犯境,睢阳王一直驻守边关,在那场战役中受伤惨重,当时先帝尚在,便派了苏逸少将前去支援,高晟便是当时随行的苏家军之一。
苏世清点头:“若是我没记错,睢阳王在那场战役中损失了将近五万兵马,几乎被胡国大军逼得走投无路,边关也险些失守。”
高晟愤然道:“睢阳王身为当今圣上的老皇叔,驻守边关本就是历代睢阳王的职责所在,可他却没有守住。当时苏逸少将用兵如神,反转了战局将胡国的大军压回到边境线上,这个援助对于睢阳王来说可以算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这几个月来边境形势虽然常有小打小闹,但整体趋于稳定。苏逸少本都已经打算上书请归凌安的,可未想到七月十三日胡国突然举大军来犯,众将士几乎都没有防备,吃了大亏。”
“这个月十三?”苏逍眉头紧蹙,面上的表情如深潭寒水一般,“此刻已然七月二十,过了七天之久,可我们在凌安城并未收到半分消息。”
苏玉问道:“所以从战争之始,睢阳王便买通了监军封锁了各路消息?可睢阳王自己的军队也在驻守边关,如此封锁消息对他来说可谓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说到这里,苏玉倏然瞪大了眼眸,双拳紧握道:“既然他如此不焦急,莫非他已与胡国暗中勾结了不成?”
“哪里是暗中?”高晟冷声讽刺道,“按理说戍守边关的将士有十五万出自睢阳军,五万出自苏家军,应付胡国大军可算是游刃有余。可这次胡国士兵每每来犯时,首先攻打的便是苏家军的驻地!七月十五日,睢阳王暗中撤了一批睢阳军回自己的驻地,只剩下剩下五万睢阳军留守,目的却是为了看住苏家军、把守着各处要道以防有人偷偷离开!苏少将带着我们拼死顽抗,可是前有外寇后有内贼,根本防不胜防。有一次战役太过惨烈,有一分支的睢阳军看不过眼上前来帮忙,事后便被睢阳王斩了首级悬在了军营门口处,就连尸身都被抛去了喂狗,连个全尸都没有。”
“岂有此理!”苏逍狠狠一拳砸到了桌面上,厚实的红木桌竟然因为冲击裂了一道细纹,“睢阳王这个畜生!我苏家军本是过去支援他,结果却被这狼心狗肺的的东西恩将仇报反咬了一口!”
“幸好你突出了睢阳王的重围,否则我们便被一直这样闷在鼓中……直到、直到战役结束,五万苏家军的性命被睢阳王里应外合神不知鬼不觉得埋没在边关,他便可以上书自己击退了胡国侵略的大军,而将苏家军的损失推到胡国的身上。”苏玉看着高晟,已然被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只能紧攥着双手,声音愈发愤然道:“好一招借刀杀人!我苏家与睢阳王远无怨近无仇,他竟然能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简直是卑鄙无耻!”
“父亲!”苏逍突然从桌边走上前了两步,对着苏世清直直跪下,高声坚定道,“我要去边关!请准许我率领苏家校场剩余的五万苏家军去边关支援二弟!”
“胡闹!”苏世清拂袖从高晟的床榻前站起,扯住苏逍的胳膊要将他拉起来,“睢阳王十五万大军,胡国这次不知有多少人来犯,你手上只有五万苏家军,逸儿那边只剩下不到三万,你这是过去送死不成?!”
苏逍执拗着不肯起身,膝行两步抱住苏世清拉住他的胳膊,沉声道:“若是我不过去,二弟只有俩万多士兵,若是我过去,二弟便有七万,怎么都比如今胜算多一些不是?更何况如论如何,边关的那些将士不都是父亲当年亲手带出来的苏家军?父亲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们就这么冤死在边关么?”
苏世清手上一用力,硬生生地将苏逍从地上拽了起来,情绪激动怒吼道:“都是我手中的兵蛋子,如今被人在边关如此折辱,带兵的将士还是我另一个儿子,你当我是铁石心肠心里不痛么!”
苏逍与苏玉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看到父亲如此失态,都不由怔住了,过来好一会,苏世清松开了拽住苏逍胳膊的手,步伐缓慢的走到桌旁坐下,整个人看起来万分疲累。
苏世清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凉茶,仰头一口饮尽,合了合眼,这才沉声道:“我们肯定是要出兵的,但是如果只出我们手头的五万苏家军,那与让你带着他们去送死没什么区别。”
苏玉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出声道:“那父亲的意思是……请其他军营的……请萧侯来帮忙?”
“是请太后下旨让萧侯来帮忙。”苏世清补充苏玉的话道,“即使苏家军与萧山军分别归我与萧侯全权掌管,但是自古将军都不能私下里调兵遣将,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太后手中另外半枚牙璋才能出兵。”
“太后?”苏玉面上的表情非哭非笑,竟让人看不出她心里到底如何作想,“太后打压了苏家这么久,她会同意么?”
苏世清没有回答苏玉的问题,反而反问她道:“方才你进来时,秦砚可还在院外?”
“在。”苏玉答道,瞬间明白了苏世清的意图,“父亲您是让我去唤他进来?”
“去罢。”苏世清挥挥手,“这件事内里关系错综复杂,早已不仅事关我们苏家,秦砚如今在太后面前比我们说得上话,如果他同意去劝说太后,比我们自己在这里商议对策要事半功倍得多。”
“好。”苏玉咬了咬唇,“我这便去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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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第四十四章
苏玉与秦砚一同走进屋中的时候,屋内的三人依然维持着苏玉离开时的姿势未动;面上的神情各异;将原本便压抑的气氛催化地更加让人喘不过气来。
秦砚将一切收入眼底,面上不动声色;视线却情不自禁扫向苏玉,果然看见她眉头亦是紧蹙着。
眸中一抹担忧飞快地的一闪而过,秦砚躬身对着坐在高晟的床榻旁的苏世清行了一礼:“不知苏老将军寻了下官前来;有何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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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世清向秦砚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秦砚依言坐在了屋子正中央的红木桌旁,眸光一扫便敏锐地看到了桌上那一条细细的裂痕。
这红木桌在他出去前还是完好的;仅一会功夫便变成了这个模样;可见方才这间屋中必然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之事。秦砚再一观察高晟猩红的双目与颤抖的身体;一种不祥的预感已然在心中成形;直教人越思索越心惊。
沉默的气氛让高晟不安地动了动,却被苏世清握了握手安抚住,开口对着秦砚道:“不知秦大人是否还记得,先帝尚在时曾派出一支苏家军去边关援助睢阳王镇压胡国大军犯境?”
秦砚迅速抓住了重点:“可是高晟校尉便出自这支苏家军?”
苏世清点点头,将方才高晟所说的话简要地概述了一遍,话至末尾,对着秦砚道:“睢阳王尸位素餐,在外敌来犯时按兵不动,便已犯下了叛国之罪。又贿赂监军、刺杀信使以此来封锁一切战报消息,便可见其狼子野心。欺上瞒下,私通外敌,其心可诛。既然如今他能做出如此通敌叛国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来日只怕会更为嚣张。秦大人身为御史中丞,奉命监察百官之行,此事不如请秦大人定夺一番,知否该上奏于太后请她增派援兵至边关?”
秦砚修长十指交叉,面上神色一派凝重,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苏世清的问话,反而问道:“苏老将军的援兵是指……?”
“苏家校场尚有五万精兵,只要有了太后的懿旨与调兵的另一半牙璋,随时可供调遣前去救援。”
秦砚摇头:“不够。”
苏玉心头一凛,秦砚却没有对这两个字再做解释,继续问道:“苏老将军是否可以确定所得情报属实?”
高晟闻言全身猛地一僵,挣扎着坐起来就要说话,却被苏世清将他一把压了回去,回答道:“高晟跟随我苏世清没有十年也有八~九年,我可以以性命担保他说的话句句属实。”
高晟目露感动之色,亦对着秦砚一字一句发誓道:“我高晟所说若是有半句假话,便让这苍天罚我立时暴毙在这里。”
秦砚闭眸摇了摇头:“我并非不信你的话,相反,我也同意去劝说太后出兵,只是调兵遣将事关国体,无论太后还是朝臣必然会谨慎对待,只有我相信是不足够的,高校尉可有什么令人信服的物证在身?”
被秦砚如此一说,高晟眼神一亮,一拍脑门高呼一声“糊涂”,急匆匆扯着自己身上的里衣开始翻找:“苏逸少将送我们出去的时候曾在我们每人的里衣贴着胸口处缝了一枚锦囊,内有他的手书!”
说到此处,高晟的动作一顿,声音惶惶然了起来:“不对,这不是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呢?”
“莫慌!”苏玉从桌边跳起,三步并作两步绕过屏风,很快抱着一堆血迹斑斑的衣服来到里间,“当时我们救下你时帮你换过身上的衣服,换下来的血衣我让人留下了,你看看是不是这几件?”
高晟伸手在那堆衣物中翻翻拣拣,最终扯出一件已被血迹染得殷红的上衣,急匆匆翻过了面,指着衣服上一个小指大小的锦囊,深吐一口气道:“没错,就是这个。”
苏玉拿出剪刀将那个锦囊小心翼翼的拆下,屏住呼吸打开来看时几乎手都在抖。
“里面有什么?”苏逍问道,“手书是否还在?”
“还在。”苏玉将攒成小球的手书轻轻摊开,仅有巴掌一般大小,上面写满了细细密密的字,因为锦囊保护得好,竟然一丁点血迹都没有浸染到纸上。
看到苏逸熟悉的飘逸字迹那一霎那,苏玉只觉得眼眶有什么隐隐上涌模糊了视线,双手将那张纸恭敬递给苏世清,苏玉背过身去揉了揉眼,再转过来时眼眶微微发红。
秦砚走上前来,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张手书所吸引的时候,动作轻柔地拍了拍苏玉的肩,口中低声安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苏玉合了合眼,将注意力继续放在手书上,便听秦砚又道:“这封手书既道明了事情的始末,又印有苏逸少将的官印,完全可以当做物证呈上了。”
苏世清点头,将手书小心翼翼折好放入袖中,“宫门已然下匙了,秦大人可有办法尽快入宫觐见太后?”
“我有太后手谕。”秦砚瞥了苏玉一眼,面上不动声色道,“任何时刻都可入宫。”
苏世清起身:“事不宜迟,我现在便随秦大人一同入宫去。”
“好。”秦砚爽快应道。
苏世清拍了拍高晟的肩膀,对着苏玉吩咐道:“秦大人不在,你便代为照料高晟。另外,先将家中众人稳住,莫要让任何人走漏了此次出兵的半点风声。”
苏玉应了,苏世清又转向苏逍:“在我未归来前,你先赶到校场布置出征事宜,若是太后同意出兵,懿旨与牙璋会直接送到苏家校场。”
“父亲请放心。”
苏世清将一切部署完毕,这才随着秦砚急匆匆地向宫内赶去。
这一夜苏家如往常一般亥时熄灯,可该安睡的人却都没睡着。苏玉在昏暗的烛光下静静坐着,耳边能听到屋外知了低低地鸣泣之声,声声如血一般滴入心头,脑中全是二哥苏逸在战场奋力厮杀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