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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愕然,目光落在沈傲身上,道:“你继续说。”
沈傲笑道:“说来也简单,若当真是有心人在背后操纵,就绝不可能只是在咨议局里怂恿士子这么简单,陛下……现在他们只是在造势,造势之后,只怕就要动手了。”
“动手?”赵佶狐疑道。
沈傲抿了抿嘴,道:“他们的目的或许是陛下,或许是微臣,可是不管怎么说,既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一定会跳出来。请陛下稍事忍耐,且看他们最后玩弄什么把戏。”
赵佶顿然醒悟,淡淡笑道:“朕明白了。”他阴沉着脸继续道:“那就让他们闹吧,朕要看看,谁会浮出这水面来。”
沈傲笑道:“陛下英明。”
赵佶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旋过身来,走到沈傲的跟前,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沈傲抬起眸看着赵佶,发现赵佶居然苍老了不多,双鬓处生出的白发斑斑,眼角的皱纹平添不少,沈傲不禁唏嘘道:“陛下老了。”
这句话换作出自其他人的口,绝对是大逆不道。
赵佶只是淡淡笑起来,道:“朕确实老了,否则怎么会这般按耐不住。”他的眼角,居然生出点点泪花来,悲愤地道:“朕偏不让他们如愿”
从宫中出来的时候,沈傲已经捏了一把汗,伴君如伴虎,这是他今日最深刻的体会,直到今日,他才见识到了赵佶的另一面,好在这一面并不是对着自己。
做臣子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沈傲心里想,自己是不是该就藩了?宁做鸡头不做龙尾,我的地盘我做主,这样的生活才更惬意。
其实从东宫的车驾与沈傲的马车在街巷中相遇,沈傲就意识到机会来了。东宫和沈傲之间无论如何也是要做一个了断,沈傲已经没有多少耐心继续周旋,既然如此,那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只可惜这太子的智慧比起蔡京、王黼这些人来实在相差太远,便是郑国公都远远不如,自己设好了一个很简单的圈套,他居然捋起了袖子毫不犹豫地就往里头钻进去。
沈傲用手遮挡着光线抬头看了看艳阳,一步步从文景阁走到正德门这边,上马的时候,心里想,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这种无休止的内斗,已经让沈傲生出疲倦,他还有许多事要做,去面对更凶残的敌人。
打马回到平西王府,才发现时候不早,刘胜在门口为沈傲牵住马,笑呵呵地道:“王爷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沈傲嗯了一声,翻身下马,将马交给刘胜,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是人都会有心事,你不必瞎想,陈先生那边,你送了口信吗?”
刘胜颌首点头道:“陈先生让我转告殿下一句,请殿下一切小心为上。”
“嗯。”沈傲郑重地点头,大剌剌地从中门进府,对追上来的刘胜道:“收拾一下书房,从今日起,我就在书房里暂时先呆着,没有大事不要打扰。”
刘胜知道,沈傲一旦遇到了事的时候总喜欢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满口答应下来,小跑着带人张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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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每一个举动都引起了许多人的格外注意,宣和三年以来,这朝廷的事居然一桩接着一桩,一个个大佬接连落马,虽然给以了许多后进者机会,却也让人时刻都绷紧了神经,谁知道下一个落马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平西王入宫觐见的消息也很快传开,李邦彦在门下省听到消息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上年户部的府库开支奏疏查验,听一个胥吏喋喋不休地将蛛丝马迹说出来,李邦彦的身体不禁僵了一下,眼睛虽然落在奏疏上,可是心神却乱了。
这个时候陛下召见平西王做什么?莫非和咨议局有关?
李邦彦焦灼不安地等到傍晚,从门下省出来,坐在轿子,直接叫人往东宫去。
这时候程江也已经到了,二人居然在东宫门前碰了头,程江朝李邦彦笑道:“李门下也来了?”
李邦彦只是点点头,忍不住问:“咨议局里的士人到底说了什么?不会出事吧?”
程江笑道:“老夫怎么知道?走,先进去见太子殿下。”
二人一齐进去,赵桓听见他们来了,快步迎出来,在一处走廊处碰了头,二人向赵桓行了礼,赵桓笑吟吟地道:“走,到殿中说话。”
到了殿里,赵桓率先道:“本宫已经得到了消息,咨议局已经上达了天听,是那姓吴的通过卫郡公递上去的是不是?卫郡公在宫里呆了两个时辰,平西王才被宣入宫中。本宫已经让人在宫中打听陛下对平西王到底说了什么,不过……”赵桓遗憾地道:“当时宫中的内侍都被遣散开去,知道奏对的只有杨戬一人。”
李邦彦道:“莫非沈傲又花言巧语……”
程江打断他道:“这也未必,陛下宣平西王,或许是问罪也不一定。”程江皱眉道:“可是平西王又安然无恙地从宫中出来,可见他的圣眷,陛下难道就真的如此放任他?”
赵桓冷静地坐在椅上,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很是苦恼地道:“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宫里的心思猜不透,说再多也是枉然。”他沉默了一下,才又道:“不能再等了,单靠咨议局,当然掰不倒他,李门下,是不是该让朝臣们动手了?”
李邦彦道:“下官已经联络了不少人,也有不少官员对平西王早已心怀不满,只要殿下肯振臂一呼,他们定然跟随。”
赵桓颌首,拍案道:“好这就动手,本宫要看看,这大宋到底是谁家天下。”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一章:联姻
第七百三十一章:联姻
郭家庄。
周围的耕地已经荒芜,据说自从这里换了主人,便顺势将佃户全部打发走了,好在给了佃户足够的银钱,不至于让他们失去生路,倒是没有惹起什么纠纷。
只两个月功夫,荒芜的田埂上杂草更胜,居然一直没有人清理,就是从前一条通往郭家庄的土路也渐渐隐在杂草之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萧条。
暮色西沉,暮霭飘忽,远处影影绰绰的松枝上停着几只老鸦,扑哧扑哧地在林中转悠,哀鸣阵阵。
靠近松林这里的是一处供商旅休憩的小客栈,从前这客栈还热闹得很,后来随着郭家庄的兴废也就萧条下去,却不知是谁突然将这里盘下来,继续打开门做生意,这掌柜雇了几个伙计,只是一天也难得见到一个客人。就算偶尔出城踏青的游人在这里小憩,也不过是进来喝一壶茶,就着一碟茴香豆子胡乱吃一些,生意极其惨淡。
这家客栈的掌柜并不常来,每次过来都是行色匆匆,正在这日落西沉的功夫,伙计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倚在门前打盹儿,却听到外头传来马蹄声。
“是掌柜的来了。”两个坐在长条凳上倚着门的伙计打起精神,扶了扶长巾帽子,飞快地过去给掌柜的牵马。
这掌柜四十来岁,面色阴沉,一双眼眸如锥入囊,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照例询问了生意的事,随即道:“去把徐塘叫来。”
他进了客栈,上了二楼的上房,过了片刻功夫,便有个短装打扮的书生进来,上身是开襟的短衣,下身是马裤,头上却戴着读书人的纶巾,这一身装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徐塘朝掌柜躬身行礼道:“东家今日来得怎么这么晚?”
掌柜坐在椅上,并不与他寒暄,开门见山道:“最近有什么消息?”
徐塘正色道:“又有两百多个新招募的人进了庄子,这么算下来,人数至少在一千三百人之上,每日都有从汴京的车马进去,大多都是运粮食和一些蔬果来的,可是前日清早,却来了三十多辆大车,大车用毡布蒙得严严实实的,车轴的印记很深,这车里带着的东西分量只怕不轻。”
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你再说明白一点。”
徐塘道:“车里装的东西并不多,却厚重无比,除了金铁,学生已经想不出什么东西了,依学生看,那车里装的应当都是兵器。”
“兵器”掌柜吸了口气,继续问:“千真万确吗?”
徐塘苦笑道:“只有九成把握。”
掌柜倚在椅子上,手指伏在椅柄上打着节拍,阖目沉思了片刻,道:“来不及细查了,老爷说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知不知道,后天就是月中,正是大朝议的时候。”他沉默了片刻,站起来道:“明日把这客栈撤了吧,该查的也查得差不多了,这么多人在这里,这就是铁证。”
徐塘道:“那待会我就把消息传出去,让大家做好准备。”
掌柜淡淡道:“辛苦你了。”
二人说了一会儿闲话,掌柜便在这上房歇下,客栈又沉静下来,天色不早,生意又惨淡得出奇,因此这里关门得也早,新月刚刚上了枝桠,便开始上起门板准备歇业。
在二楼的上房里,向远处眺望就可以看到清郭家庄的轮廓,掌柜在上房推开窗,远望那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的庄子。
郭家庄与那客栈相比却显得热闹多了,一排排屋舍里灯火通明,每排屋舍都舍得给油灯添油,灯光明亮;在灯下,是并肩而坐的探子,他们白日操练,夜间也不能闲下,都要在室内听博士讲学。
这里自然不教授什么四书五经,课程多以各地语言、饮食、习惯为主,偶尔也会教授一些做生意、算账、做工、还有暗语、夜行之类的常识。
从郭家庄出去之后,他们会改头换面,或称为店伙,或去做货郎,有的甚至去衙门里做差役,甚至还有人成为船工,所以许多知识未必让他们精通,至少也要他们有所涉及。
这样的日子枯燥到了极点,不过对这些流民来说,能有个营生,每月有银钱养家糊口,实在是幸运的事,所以不管教官、博士如何折腾,他们都能忍受,也没有人发出什么怨言。
靠近校舍的大堂里,就是陈济起居办公的地方,一处独门的厅堂,两边还有耳室,夜已经深了,功课也已经布置了下去,陈济独自斟了一壶茶坐到榻上,榻上是一个长几子,几子上是棋盘,棋局显然已经乱了,陈济随口喝着茶,目光幽幽地落在这残棋上,一动不动。
烛光冉冉跳跃,映照在陈济平静的脸上,他喝了一口茶,脸上浮出一丝疲倦。
过了一会儿,外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陈济并没有动,等到一个人影踏入这耳室里,陈济只是道:“城里有什么消息?”
来人隐在昏暗的烛光照不到的地方,看不到他的脸,他淡淡道:“殿下已经入宫了,从宫里平安出来,李邦彦从门下省出来就立即去了东宫。”
“嗯,那吏部尚书如何了?”
“程江也去了东宫,他们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话,像是发生了争吵。”
“争吵?”陈济抬眸。
“是,李邦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那程江却是踌躇满志。”
陈济颌首点头道:“还有呢?”
“当天夜里,李家的下人拿了名敕四处去拜访朝中各家大人了,都是平时和太子、李邦彦交好的,拜谒了的人都已经记下来,总计是七十三人。”
陈济吁了口气,道:“看来他们是要在大朝议的时候有所作为了。”
“要不要将这些消息送去给殿下?”
陈济摇头道:“不必啦,殿下比你我清楚,你下去吧,再有什么消息立即告诉老夫就是。”
陈济喝了一口茶,方才进来的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出去,陈济突然喃喃道:“校尉、探子、还有十亿贯的家财,如今又是监国西夏,他会君临天下吗?”陈济仰起头来,看着房梁,一双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