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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上的赵佶后脑靠在椅垫上,脸色苍白,幽幽的灯火之下,一双阖起的眼睛露出眯成一条缝隙,从这些许的缝隙中,明显可以看到窥见他的怒火。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而此刻,赵佶真的怒了,这种一种饱尝叛离的怒火,一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厌恶。
他徐徐启口,一字一句的道:“他……在……找……死。”
吴文彩作为臣子的本能,舔了舔唇,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跪伏于地,艰难的道:“陛下息怒,此事关系海政大局……”
赵佶突然站起来,狠狠的拿起桌几上的茶盏,狠狠的摔下去,茶盏叮的一声,摔成了数瓣,瓷片纷飞,溅到了吴文彩的额头上。
殷红的血……流了下来,染红了吴文彩颌下的地面。
赵佶怒道:“海政……海政……正是因为海政,才闹出这么多事,现在一个小小藩国王子,居然敢无视我大宋,居然无视朕,这海政不要也罢”
吴文彩重重的磕下头去:“臣该死”
赵佶的手在颤抖,他自认对藩国仁至义尽,从来都是安抚,从来都是优渥,可是一个藩国王子,居然敢这般挑衅。这件事说起来,还是大宋步步退让,那藩王子打死了人,只拿护卫,谁知藩王子不体察大宋的苦心,不心存感激,反而变本加厉,赵佶若是不在泉州倒也罢了,可是大宋天子驾临,那藩王子这么做,岂不是摆明了要给他这大宋皇帝难堪。
赵佶继续怒吼道:“他要死,那就成全他,来人,去告诉马应龙,去告诉他,三佛齐国王子当街杀人,触动我大宋律法,立即审判,不可延误,更不可网开一面。”
吴文彩这时候反倒急了,那王子他也深深痛恨,可是身处在海政总督的地位,他明白,若是任由事态如此发展,努努王子被杀,再结合眼下各藩王心怀鬼胎的局面,这万国展览要办下去比登天还难,到时候三佛齐国借故要收回总督辖区,有他们起了头,海政的局面将会继续糜烂。
若是以往,谁敢起这个头,大不了让南洋水师弹压就去,可是现在南洋水师凶多吉少,许多事就不是这么好应对的了。
他大起胆子,道:“陛下,万万不可,此事还需从容再议,至不济,也等平西王传回捷报再说。”
赵佶恶狠狠的道:“怎么,你在为那王子求情?”
吴文彩一时无言,急切之下也不知该如何说是好。倒是那杨戬机灵,心知吴文彩也是为了海政,而这海政更是与平西王息息相关,这时候道:“陛下,一个藩国王子算什么东西,这等上不得台面的蛮人,若是陛下亲自与他计较反倒失了皇家的威仪,这件事,还是让下头的人来处置,南洋藩国的事,不是一向都由海政衙门统管吗?奴才以为,陛下不必出面,只需让吴大人裁处也就是了。”
杨戬的话让赵佶的脸色霎时缓和过来。他陪侍在赵佶左右已有几十年光景,赵佶的脾气他会摸不透,说来说去,无非还是面子,而杨戬专门就捡着面子的事来说,自然比吴文彩这种昏头昏脑一味劝说的效果要好的多。
赵佶深深吸了口气,语气温和了一些,道:“你说的对,朕以九族至尊,何至于与一个小小的藩国王子置气。可是此人着实可恨的很,哼,也罢,朕不管了,你们自己处置吧。”
他拂了袖子,快步走了。
厅里只剩下额头上渗着血的吴文彩和杨戬两个,杨戬站起来,将吴文彩扶起,笑呵呵的道:“吴大人辛苦。”说罢拿出手巾要给吴文彩擦拭额头。
吴文彩忙不迭的道:“下官来就是,下官来就是。”接过了手巾,咬牙切齿的擦了血迹,才苦叹道:“多谢杨公公美言了。”
杨戬笑吟吟的道:“应当的,杂家也不过举手之劳,吴大人不必言谢。不过话说回来,现在陛下正在气头上,吴大人,那什么王子再压一压可以,可是等下次陛下还要过问,杂家就爱莫能助了。”
吴文彩叹了口气,道:“是啊,可是平西王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若是平西王回来了,下官倒是能松一口气。”他咬紧牙关,道:“可是不管如何,平西王不回来,这海政的大局,下官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周全到底,殿下临行时将泉州托付给下官,下官只能舍了这前程周旋了。”
杨戬深望了吴文彩一眼,心里想,那姓沈的到底用的是什么法子让这吴文彩这么死心塌地?说起来这吴文彩好歹也曾是礼部主事,主事是正五品,如今做了这海政总督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官,这倒是奇了。
他哪里知道,海政如今不止是沈傲一人的事业,也成了无数像吴文彩的事业,他们身处不同的地位,尽心的呵护着这幼苗长成参天大树,要他们割舍下这项事业,真比夺了他们亲身骨肉还要叫人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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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过后,港口清新无比,连海风的腥咸味道也去了一些。栈桥下浪花还在扑打着栈桥,一波*潮水,升上来,又如一条曲线一样泛着白花花的浪花翻滚着退下去。
灯塔这边是十几个引水员,这样的天气不太适合出航,所以出航的船只寥寥无几,偶尔会有些回航的商船出现,他们立即赶赴各号码头,引导商船靠岸。
这些引水员多是轮班的,所以也都是刚刚换岗,精神倒是够足,其实他们在这儿做活,其实消息最是灵通,南洋各国有什么时新的消息,各家船队近来又出了什么事,谁家谁家忧都猜得出个大概来。
泉州最热门的消息,眼下再不能比三佛齐国王子更惊人了,引水员在灯塔无所事事,少不得要扯到这个。
“听说行宫那边也震怒了,本来呢,我大宋想息事宁人,毕竟是王子,可是现在这个光景,那王子自己承认了是他授意指使,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这也是难保的事,行宫虽然震怒,可是事涉藩国,一个不慎,也是要出大事的,昨天夜里下着雨,你们听说了吗?不少藩国的使节都去探望那三佛齐国王子呢,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要一起向我大宋施压。”
“这么说,连陛下也奈何不了那王子了。”
“眼下其实就是等平西王回来,平西王一回来,事情就好办。”
有人说到平西王,不少引水员都是点头,泉州这边对沈傲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狂热。
“不过听说平西王在大越国也是出师不利,这么久没传消息,肯定是征越受挫了。”
说到这个,许多人露出惋惜之色,有人道:“但愿殿下能平安回来。”
正说着,一个引水员朝十五层的灯塔上看到海岸附近一艘舰船渐渐驶入海湾,这人笑道:“来船了,我去七号码头二号栈桥那边指引,有人随我一道儿去吗?”
其他人也看过去,一个人欣喜的道:“是南洋水师的船,你看,是炮舰,足足有三艘,莫不是水师回来了。”
所有人立即激动起来,有人却皱起眉,道:“怎么才回来三艘,炮舰不是一直护翼左右两翼的吗?难道真的出了事”
听了这人的话,许多引水员心沉了下去,所有人都批了蓑衣,带了斗笠提着马灯下去,都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港口处薄雾皑皑,弥漫着一股阴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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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烧,三十九度,更新完这章就去医院,头很沉重,嗯,不会断更,就是这样。
正文 第七百七十五章:行宫觐见
第七百七十五章:行宫觐见
驶入港湾的是三艘炮舰,在引水员的指引下,巨大的舰身划出水纹,停靠在几处栈桥,接着,一队队校尉搭上舢板与栈桥连接,许多人披着蓑衣下来。
暴雨中行船,未必会有什么危险,不过颠簸是肯定的,引水员透过薄雾,一双眼睛直勾勾盯住上栈桥的人,终于,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
沈傲披着蓑衣,左右有人护着他上了栈桥,一步步走出来,他显得心情有些不好,不过步履还算轻快,一直到了码头这边,便叫人去备好车马。
因为回来的突然,所以并没有人来迎接,车马是在码头处借得,沈傲钻进去,重重的吁了口气,坐在马车里,忍不住想:“本王又回来了”
“海正衙门。”沈傲坐在车上对车夫道。
泉州被一场雨洗涤个干净,沈傲轻轻掀开车帘,看着倒退的街景,多不多时,车马停下,沈傲从车中钻出,步行的校尉立即小心翼翼到车辕这边要搀扶他下来,沈傲摇摇头,从车辕上跳下,道:“不必扶。”
海政衙门门口,几个胥吏正没精打采的跨刀而立,藩王们不来,今日也没什么公务,今日天空又是阴沉沉的,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所以他们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这样的清早,实在打不起什么精神。
沈傲出现的时候,差役们不禁揉了揉眼睛,其中一个如见了鬼一样,指着沈傲啊啊的说不出话,另一个醒悟过来,大叫:“通报。”连给沈傲行礼都忘了,飞快折身进去。
过不多时,吴文彩就快步出来,因为走的急,差点儿被脚下的东西拌了一下,边上的差役扶住他,才没有摔倒。
沈傲踱步过去,吴文彩靠近沈傲的时候,几乎是拉住了沈傲的手,道:“殿下,回来便好”
他看了沈傲身后一群风尘仆仆的校尉,想必是预料到了什么,道:“走,先里面坐。”一路与沈傲并肩而行,道:“陛下已经驾临了泉州,也是住在海政衙门,不过殿下也不必急着去觐见,这个时候,陛下未必能早起。”
沈傲笑呵呵的道:“陛下也来了,这倒是好极了。”
吴文彩道:“水师远征,为何连军情都没有传回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故?”
沈傲道:“本王就是事先回来传消息的,水师还在规程上,本王便坐了炮舰先回来禀告军情了。”
等到沈傲与吴文彩都进了厅里,吴文彩脸色一变,道:“越国战事如何了?”
沈傲正色道:“先是拿了占城,此后一路北上,取下升龙,越国宗室三百余人已经全部押上了船,回泉州之后再明正典刑。”
吴文彩不禁搓着手,道:“当真?”
沈傲倒是笑了:“这有什么可作假的。”
吴文彩道:“殿下没有回来的时候,这泉州人心惶惶,尤其是藩王那边,更是左右摇摆……”将那努努王子的事一并说了。
沈傲听了,笑道:“努努王子,他爹怎么取一个如此欠揍的名字,这件事你不必和本王说,他既然已经认罪,唆使人当街行凶,我大宋律该怎么判决就怎么判决。”
吴文彩脸色骤变:“殿下的意思是……”
沈傲危襟正坐:“王子犯法与庶民罪同,本王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教你们按章办事。”
“可是……”吴文彩苦笑道:“昨天夜里,不少藩王去了知府衙门,夜探那王子,看这些藩王的意思……”
沈傲想了想:“你这么说,本王倒是想看看那些藩王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这件事交给本王处置吧,陛下被那努努王子气的不轻?这也好,咱们做臣子的,君忧臣劳,君辱臣死,本王索性回来,就逗他开心一下。”
沈傲回来,吴文彩的心就放下了一半,再加上水师的胜利,也让他有了底气,便笑道:“好,一切听殿下安排,这些藩国搅得泉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