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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筑眼睛在屋里梭巡了一圈,突然瞧见他搁在柜上裁草药的剪子,于是冲了过去,拿起来重重地朝自己的手心划下。
“你在做什么?”当他发现有异,想上前阻拦时一切已来不及了。
那刀刃已狠狠地割开她白嫩的手,皮开肉绽之下,血漫四处。
“啊……血!”她怕血呀,刚刚是哪来的勇气划自己一刀呢?
“你不是很勇敢?看到血还会吓白脸?”宋昱没辙的取来伤药,为她涂抹上再做止血的工作。
“以前我看到血肯定昏倒,可自从我爹病逝,又亲眼目睹我娘悬梁自缢后,我已经学得坚强了。”说着,亚筑掉了泪,不知是因为手疼的关系,抑或因为谈起过往。
闻言,宋昱包扎的手一顿,愕然抬起头望着她。
亚筑接着又说:“我……我爹本来是苏州首富,我从小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哪知道就在三个月前苏州太守柳京强行收买我们家,而且只用一锭金元宝,硬是将我们凌家百余口全赶了出来。”
“有这种事?”宋昱极为意外。
“事后还毁了我们凌家祠堂,我爹四处击鼓鸣冤无效,最后抑郁而终;我娘因思念我爹,最后居然趁我和弟弟不注意时悬梁自缢,我弟弟就是惊见这一幕,受不了刺激才会变成这样。”说着,她大声哭了出来,像是已憋了良久。
宋昱在她柔荑的虎口上打了个结,抬眼望着她哭红的双眼,不难看出他也心事重重。
太守柳京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官商勾结?
“你住下吧,我正缺一个助手。”突然,他冒出了这么一句。
“啥?你的意思是愿意收留我了?”她的眸子突然张得老大。
望着她兴奋的笑脸,宋昱心底陡升起一丝悔意。他……他会不会答应她答应得太快了?就不知她会不会又四处闯祸?
“不过……”
“不能再做错事对不对?我答应你,以后没有你的吩咐我什么都不会碰。”她真的举起手发誓。“那得说到做到。”帮她处理好刀伤,他便站了起来。
“等等,我想知道你医不医我弟弟?”亚筑急急喊住他。
他顿住脚步迟疑了半晌,抛出一句话,“再说了。”
“啥?”还来不及问个明白,她已眼睁睁看着他走出石屋。
虽然还不确定他愿不愿意救亚立,可至少他收留了他们,今后她便有地方可栖身了。
仿似得到了安心,她回头抱住凌亚立,告诉弟弟他们以后不用再餐风露宿。心底有了安全感,她安稳地缓缓睡去……
就这样,亚筑和凌亚立两姐弟在这石屋内一住就是三个月,这阵子亚筑白天会陪着小奇去山上采药。
从一开始,对药草完全一无所知的她,如今已能认得出百来种药材,这对她而言也是种成长。但这还不算什么,住在这里她最大的成就就是已学会了生火。
自从上回石灶被她烧毁之后,宋昱又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块大石头在上面挖洞,终于又成了一个简单的石灶,就此他便教她生火。
在煮食方面,她则自己跑到山腰,向住在那儿的一些大婶们勤学厨艺,私心想讨宋昱欢心。
历经数月,她终于有了三两下的功夫。
所以,至此以后,他们的三餐都是由她准备的,她知道他偏食素菜,总是将素食给弄得色香味俱全,让他能够同样吃得尽兴。
“小猪,今天吃什么?”小奇一回到屋里,连忙喊道。
近来小奇对亚筑姐弟的态度有曲改变,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在尝过亚筑逐渐进步的厨艺后,对她更是好声好气的说话了。
惟一让亚筑懊恼的是,宋昱因为嫌她名字饶舌,居然将小筑叫成了小猪,成天小猪、小猪的喊,就连小奇也一样。
“你吃了不就知道了?”一听小奇这么喊她,她就没好气地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奇说着便拿箸夹起一口菜吃了起来。
瞧他吃得津津有味的,却不见宋昱。
“小奇,师父呢?”她不禁好奇地问。
“有病人吧,正在外头呢。”小奇指着屋外。
亚筑于是走到门口,瞧见宋昱正在远处和一个人说话,那人的打扮穿着,显然是贵族家的奴才。他不是说了不为富有人医治吗?怎么又会和那些人打交道?
突然间,他们好像发生了争执,就见宋昱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襟,面色极为难看,最后他撇下对方,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一看见她,只道:“可以吃饭了吧?小猪。”
“嗯,可以了。”当他进入屋里,亚筑仍好奇地看着站在那儿不离开的男人。“师父,那个人还站在那儿耶。”她也跟着小奇喊他师父。
“随他去,别理他。”宋昱拿起碗筷,平静的吃了起来,好像外面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似的。
“哦。”她仍觉有异地望着他那张陡变僵冷的脸,于是为了打破僵局,她问道:“师父,你觉得我今天做的菜如何?这是我向林大婶学来的。”
“好吃,小猪你进步很多。”他眸子微黯,应付地说着。
“真的好吃?我里面放了肉丝喔。”她突然这么说。
“什么?”他抬起头望着盘里的菜。
“骗你的,瞧你一点儿都不专心,有没有放肉丝你会吃不出来吗?是不是外面的人让你恍神?那我去问问他究竟想做什么?”她站了起来要奔出去。
“站住!”宋昱沉声一吼。
“你……你好凶。”她煞住脚步,回头瞄他。
“你别多事,回来给我吃饭。”他已经够烦了,她还一直嗦。
“好嘛,人家只是好意而已呀。”亚筑噘着嘴儿回到座位上,拿起碗筷喂着一旁眼神依旧呆滞的凌亚立。
说他霸道可一点也没错,往往惟我独尊,旁人的好意他总是嗤之以鼻,以为他收留了她就很伟大吗?
其实她留下不就是为了弟弟吗?希望他哪天慈悲心大发为弟弟看诊,哪知道三个月来他始终不为所动。
每每提及,他就是一句话——不医。
真狠!狠毙的臭男人,她却还要喊他师父,事事奉承,哼!
“小猪,喂饭不是这么喂的。”瞧她喂凌亚立那种他吞一口她塞一口的情形,宋昱忍不住蹙眉。“喂东西不就这样吗?还有方法呀?”亚筑本要伸出的汤匙收了回来。
“得这样。”说着,他上前拿过她手里的汤匙,放在凌亚立嘴角,凌亚立像是知道放在嘴角的是吃的东西,试着转过脸,张嘴尝了尝,接着便主动一口吃下它。
亚筑登时张口结舌,兴奋得眼泪都落了下来,“他……他会自己吃了,他……他进步了。”
“很多事他本就会做,不需要你多事的时候根本毋需多事。”将汤匙放到她碗内,他起身回到位子上。
她瞪着他那副酷样,“我哪知道哪些事是他能做,哪些事又不是他能做的?”
“这就要你细心观察了。”正吃得没空说话的小奇,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亚筑撇撇嘴,“我是他姐姐,我当然会观察了。”
“还有,这盘小菜是师父要我腌制的,他说这味道配粥好极了,拿给亚立尝尝,他应该很喜欢。”小奇将桌上角落一盘漆黑的东西端到她面前。
“真的吗?”亚筑有丝疑心的夹了些进粥里,再喂凌亚立时,他果真像蛮喜欢这味道的,吃得津津有味。
她心想,还好他神志不清,看不见那黑漆漆的玩意儿,否则肯定吃不下去。
“你们吃,我要回房了。”仿似有些郁闷,宋昱并没吃什么东西就搁下碗筷回到他房里。
亚筑看着他那还有大半米饭的碗,不禁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她做的不好吃呢?
“小奇,我今天做的菜是不是退步了?”亚筑闷闷地问。
“不会呀,好吃得不得了。”说着,他又开始大快朵颐。
“是喔,我看只要是吃的,你没有一样不好吃的。”皱起鼻子,她回头用宋昱方才教导的方式喂弟弟,可心思却早已随着他回了房。
夜深了,外头只剩蝉鸣唧唧。
宋昱自从午饭后进入房内就未曾出来过,就连晚饭都是由小奇打点进屋,再端出却丝毫未动。亚筑心急了。他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她经常嘴里对他诸多抱怨,可是一颗心却紧紧悬在他身上,难道他看不出来?
他有心事吗?是为了晌午那个造访他的人吧?
亚筑愈想愈不安,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终于她按捺不住自己一颗想看看他的心,赫然坐起。
在为身旁的凌亚立盖好被子后,便蹑手蹑脚地站起,往宋昱的房间走去。
她轻轻推开房门怕吵了他,却意外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接着便瞧见宋昱坐在木桌旁,喝着烈酒。
天,他平日可是荤酒不沾,为何此时……
也就在她意外征忡的刹那,却听见背对着她的宋昱说:“怎么站在那儿?进来呀。”
她赶紧走了进去,嗫嚅道:“师父,你晚膳怎么没吃呢?饿不饿?”
“小猪,过来。”他抬起醉眼,端视着她。
“哦。”她怯生生地走了过去,“师父,你为什么光喝酒不吃东西?你是大夫,应该知道这样是很伤身的。”
他眯起眸笑了,“伤身就伤身吧!”
“怎么这么说呢?”亚筑听不懂他的醉言醉语。
“你知不知道我为何要隐居山岭?”他突然笑问。
“不知道。”亚筑耸耸肩。
“嗯……那是为了自由,自古鸟为自由而飞,人为自由而亡,既然死都不怕,又何惧伤身呢?”宋昱回过眸,带着醺然醉意的他,看来更具魅力。
亚筑瞧着,心跳声又开始紊乱了。
“师父,你不自由吗?”她像是看不够他那张迷人的俊美脸庞,趁他酒醉之际缓缓上前,将小脸贴近他。
他猛一抬头,两人的唇不盈一寸,吓得亚筑赶紧往后一退,奇Qisuu。сom书脸儿已是火红如烧虾。
“我是不自由,非常不自由,所以才会向往深山林内。”宋昱眯起眸,深邃的眼神直瞅着她,“对了,小时候我曾听说这森林中有一株叫‘自由’的草,只要吃了它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恣意生活。”
“我懂了,所以师父会搬来这儿就是为找那株草,那找到了没?”她把他的话当真。
“哈……这世上哪有什么‘自由草’?唬人的,小时候信,现在则当笑话一则。”他挥挥手,随即站起,走回自己的床榻,“我没事,你去睡吧。”
“师父,你真没事?”她不放心地问。
“没事,你回去吧!”宋昱打了个酒嗝后,便缓缓躺下。
见他睡了却未盖被,亚筑便上前温柔地为他将被子盖上,他喝了酒,睡得像个婴儿,她不禁看得痴傻。
“自由草”?那是什么?
吃了它,师父就不再烦恼了吗?
亚筑不禁开始疑惑起来……
才刚举步要离开,突然听见宋昱呓语的声音,“为什么要逼我?”
她又返身来到他身边,轻问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别烦我!你们一个个要烦我到什么时候?”他猛地推开她,亚筑毫无心理准备的被他推倒,结结实实的撞疼了臀部。
“啊——”她边揉臀,边掉着泪。
宋昱被她这一喊,微微清醒了,他张大双眸,“小猪,你坐在地做什么?”
“我……我是被师父推的。”她拍噎地说。
“我推你?”他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嗯。”亚筑委屈地吸吸鼻子。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否则为何在这里?”宋昱抬起脸。
“我……我哪有企图?”亚筑直摇头,“我只是帮师父盖被子。”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宋昱扯开笑容,看着她因羞怯而变得红通通的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