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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赛制上动点脑筋,就算胜不了,也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眉心说的时候,尚玉衡正襟危坐,听得极用心。眉心说完后,他定定望着她,问:“为何帮我?”
眉心执起茶盏,轻轻啜着,“一不想欠你人情,二不想老夫人失望。”
尚玉衡沉默。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眉心起身要走。
“等等。”尚玉衡唤住她,沉声道,“我也有一事与你商议。”
“何事?”
“从今晚起,我宿到正房,分榻而眠,如何?”
“呵……”眉心一手把玩着茶盏,漫不经心道,“现在才想起天下的悠悠之口,不觉得太迟了吗?”
“亡羊补牢,犹为未晚。”
“算了吧。”眉心冷冷丢下茶盏,“茶凉了,涩得慌。”
尚玉衡没再开口,他目送着美人娉婷的身影消失在渐起的暮色中,起身,坐到对面,执起眉心曾用的茶盏,缓缓凑到唇边,一点点将凉透的茶水抿入口中。
没关系,可以捂热的。
☆、第27章 番外:尚玉衡
尚玉衡从没有见过他的娘亲,他甫入人世,她娘亲咽气,甚至没来得及看他一眼。
据后来接生的婆子讲,当时他的父亲冲入房中,拎起奄奄一息的他就要掐死。众人阻拦,他才得以活下来,只是背部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刺伤,经年累月,已磨得只剩下淡漠的疤痕,永存。
父亲应该是极爱娘亲的,便视他为害死娘死的凶手。曾经高大威猛的汉子在病痛和酗酒的煎熬中日渐消瘦颓败,唯一不变的就是对他的恨。父亲常常让他跪到娘亲的画像前,一跪就是整整一夜。父亲拿剑鞘抽他,即使已形销骨立病入膏肓,却到底是习武之人,冰冷的剑鞘一下一下狠狠抽在他身上,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噩梦,在寂静的午夜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肉碎裂的声音。
他应该是很乖的吧?无论有多疼,他都咬着牙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
如果痛成为一种习惯,便也不觉得有多疼了。
八岁那年,父亲再也握不住剑鞘。他背上不痛了,心里却像有人拿刀子在割。父亲出殡的那天,他披麻带孝一身素白跪在灵柩旁,没哭,也没掉一滴眼泪。
从此,这世上他再无至亲。
幸而还有一个疼爱的祖母。
为了让他开口说话,寡居以久的祖母带着他参加各色宴会,鼓励他与同龄的孩子玩。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尚玉衡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世态炎凉、人心易冷。
尚家已不是当年煊赫一时的国公府,他只不过是个有影子的透明人。
有一回,陆家的大公子陆放舟让在场的少年轮流上前挑战他。一个个上去,一个个被打得抱着鼠窜,少男少女如众星捧月般围着他,高呼战神转世,无人可敌。
尚玉衡站在幽暗的角落里,如看一场滑稽的闹剧。
有个穿着狐裘的漂亮小少年得意地问他,听说你们尚家祖爷爷被封为大楚战神,怎么样,敢不敢去挑战?尚玉衡认得他,是大司马顾家最受宠爱的小孙子顾云庭。只是他不明白,他怂恿他去挑战的意图。要知道,那时他九岁,可陆放舟已是十三岁的少年。
小少年撇撇嘴,冲人群喊道:“陆表哥,这个家伙要向你挑战!”
人群如潮水般涌过来,纷纷起哄喝彩。
有人小声嘀咕,尚家那小子个头才到陆大公子胸口,一拳就打趴下了。平日里瞧着闷不吭声的还以为是性子孤僻,不喜欢说话,原来是个傻子啊!
尚玉衡不想惹事,转身要走。顾小公子在他身后低低骂了一句:“孬种!”
那一架终是打起来了。陆放舟仗着人高马大,像拎小鸡仔般将尚玉衡拎在手里往地上摔着玩。摔一次,尚玉衡爬起,再摔,再爬……衣衫被撕烂,头发披散,清俊白皙的小脸上满是灰尘,就这么倔强地一次次站起来,冷冷瞪着陆放舟。
“操!老子就不信治不了你!”陆放舟如一只被激怒的蛮牛,拳头如雨点般砸向尚玉衡。尚玉衡竟丝毫没有躲闪,反而跳起来一头撞向陆放舟的脸,瞬间鲜血四溅!
围观的人傻眼了!
陆放舟也傻了,他一抹脸,满手鲜血吓得他差点哭出来。长这么大,没有人敢动他一根毫毛,更被说被打到出血!尚玉衡却趁着陆放舟发呆的工夫,一个过肩摔把陆放舟放倒在上,脚踩到他的胸口上,居高临下,冷冷问他:“你服不服?”
陆放舟吐出一口血沫子,骂道:“老子怕你个鸟!”
尚玉衡收回脚,用膝盖抵到陆放舟胸口,捏着他的手腕用力反拧,又问:“你服不服?”
抽筋错骨的痛是比用刀刺更令人痛不欲生,陆放舟先前还嘴硬,渐渐的声音小下去,只剩抑制不住的抽泣声。“你个混小子!你等着,老子绝不会放过你……”之前他不想有人过来打扰自己揍人玩,特意选了偏僻的角落。这下完了,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此时,吓傻的孩子们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去找大人。
等到大人们来时,尚玉衡已放开陆放舟,掏出一方雪白的锦帕,安静擦着脸上的血。
有个孩子指着尚玉衡尖叫:“就是他!就是他把陆大公打……”
“放你娘的狗屁!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被打了!”陆放舟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瞪了那孩子一眼。转身指着尚玉衡,“好小子,你有种!一个月之后,咱们再打,敢不敢?”
尚玉衡抬起头,平静道:“可以。”
他走到吓傻的顾小公子旁边,问道:“为什么要陷害我?”
八岁的顾云庭吓得哇哇大哭,“怡……怡君姐姐她……她们说你长得比我好看,我……我不服气!”他口中所说的怡君姐姐是陆放舟的胞妹、太尉府陆家嫡长女陆怡君。陆怡君和她哥哥一样,嚣张霸道,她说什么,那就必须是什么,没人敢反驳。
此后,每个月,陆放舟都会与尚玉衡打一架。
每一次,顾云庭都跟着在一旁放风端茶倒水,陆怡君盛装打扮,远远观战。
年复一年,月复一月。
六年后,陆放舟再也碰不到尚玉衡的衣角,心甘情愿认输。
这一年,陆怡君行及笄,将要入宫为后。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的宿命。然而在入宫一个月前的黄昏,陆怡君却找到尚玉衡,让他带她走。
尚玉衡平静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陆怡君冲上前抱住尚玉衡的腰,哀求他,说她不想进宫,求他带她远走高飞。
尚玉衡转过身,面无表情地一根根掰开陆怡君的手指。陆怡君死死地拽着,不肯撒手。那一天,是这个天之娇女第一次哭,哭得撕心裂肺,天地动容,却最终也没有换的心上人回头一顾。
最终,陆怡君还是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入宫为后。
次年,便诞下太子。
陆怡君大婚的那天夜里,尚玉衡与陆放舟顾云庭一起坐在西城楼上喝酒。三个少年喝得酩酊大醉,砸碎酒坛,放声高歌。从这一天起,他们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站得有多高,就有多么不自由。
他们的人生轨迹,从出生的那天起已注定。
再后来,陆放舟入凤翎卫,父母之命与江家长女江临月定亲。
行定亲礼那天,陆放舟离家出走。尚玉衡与顾云庭找到他时,这家伙已经喝得东倒西歪,大着舌头骂着,老子才不要娶那块木头!一脸贞洁烈女的假清高,瞧着就恶心。
尚玉衡和顾云庭坐下来,陪着他一起喝。
顾云庭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指着陆放舟的鼻子骂,特么你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人家江临月可是京都第一才女,又是个大美人,要不是陆家权势遮天,轮得到你这个夯货!
顾云庭又问尚玉衡,喂,你以后想娶什么样女人了?
尚玉衡沉默,一杯接着一杯喝酒。
十七岁,尚玉衡与顾云庭一同入凤翎卫。
那天晚上,兄弟三个照例凑到一起寻个地方喝酒聊天。
路上,不知哪家的小丫头离家出走,几个家丁在后面穷追不舍。经过他们身边时,那小屁孩突然抱住尚玉衡的大腿,眼泪汪汪求他救救她。尚玉衡没有动,小屁孩子惊慌失措继续往前跑!
陆放舟很不满,操!老子堂堂京都四公子之首,为啥不抱他大腿?
顾云庭哼唧,就你那张脸,吓哭人家还差不多。
尚玉衡没有应声,冷着脸一路跟着方才那小姑娘。一直跟到淇水断桥,看见那个圆乎乎的小丫头将身上的首饰一件件抛给追着她的人,可那三个男人仍一步一步逼进。
小丫头退无可退,眼神悲凉而绝望。
不知为何,尚玉衡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曾经无数个深夜跪在娘亲画像面前,父亲拿着剑鞘一下又下一抽打他的情形。当时的他,一直死死盯着画中身着一袭春衫巧笑倩兮的美貌女子,多希望画上人能突然走下来,抱住他说,乖,别哭,娘亲给你做好吃的。
可是没有那个人。
即使是说爱他刻骨的陆怡君,也永远是盛气凌人地远远望着他。
小丫头转过身,正欲往水里跳时,尚玉衡飞跃而起,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悠悠落地。
小丫头满脸泪痕,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他,如漫天星辰闪耀。她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闹着要以身相许。她强拽下他贴身所戴的螭龙云纹玉佩,说是定情信物。
不多时,小丫头的家人赶到。
一个儒雅华贵的中年男人将小丫头从他身上扯下来,丢下一只锦盒,便飞快骑马离去。
顾云庭好奇地捡起锦盒,打开,是一沓银票,价值千金。
此后,尚玉衡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丫头。
☆、第28章 番外:枉凝眉
是不是一步走错,步步皆错?
朔朔寒风吹彻,淇水刺骨冰寒。尚玉衡低头望着怀中的人,湿漉漉的发梢上的水珠顺着苍白消瘦的小脸滴落,双眸紧闭,嘴角倔强抿着,依稀可见曾经娇俏模样。
天知道,当他知道她竟是他的新婚妻子时,内心是怎样的狂喜与懊恼!
遍寻不见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恨不得立刻拥她入怀,生怕一眨眼又是一场梦。可她却惊惶退缩,眼神满是失望、怨恨与陌生。
他讪讪收回手,悔恨如蚁噬心。记忆中圆润娇俏的莽撞小丫头变成了纤瘦敏感的美丽少女,陌生而疏离,唯一没有变的便是那眉心一点朱砂,鲜艳欲滴。
好在未来还有很长很日子,让他来尽心弥补赎罪。
然而,事情并不顺利。
家道的败落,败得不仅仅是身份地位,更是人心。曾经文雅骄傲的婶娘愈发刻薄贪婪,为了敛财竟到了不顾廉耻颠倒黑白的地步!
她听信了那些不堪的流言,每日闭门枯坐,黯然垂泪。
他怕吓着她,更怕自己的笨拙会错上加错,不敢贸然靠近。
祖母劝他,儿啊,你婶娘独自拉扯着一双儿女不容易,莫跟她一个妇道人家计较。再说了,男人大丈夫顶天立地,也不该插手后宅琐事。怪只怪祖母老眼昏花,本以为依她爹娘那般惊世绝的人物,生得女儿总不会差,谁想到……儿啊,是祖母错了,祖母错了……
他不屑与妇人作口舌之争,也不想祖母伤心。
他恨不得将一颗心剖出来捧到她面前,给她看。但,又有什么用呢?
他确实有事瞒着她,之前没有告诉她,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等一切办妥再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