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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居之随即皱眉:“什么意思?”
瞧他正色凛然的样子,风季黧深笑提醒:“曾经罪孽,想必沈大人心中有数。”
“你究竟要说什么?!”沈居之冷然。此刻只当她在故弄玄虚。
风季黧不禁啧啧叹道:“外人眼里,都以为沈大人为人方正不苟、安守本分,然而实际上,
却为攀爬这朝廷重位,与人合谋设计,污蔑陷害贤德之人,你以为事到如今,就能瞒天过海,高
枕无忧了吗?”
最后几句,果然令沈居之霎时变了脸色,那表情活似在白天里撞见无数狰狞妖魅,瞪大眼睛
望她。
风季黧满意笑道:“怎么,回想起来了?谋害皇嗣血脉,比起本宫而言,大人应是做得更加
彻底,更加心狠手辣吧?”
她紧接一愣,忽见沈居之大步跨前,一脸慌骇地逼近她问:“你,你怎会知道这些?!”
那目光宛若铁拷般死死锁住她的脸,风季黧却不慌乱,笑意渐渐冷却:“没听过一句话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此话落地,好像惊雷在沈居之脑海轰鸣炸响,那纠缠心底二十年的沉重悔恨,一下如云覆浪
卷般铺袭心头,浑身不可遏止地颤抖。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双目充火,表现越是迫急,风季黧越觉异常满足,此番情景,正是她乐意见到。
“本宫是什么人?”带着万般嘲弄蔑笑,她轻轻启开唇,“偏不告诉你!”
有如当头一棒,沈居之猛然僵住。
风季黧刻意压低声音,眸光蒙上幽毒,一字一句仿佛万根针刺植入他心肺:“可惜当初早有
人看穿你们的奸计,你们终究,还是没能得逞。”
她轻快巧笑间,沈居之只觉血液奔涌到头顶,嗡热得让视线一阵迷眩,最后竟顾不得其它地
抓紧她手腕,声音干烈恍若火球哽在喉间,狂急追问:“这么讲是何意思!难道……难道说……
”
他喃喃自语,望向那张盈盈含笑的娇颜,心惊恍然:“难不成……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是不是?!”
面对他逼问,风季黧却是眼含张狂笑意,故意挑怒他道:“本宫偏偏不说,你能奈本宫如何
!”
皓白玉腕被用力揪出一道红痕,沈居之听不进去,情绪失控,朝她声嘶力竭喊去:“告诉我
,他在哪里!他现在在哪里!”
“哈哈哈,知道后要去做什么?弥补过错?还是想杀人灭口?”眼中一丝同情怜悯几乎要将
他拖进无望深渊,摇摇头道,“沈大人……自作孽,不可活啊!”
她花枝乱颤地笑完,忽然眸光一定,瞥向身后不远处的身影,立即抽手挣脱开对方,身一斜
,整个人跌落进荷塘里。
沈居之懵然愣住,还未反应过来,侍卫已从左右将他押制在地,周围一片惊呼哗然,几名太
监纷纷跳入池中救人,一时水花四溅。
“沈居之,你好大的胆子!”
一道声音顿时震惊众人,侍卫两旁让路,轩帝从中趋步而出,眼神阴鸷,简直吓破人胆。
很快,风季黧就被人救上岸,全身衣裙湿透,站在风中宛若清亮珠儿颤颤巍巍。
宫婢将件缎衣披到她身上,而轩帝见此,快要心碎,急忙将她搂入怀中温暖。
“皇上……”
风季黧娇泣,将脸埋入他臂弯中,仿佛受到万般惊吓,始终不愿把头抬起。
“颜儿……”
这番样子令轩帝心疼万分,抚过她湿漉长发,随即冲宫婢们吼道:“全愣着做什么!还不快
去给朕传太医!”
“是!”
桂顺应完,连忙挥手派了两三名太监匆匆退下。
“颜儿,告诉朕,究竟是怎么回事?”
轩帝俯首望向怀中爱妃,声音低柔。方才距离虽远,但也让他瞧清对方竟情绪失控的将人推
下池塘。
风季黧不答,只一个劲地啜泣,轩帝怎舍得她受屈委,转头怒视沈居之:“你身为朝廷重臣
,竟然逾礼犯上,胆敢对朕的人如此大不敬!”
沈居之被侍卫押制垂首,双目怔茫,好像还未睡醒般,直至听见轩帝厉喝,才浑身抖个激灵
,急忙磕头,声颤道:“皇……上……微臣……”
“皇上。”
风季黧倏然抬头,因受惊吓,一张娇颜已是哭得梨花带雨,此刻看向轩帝,眼波流转间,惹
人万般怜爱。
“皇上,是臣妾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与沈大人无关,恳请皇上不要降罪。”
轩帝皱眉:“方才一幕朕看的一清二楚,你竟还要替他求情!”
朝后轻瞥一眼,随即盈盈水瞳又映入那张玉白斯雅的脸,纵使容颜上露出欺伤神色,可依旧
坚持着:“皇上定是看错,刚刚确是臣妾自己不小心造成的。”
她执意替对方求情,轩帝只当她是看在沈居之贵为朝廷元老,想叫自己多留分情面。一时对
她怜惜更甚,语气稍缓道:“既然是朕看错,此事先暂不追究。”
他继而狠狠瞪眼沈居之,提醒道:“若再有下次,朕定不饶恕!”
接着带风季黧转身,一大批侍从后恭敬跟去。
直到脚步声渐远,周围空无一人,沈居之却仍然跪地不起,目光盯向地面某处,完全木然。
“自作孽,不可活啊!”
这句话就像充满无限怨恨的咒语,一直徘徊在耳根无法消去。
“难不成……是有人欲陷害于我?!是谁!是谁!”
恍恍惚惚间,高景颐当时嘶喊惨烈的情景,仿佛拨开层层雾纱,渐而清晰。
——金瞳灭世,不得不除!
大脑嗡一声响,沈居之全身战栗,好似终于在一瞬间,想明了一切。
☆、信任
红鲤在白玉池中追逐嬉戏;池边小几上放着玉瓷碗;里面鱼食仍剩不少;显然是对方逗得无趣;
被弃置一旁。
白色纱帘包裹着六角亭,风起飘舞;有如霞云中隐着一座仙亭。
轻纱旖旎间;有抹绝尘身影若隐若现,仿佛陷入沉睡的冰美白莲,被一片朦胧掩盖。
雪绒榻上有人斜倚;墨檀似的长发披散流泻,与雪毯相衬;灿然生辉,此时那件净白长衣穿在
身上;却显有些宽松了。
桌上摆着茶水糕点,可不知是因对方胃口不好,还是受心情关系,完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那枚香囊在莹白掌心衬托下,彷若一株随时待放的粉荷,清新可人,香气漫溢。
祁容专心注视着手中之物,不过虽说是专心,那眼神却仿佛是死的,没有光彩没有波澜,一
切如同镜映物,竟是了无生气。
唯一那抹光亮,早在看到她胸前那块佩玉时就已经消逝破灭,然而遗下的震惊剧痛,却更让
心沉重到无以复加。
就像要从心中狠心割断掉什么一般,手指用力地攥紧攥死,似乎再松开,那香囊便化作支离
破碎的花瓣,顺指缝间无声滑落。
直至幽寒的冷香受到挤压,扑鼻而袭,才令神经猛然清醒许多。
祁容盯着它,纤长五指像枝展般缓缓松开力道,半晌,眸里终于浮动出飘渺的温柔情绪。
同她上次分离已有十日,可直到现在,再没她的半分消息。
之前每隔三日,祁容都独自一人在小阁内等她,然而奚勍始终没有出现,甚至连一张纸条都
没留下。
祁容清楚她绝不是忘记约定,也不是因事耽误,而是——
她不愿来,不想看见自己。
至于原因,经过渐渐淡静下来的心绪,祁容勾起唇角,眸底有抹华光闪逝。
瞥眼亭外,他顺手收起香囊,淡淡问:“何事?”
池晔站在离亭两尺外,躬身:“主上,有客来。”
恐怕又是些大户官员前来上门送礼,想起那一副副讨好面孔,祁容不耐地手抚眉心,吐出两
字:“推了。”
岂料池晔原地不动,沉默片刻道:“是靳小姐……”现在他还不知奚勍就是当年意外闯入府
邸的女童,因此表情仍显谨慎。
祁容心中一动,随即眸色黯下来:“一个人么?”
池晔道:“还有聂公子。”
一道森芒从眸底转瞬即逝,嘴角扬起冷冷弧线,祁容耸肩冷笑:“有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
他就知道……
将披散乌发轻撩肩后,祁容坐起身道:“更衣。”
兰府正厅
家仆恭敬奉上茶水,奚勍望向杯中的碧泓倒影,神色显消沉,一副心事重重。
聂玉凡在旁,将她表情看得真切,随之目光转向地面,心中何尝不是乱如飞絮,堆积疼痛。
二人均保持沉默,以至厅内显得格外安静,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内厅传来细微的衣袖摩擦
声,两名小童领步出现,一左一右站在上座两旁,之后,才从内走出一位身着华美云锦长袍的年
轻公子,乌发以白玉冠束着,衬得脸容绝尘冰美,外罩一层银丝薄纱,行走间飘然轻扬,一举一
动俱显高雅风范,如仙如神。
祁容身立座前,腰坠佩玉慢慢停止摆动,他侧目望去,眼波清浅似水,从聂玉凡身上一扫而
过,最后落定奚勍身上,即刻变成月纱般的温柔。
“勍儿……”
他不顾奚勍一脸僵硬煞白,趋步上前,完全没留意到池晔刹那间的惊怔,以及聂玉凡不明其
意的皱眉表情。
祁容如此称呼,令奚勍一时不知所措,双唇启阖,却欲言又止。
“既然要来,为何不提前告诉我?”
临近跟前,祁容嗓音低柔地问,好像新生雏羽要将人轻轻包裹。
奚勍慌忙躲开那份目光,想起今日所来目的,后退一步,语气恢复往昔的疏冷,正声叫道:
“兰公子。”
三个字入耳,祁容顿敛起眸,看出她眼底有情绪在矛盾纠结,唇边笑容渺然,瞟眼桌上未动
的茶盏,关切道:“怎么茶都凉了,我去吩咐他们重新换过。”
他正要挥手,奚勍突然阻止住:“不必了。”随后声音顿了顿,“我们今日前来,是希望兰
公子能将一些事交待清楚。”
祁容听完,反而微笑应道:“真是巧,我刚好也有事要对你讲。”
奚勍一愣,他已落下手,命家仆重新端茶倒水。
而此刻他才望向聂玉凡,挑了挑眉,不急不慢的打声招呼:“聂公子。”
对上那双眼,在离开奚勍时少了雾霭似的温柔,聂玉凡见他不经意地抬指拨过肩侧墨发,一
幅画面蓦然浮现脑海,只觉胸口一窒,勉强拱手行礼:“见过兰公子。”
二人相互点头,奚勍则直接截过话题:“你要讲什么?”
祁容见她满脸急切,斜首浅笑:“自然……与上次夜袭你们的蒙面人有关。”
奚勍内心蹦跳,只瞧祁容轻轻拍手,不久,两名家仆便将一名黑衣男子押进厅内。
该人口中塞着白色布团,发不出声音,整个人更被麻绳捆绑成个粽子一样,无法动弹。
奚勍与聂玉凡的目光同时落向他,正心存疑惑,忽听祁容从旁道:“不久前,此人曾找到兰
某,自称替宫中某人办事,欲借助兰府势力与其私下合作,待事成之后……必定好处无限。”
简单几句,却被他说得十分隐晦,可明意人很快就能理解其中之意。想必所指宫中某人,不
但在朝中位重权高,更是野心勃勃,如今想在暗中拉拢权势,其目的不言而喻。
奚勍面露惊愕,祁容则继续道:“兰某虽不是什么王孙贵胄,但自知生在天朝,良心不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