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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傲道:“这又是什么缘故?”
陈济呵呵笑道:“唯有这样,才能让全天下人知道,你是踩着蔡伦的肩膀登上的书试状元,天下人也都知道蔡京必不肯罢休,人言可畏,蔡京又岂会不知?所以,你越是给蔡伦难堪,反倒能令蔡京投鼠忌器,不会对你轻易动手。”
沈傲明白了,微微一笑道:“谢先生指教。”他举一反三,心里便明白,蔡京现在的处境很微妙,一方面,皇帝既想起复他,又怕有人诟病,而蔡京,在这个节骨眼上,是绝对不能让人寻出攻讦把柄的。越是去摸老虎屁股,至少暂时来说,对于自己最为安全。反正自己已将蔡家得罪,不管如何示弱,蔡京也绝不会放过自己,等他地位巩固之时,便发难之日,所以自己也不需客气。
沈傲笑着道:“若说踩死蔡伦,却是学生最喜欢做的事,先生听学生的好消息吧”
这一番谈话,算是师徒二人最开诚布公的一次,陈济和沈傲没有伪装,更没有任何哑谜,沈傲告辞而出,心里唏嘘一番,这个老师整日将自己封闭在小院落里,却当真有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味道,外界一切与自己相联系的事物都没有瞒过他的耳朵。
由此可见,陈济对自己倒是颇为关心,沈傲心里一暖,拜了这个师父就算是与蔡京那老贼反目也值了。
匆匆去了考场,今日是玉考,考试的方式与前几次不同,采取的是轮考方式,每一个考生进考棚,只限两柱香之间,辨别出古玩的真伪、年代等等。若是辨别出真伪,则为合格,断出年代,评语则是尚可,若是还能断出其他细节,则是优异。
两柱香时间断玉,时间很仓促,很大程度的考验考生的知识积累。好在能参加玉考的人并不多,数来数去,也不过三十几个,毕竟这玉考先要考经义,已是唰下了一大批人,因此,沈傲与这些人都在太学景逸阁里安坐片刻,每人分发了一个号码,胥吏来叫时,被叫到得考试再进入考场,倒是颇有后世应聘的味道。
沈傲望着这景逸阁里的许多人,心里却在想,谁才是那个大皇子?
他一个个人的悄悄打量,在座之人中,每个人都是凝神闭息,端坐不动,断玉之人与作书作画的人不同,这些人往往性格较为深沉,不善言辞,却是让沈傲一时憋得慌,心里颇为郁闷。
其实论起静坐的本事,沈傲自也不差,当年要伪造一个艺术品,他曾一天一夜端坐不动,手拿着小刻刀在房间里雕刻了一夜。
只不过明明是无所事事,却要他绷着一副危襟正坐的样子,倒是难为了他。
闲着无聊,沈傲朝邻座的一人拱拱手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这人相貌平庸,眼眸清淡如水,穿着一件寻常的儒衫,约莫也不过三十岁,沈傲一开始,倒是猜测此人极有可能是大皇子,因为此人虽然显得略有落魄,可是一双手却是白皙的很,想必平时一定养尊处优。不过沈傲最终却打消了这念头,须知他也算是进过宫见过世面的人,见过皇三子,也见过两个公主,这些俱都是极出色的人物,皇子倜傥风流,公主清新脱俗,皇家的基因,自是非同凡响。再看这人,不但相貌平庸,甚至可以用略丑来形容,若他是大皇子,那必是这家伙出生时是被上帝踹下来的,脸蛋先着的地。
这人微微抬首,打量沈傲一眼:“在下王放。”
他说话时显得漠不经心,显然并不想和沈傲搭讪。沈傲呵呵一笑:“我叫沈傲,哈哈,这玉考还真是沉闷的很,等的令人心焦。”
王放听到沈傲自报了姓名,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却是道:“噢,我听说过你。”便不再说话。
沈傲见他爱理不理,却是再没有说话的兴致,过不多时,终于有胥吏叫到了沈傲的考号,沈傲心中一喜,庆幸自己终是脱离了这苦海,兴冲冲的进入考场。
所谓考场,便是一个厢房,厢房中并无多余器物,六七个官员坐在两侧,而沈傲的位置,则被官员们包围,沈傲大方落座,有一名举笔书记的官员抬眸:“来人可是沈傲?”
沈傲颌首:“正是学生。”
官员立即眷写上沈傲的名字,正色道:“点香。”厢房内烟雾缭绕,一直三尺长香燃起,发出沁人心脾的气味。
有一名官员拿出一方玉璧来,放置沈傲身前,道:“请公子明断。”
沈傲颌首,拿起这方大玉观看他的大小、色泽,此玉玉质较杂,两侧扁平,近圆形。两面饰对称阴线盘龙纹,首尾相衔,尾含于口内。以“臣”字形弯绕,前眼角下勾,大耳,长角后披,爪弯折,身饰鳞纹及云纹。
只看这质地和风格,便可看出应当是东周时期的古物,玉身杂质颇多,也正符合周玉的特点,因为在周时期,由于生产工艺的滞后,虽是精雕细琢,可是玉质对于后世来说,仍然不够无暇。
其实年代越久远的古物,辨明真伪越难,因为年代久远,记载就越少,只能凭断玉者的直觉去判定真伪,沈傲细细看了这玉璧的细微接缝处,将玉璧放下,道:“此玉是盘龙玉,乃是东周末期祭祀下葬的冥器,多用于公以上的贵族,且玉质用的是墨品玉,产地应当在今日的荆州一代,若学生猜的没有错,此玉应当是东周荆楚一带王侯下葬的冥器。”
他随即一笑:“荆楚一带最大的诸侯国是楚国,只不过楚玉的特征与这玉璧又有不同,那么它应当不是楚玉了。”(文*人-书-屋-W-R-S-H-U)
几个考官听沈傲分析的头头是道,俱都含笑点头,其中一个道:“既不是楚玉,那么该是哪个诸侯国的下葬冥器?”
沈傲笑道:“周武王灭商后,周文王的两个弟弟分别被封为虢国国君,虢仲封东虢,虢叔封西虢,两虢起着周王室东西两面屏障的作用。西周末年周宣王初年,西虢东迁,乃至荆楚一带,因此被世人称之为南虢国。”
“这副玉璧有很明显的中原工艺特点,也即是说,这玉璧虽用的是荆楚材质,可是工艺却明显比之荆楚更加细腻,唯一一种可能,便是这玉璧,乃是东迁之后的虢国人所铸造,他们在荆楚开的山石,却继承了中原的技艺,由此,才能铸造出如此玉璧。”
几个考官纷纷点头,心里暗暗佩服,这个沈傲果然不同凡响,古时的历史竟是烂熟于胸,那虢国在经史之中其实也不过寥寥数语罢了,大多数人都会自动将它忽略,尤其是东迁之后的虢国更是势微,不久之后被吴楚吞并,更无人对它有多大的兴致,偏偏沈傲说出来却是娓娓动听,将虢国的兴衰一句道尽。
“这么说,这块玉璧是真的咯?”其中一个考官饶有兴趣的问。
沈傲晒然一笑,却是楷了锴手,很是郁闷的道:“玉璧仿造的乃是虢国的盘龙冥玉,可是学生却没说它是真品,这玉璧,是假的。”
“假的?”众考官纷纷望着沈傲,如痴如醉,沈傲的口才极好,品鉴起来娓娓动听,分析的极为精彩,看他鉴宝,倒是一件有趣的事。
沈傲呵呵笑道:“诸位大人请看,这玉璧的缝隙之间,竟是没有丝毫矿物摄入,它既是冥器,自该深埋地底,何以一点行迹都没有?美玉最容易被色质侵蚀,非但颜色会发生变化,就是细小的接缝处,也一定能看出蛛丝马迹,再如何盘玉、清洗,不可能如此无暇,是以,学生断定,这玉璧是赝品,只不过是一个比较高明的赝品罢了。”
上首的考官却是皱眉道:“你既说它是赝品,何以它的玉质却如此古朴,明明它是历经千年之物,莫非也作的假吗?”
沈傲微微一笑,望着众人投来的殷切目光,心知自己猜对了,正要不徐不慢的揭开谜底。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比翼鸟
第三百一十三章:比翼鸟
新玉变成旧玉,原本就是困扰了无数骗子的难题。而这个难题,在古代也早有办法,至于到了后世,各种物理、化学的方法更是不胜凡几。说到底,还是骗子有文化的问题。
沈傲伪作赝品,折旧的事自是没有少做,见众考官来问,心里便已想到了这个时代新玉转化为旧玉的方法,微微一笑道:“制作这赝品之人,一定是将此玉塞入牛股,如此,就算是新玉,一年之后也变成旧玉了。”
这种手法,沈傲自是不会去尝试的,不过他曾亲眼看过一个同行从牛屁股里挖出一块和田玉,包浆浑厚,宛若隔世。那朋友说,造假者把牛屁股开刀,把新玉放进去,然后缝上,老牛耕地,经常摩擦,包浆加速形成,用这种方法一年等于一千年。
在这个时代,许多新奇的变旧方法使用不上,倒是这个古老的办法颇为省时省力。
沈傲这话出口,几个考官顿时愕然,忍俊不禁,其中一个考官捋须道:“不错,老夫确也听说过这种办法,沈公子大才,只是这玉璧不小,牛股如何盛装?”
沈傲瞥了这考官一眼,很纯洁地抿嘴轻笑,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生物学,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恶心。沈傲只好笃定的颌首道:“应当盛装的下。”
“哦?莫非沈公子曾经有所涉及?”那考官不依不饶,问题很尖锐。
沈傲一时倒是两难了,若说自己做过这个勾当,只怕要被这几个考官取笑。可若是矢口否认,岂不是说自己也只是道听途说来的做不得真?他正色道:“若是大人不信,大可叫人牵牛来试试。”
那考官莞尔,便道:“沈公子好伶俐的口齿,不错,这玉璧确是仿造周时盘龙玉的赝品,沈公子眼力过人,半柱香未到便已辨出真伪,道出来历,老夫佩服之至,这玉考,便算优异罢。”
沈傲连忙道:“谢大人。”
另一考官道:“沈公子不必言谢,我等不过是秉公择才罢了。”说着便端起茶盏,慢吞吞地去喝。
沈傲知道这隐含着送客的意味,连忙起身告辞,自考场中出来,心里颇为轻松,这四场考试总算考完,玉试的成绩是优异,想必殿试的资格一定是取得了。再过三日便是殿试,对于沈傲来说,殿试才是真正的开始。
他不禁苦笑,画试要面对赵伯骕的挑衅,书试的最大敌人却又是那不知实力深浅的蔡伦,阮试自己的成绩不过是第三,前面两位自是极厉害的人物,就是最后一场玉试,那素未谋面的大皇子却不知到底实力如何
四场殿试,每一个对手都很强劲,要想脱颖而出,只怕并不容易。
他疲倦地展了展腰身,决定什么都不想,趁着这几日闲暇,好好地休憩片刻。
回到祈国公府,先是去佛堂陪着夫人礼了会佛,便蹑手蹑脚地出来,去取了那两本唐严借来的书,前去归还。
借书、还书,再借、再还,沈傲颇觉好笑,却是明白唐大人的心意,可怜天下父母心,唐严只此一个女儿,最忧心如焚的只怕是女儿的婚嫁之事。
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到了双十年龄,就已是剩女了,若是再大些,不管唐小姐如何出众,只怕说媒之人也会越来越少。
唐大人急着嫁女,满汴京的男子,唐茉儿却都看不上,这心高气傲的唐小姐,要寻的夫君自是一个比她思路更加敏捷,对四书五经更是熟稔精通的俊才;否则以唐才女的满口珠玑,道出来的哑谜,却让谁听去?
沈傲觉得唐才女和后世的博士女有几分相似,若是寻个学历较低的,夫妻之间又有什么共同语言,与其这样痛苦,倒不如继续待字闺中。
轻车熟路地来到唐家,唐严今日又是不在,唐夫人蹲在庭中的天井处择菜,见到沈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