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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帝有什么好,你应该庆幸晚出生了一年,这太子之位才没轮到你头上。”少女笑着,将墨迹未干的画缓缓收起。
而此时,替身侍女缓步而来,对两人俯身一拜,“奴婢参见公主殿下,参见秦王爷。”
这园中一男一女,正是大翰崇帝楚君宁的一对儿女,少女名唤楚嫣,封号倾城公主,而少年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秦王楚珏。
“公主殿下,傍晚天气要转凉了,奴婢搀扶您回宫吧。”侍女将手中厚重的披风裹在楚嫣肩上,并同时递上了暖手的水袋子。
楚嫣轻咳几声,而后淡淡点了下头。因为早产,楚嫣自幼身子便不好,十分畏寒,冬日里,几乎是足不出户,汤药更是未曾离过。记忆中,她几乎没几天是健健康康的,多数时候都是在病痛中渡过。
“珏,帮我把画收了送到我宫中。”
“遵命,公主大人。”少年嬉笑着,开始动手收拾石桌上的笔墨纸砚。
而楚嫣在少女的搀扶下,沿着石径小路向御花园外走去,正巧与匆匆而来的大太监撞个正着。
“老奴参见长公主殿下,公主万福。”
“李公公不必多礼,您是来寻本宫的吗?”楚嫣温笑着询问,这位公主自幼便是好脾气的主儿,对宫内众人,即便是最低等的奴才也是和和气气,笑脸相迎。这皇宫之内,几乎没有人不喜欢这位倾城公主,皇上更是将她疼在掌心,只可惜,自幼便是个药罐子,只能道一句:天妒红颜啊。
“回禀公主,皇上在乾清宫召见。”
楚嫣略微蹙眉深思,而后出声道,“烦劳公公带路。”
待楚嫣踏入乾清宫时,君宁正坐在桌案前翻阅卷宗,见楚嫣前来,他竟亲自起身将女儿搀扶到软榻之上,并命人取来温茶给她驱寒,“手这么冷,刚刚又去哪儿了?不是叮嘱过你,天气凉了尽量呆在屋子里面吗?”
君宁说罢,目光冷冷的扫过一旁侍女,那侍女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是奴婢的疏忽,皇上恕罪。”
楚嫣温温一笑,轻而易举间便消散了父亲的怒意,“阿芙又不是纸糊的,没有那么娇气。在屋子里呆久了总要出来透透气,这都是我的意思,父皇何必责怪一个丫头。”她侧头看向那侍女,吩咐道,“这里没你的事,先退下吧。”
“你啊,还是如此任性。”君宁笑着点了下她额头。
“父皇找阿芙来此,不知有何要事?”她淡声询问。
君宁逐渐收敛了笑意,一时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正是犹豫间,楚嫣却率先出声道,“既然父皇不好说,那便让阿芙猜一猜吧……嗯,可是为了大翰皇帝求娶之事?”
“嗯。”君宁点了点头。
楚嫣唇角依旧含着笑,但脸上那一点点红晕却消失不见,君宁为难的神色,她已猜出他要对她说什么了。“是科考的结果出来了吧,他,他高中了?”虽是疑问的话语,却是肯定的语气。
“嗯。”君宁凝重的再次点头。当初他留下镇龙玉,本意是要维系两国之间的和平,他不希望因为飞澜之事而让两国的关系陷入僵持。只是,他没想到十六年后,君无忧真的带着镇龙玉来求娶倾城公主。
他让无忧去参加科考,目的自然是为难与他,想要他知难而退,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君无忧竟然高中状元。
君宁取来一卷试卷递给楚嫣,她缓缓展开,只见白宣之上是刚劲有力的字迹,如同行云流水般洒脱,再细看卷上内容,的确文采卓越,辞藻华美,却并非华而不实。即便是老二的文采,比之也逊色一截。
楚嫣苦笑,唇角浅浅的扬着。若父皇没有提出科考比试,她大可以想出其他办法来推脱这门婚事,而如今,父皇已允诺了此事,自古君无戏言,她远嫁圣朝已成定局。
“的确是好文采,看得出是个胸怀天下之人,得夫如此,倒也没有辱没了阿芙,父皇可以安心为女儿准备嫁妆了呢。”她语调轻快,表现的十分不在意。可知女莫若父,君宁自然明白她不过是想让他安心而已。无论何时,她都是如此的贴心。
“我有些累了,若父皇无事,阿芙先行告退。”
“嗯。”君宁点头,吩咐宫人用轿辇将她送回锦绣宫。
轿辇在宫中六棱石子路上平稳的前行,楚嫣单手覆在心口的位置,对跟在一旁的侍女低声吩咐,“让他们走快一点,本宫有些不舒服。”
那侍女顿时变了脸色,催促着几个抬轿的小太监加快脚步。
楚嫣刚刚迈入锦绣宫,便不停的咳了起来,雪白的绢帕置于唇片,很快被鲜血浸染。
“公主,你吐血了,奴婢这就去传御医。”贴身侍女柳绿大惊失色。
而楚嫣神情淡漠,依旧不温不火,“别胡乱声张,也不必烦劳御医。本宫休息一会儿便好,你去将我的药拿来。”
“是。”柳绿手忙脚乱的将预备的药丸取来,楚嫣服下之后,脸色好转了几分。
她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每次急火攻心,她便会呕血,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次数多了倒也司空见惯。她渐渐的也能自己处理好。若是传来御医,便会惊动父皇与母后,只会让他们跟着担心而已。
楚嫣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娶她这么一个药罐子回去,那位圣朝天子可是亏大了。
“公主,您是因为出嫁之事劳神吗?其实,嫁入圣朝也没什么不好,您很快就是尊贵的皇后娘娘了。”柳绿在一旁出声道。
楚嫣长睫轻颤,淡声道,“你知道远嫁圣朝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柳绿茫然的摇了摇头。
“意味着客死他乡。”
番外 倾城色2
柳绿心中一惊,慌忙道,“公主千万不要这么说,公主心地善良,就像活菩萨似的,您一定不会死的。”
楚嫣淡若清风的一笑,带着一丝嘲弄,“人总是要死的,不过是早晚罢了,何况,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这一次离开,只怕就是永别了。”她柔和的目光落在柳绿身上,又道,“柳绿,你想出宫吗?我可以让母后为你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不,柳绿誓死跟随公主。”
楚嫣的目光变得有些茫然,带着一股不属于十六岁少女的沧桑,“柳绿,我们自幼一同长大,我一直将你当成我的亲姐姐,我不忍心让你跟着我一同客死异乡。”
柳绿的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公主既然将奴婢当做姐姐,试问这时间哪有亲姐姐抛弃妹妹的,无论前路是天堂还是地狱,奴婢都跟定您了。轹”
楚嫣浅浅而笑,轻轻的握了下她的手。
许是说了太多的话,楚嫣躺在软榻之上,很快就入睡了。睡梦之中,似乎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的拂过她面容,她睡的浅,辗转了下身形,便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母亲憔悴的面容,正低低拭泪。
“母后,您来了。”楚嫣从软榻上坐起,侧头对柳绿责备道,“你这丫头怎么也不唤醒我。艟”
“是我不让她吵醒你的。”沈惠的手掌覆盖在女儿苍白的小脸上,心头又泛起一阵酸涩,圣朝国都距离大翰万里之遥,楚嫣身体又不好,根本经不起车马劳顿,也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呢。
“好端端的母后哭什么,女儿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母后该为阿芙高兴才是。”楚嫣温笑着,握住母亲的手。
而她贴心的安慰,反而让沈惠泪落得更急了。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是早产,原本以为孩子是健康的,等稍稍长大一些才发现她先天不足,一直以来便是病魔缠身,可是,记忆中,这孩子无论是怎样的病痛,都是笑着对她说:娘,我很好,一点也不痛。
“阿芙别怕,娘亲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离开我,我们不去圣朝,我们不去。”说道最后,沈惠的声音都哽咽了。
楚嫣却淡淡摇头,轻轻的抱着母亲,“父皇一言九鼎,阿芙不能让他失信于天下人。”
“可是,这太委屈你的。”沈惠的手抚摸着楚嫣柔软的发丝,“阿芙,你是个好孩子,只可惜错生在了帝王家。”
楚嫣巧然一笑,语调故作轻佻,甚至还带着几分俏皮,“女儿一出生便是金枝玉叶,自幼便得万千宠爱。享受荣华富贵之时觉得那么理所当然,要为国家牺牲之时,却悔恨生在帝王家,这又是何道理呢。”
沈惠沉重的叹息,在她来之前,君宁便说过,她是无法改变阿芙的决定,这个孩子,想别人永远比想自己多。“阿芙,你的婚期,你父皇已经定下来,就在下月初二。”
楚嫣微愕,下月初二,那不就是七日之后吗,她没想到竟然会那么快。“是圣朝皇帝的意思?”
“嗯。”沈惠点头,“君无忧在那一日迎娶你出宫,启程赶往圣朝,待归国之后,再选良辰吉日正是拜堂完婚。”
楚嫣沉默片刻,温声回道,“一切由父皇母后做主便是。”既然什么都无从改变,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接受。
……
七日,转瞬即逝,在离别的前夜,楚嫣到郊外行宫与皇祖父皇祖母拜别。她自幼身体不好,而祖母精通医术,她几乎是在皇祖母怀抱中长大的,父皇有五位公主,放在心上疼宠的只有她一个,一来,她是嫡女,又是长女,二来,五位公主之中,她的容貌是最像皇祖母的。
她站在行宫之外,宫门却是紧闭着的,楚琰与沈天瑶避而不见。
“公主明日便要远嫁,太上皇与皇太妃这是何意?难道公主要走了,就如此绝情了吗!”柳绿愤然道。
楚嫣依旧浅浅笑着,有些微苦涩,“若我面见了祖父祖母,明日最怕也走不了了。”
“奴婢不懂。”柳绿茫然的询问。
“祖母是性情中人,她一向最偏疼的便是本宫,若她见了我,只怕是舍不得放我离去的。可是,父皇的圣旨一下,祖父祖母都不能让父皇失信于天下,所以,不见反而更好。”
真正的亲人是放在心中挂念,见与不见,反而并不重要了。
“扶本宫到石阶上吧。”
柳绿搀扶着楚嫣到冰冷的石阶上,她屈膝跪地,对着殿门三口头,“祖父祖母,阿芙来向你们拜别了,孙女不孝,不能承欢膝下,请祖父祖母务必保重身体,阿芙一定会好好的,祖父祖母无须牵挂。”泪在眸中不停打转,而楚嫣一直坚强乐观的微笑着。
“公主,地上寒凉,您起来吧,不然明日又要病了。”柳绿搀扶着她起身,而此时,殿门缓缓开启,侍女怀抱着一把白玉琵琶走出。
“奴婢参见长公主殿下,皇太妃让女婢将这白玉琵琶交给公主,说是送给公主的嫁妆。”
“替我谢过皇祖母。”楚嫣将琵琶抱在怀中,指尖轻轻荡过纯白的琴身,这白玉琵琶是和田白玉所铸,价值连城,是皇祖母心爱之物。她有了这把琵琶,就等于皇祖母永远陪在她身边。
“太上皇还有一句话让奴婢转告公主: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楚嫣轻蹙眉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在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终于懂得了楚琰的这句话是想告诉她:看似绝望,却是命定的姻缘。
“公主,我们回吧。”柳绿出声道。
而楚嫣抱着白玉琵琶却坐在了一旁的台阶上,指尖轻轻勾动琴弦,如水般流畅的曲音顺着指尖划出,她唇片轻动,天籁般的歌声缓缓荡漾。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宁死也无憾,国色天香任由纠缠,那怕人生短,你情我愿你来我往,何等有幸配成双。让我拱手河山讨你欢,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你看远山含笑水流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