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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亲自将许孟伯告上公堂的是他的嫡亲祖父。做人证的则是他的亲爹,人家许家都这般‘大义灭亲’了,公主这个外姓人也只能认了。
李荣点点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接着,李荣又状似无意的跟萧南说了说京中的其它动向。
两人足足聊了半个时辰,直到快要用昼食了,李荣才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
行至门外廊庑下的时候,这厮还用‘欣慰’的语气跟平安派来的亲卫打招呼:“唔,你们很不错。来日请你们吃酒!”
护卫们好想死,他们已经假装暂时失明、失聪了,这位怎么还——
屋里的萧南也无语。这厮真是嚣张到一定程度了,真不愧他‘狂放’任侠的名头。
被李荣、萧南谈论的许敬宗,此刻正在训诫儿子。
“那个贱婢如何了?”
许敬宗盘腿坐在主位上,斜倚着个隐囊,看他淡淡的表情,外人实难想象他要说的话是怎样的森寒刺骨。
许大郎跪坐在下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听到父亲的问话,他的身子微微瑟缩了下,旋即低声说:“已经已经按照阿耶的意思处置了——”
许敬宗眉梢一挑。眼神有些犀利的逼向儿子,冷声问道:“怎么,你舍不得?”
许大郎连忙抬起头,看了看没有半分表情的父亲,用力摇了摇头,有些怯懦的说:“儿、儿不敢。”
“哼,不敢,”也就是真的舍不得咯。
许敬宗眉头微皱,伸手轻轻揉了揉眉心。他一世聪明。没想到生出来的长子竟这般废柴,真是跟他那个没用的阿娘一个德行。
许大郎在严父的训导下。显得有些怯懦,但人并不笨,他明白父亲向来不喜欢他。这会儿对他也很是失望吧。
想了想,许大郎小声辩解道:“儿、儿并不是舍不得那贱、贱婢,而是觉得孟伯可怜——”好好一个儿子,虽然纨绔了些,但也是自己精心养大的嫡长子呀,原该承袭家业的。
如今让阿耶这么一告,这孩子的前途是甭想了,还有可能获罪呢。
许敬宗不听这话还好,一听此言,顿时怒了,抄起手边的茶盏便朝儿子砸去:“蠢物!时至今日,你还敢为他说话?他可怜?我看他是罪有应得!”
许大郎见父亲真的生气了,心下不安,并不敢躲,任由茶盏在他的额上碎成渣渣儿,碎瓷和鲜血一起四处飞溅。
“他可怜,难道我许氏满门就不可怜?”
许敬宗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恨声道:“皇家之事是那么好搀和的吗?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听了平安的几句撺掇,就敢伙同坊间闲人去偷盗萧氏的山庄,还、还胆大妄为的去劫掠武库!”
许敬宗乍闻消息后,真想砸开孙子的大头好好看看里面装的是脑子还是泔水!
人,蠢点儿没关系,但怎么能蠢成那样?
是,自家尚了平安公主,不管怎么站队,在外人眼中都是韦淑妃一系。
可这种被动站队和主动参与谋反是两回事儿呀,圣人虽是新君,但砍起人来一点儿都不手软。
想想柴家,不过是跟贺鲁写了两封信,平阳大长公主一辈子的心血就全都毁了。
他们许家不敢和柴家比,更担不起谋反的罪名呀。那件事一旦败露,整个家族都要跟着遭殃。
死一个还是死全家,许敬宗用脚趾头想也能做出正确选择。
“父亲息怒,一切、一切都听父亲的安排!”
许大郎忙站起来跑到许敬宗近前,伸手帮他顺气。
次日下午,萧南继续一个人待在堂屋里抄经,而李荣又在众侍卫假装失明的‘围观’下大摇大摆的晃了进来。
“……许家的那个侍妾‘自缢’了,许孟伯被流放岭南三年,不许赎买!”
听了许家的后续,萧南竟打了个寒战,不知为何,在祥和、静谧的大慈恩寺里,她忽感觉到了一股迫人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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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图穷
“许家,够狠!”
沉默良久,萧南才幽幽的说道。
“不是狠,而是聪明!”
李荣拎起铜壶给自己添了杯水,很是随意的说道:“死一个人,还是死全家?相信只要许家老汉没有蠢到家,他定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萧南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压低声音问道:“你、你是说许孟伯和平安——”
李荣端起茶盏,他的手故意顿了顿,似是在提醒某人小声。
萧南收到暗示,收了口,她的心中已经如惊涛骇浪般起伏不定了——许孟伯竟然真的参与到平安公主的谋反中来。哦不,更确切的说,是参与到韦淑妃一系的争斗中来。
而山庄被盗,乃至武库失窃,这一切极有可能与许孟伯有关。
因为据她在乞索儿中安插的眼线汇报,山庄被盗前,有一个胡服男子找过他们打探消息。
其中,便曾经向乞索儿们打听过荣寿堂的动向,还收买一部分乞索儿监视崔家。
当时收到消息,萧南还不禁暗暗得意,这些人打探之前,定没有想到,她萧南早就想到了用乞索儿打探消息,且京中的乞索儿,十之七八都是她萧南育儿堂中出来的‘暗探’。
那些人想用这些乞索儿监视她萧南、及荣寿堂,他们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呵呵,你猜!
还不是她萧南想让他们‘知道’什么,就能让他们‘知道’?!
萧南得意之余,便给玉簪下了命令:将山庄的事全都告诉他们。然后让他们按照她的剧本往下演。
果然,那胡服男子得到了消息,第二天她的山庄便被盗了,而那些她早就准备好的武器也都顺利落到了那些人手中。
当时萧南还在猜测那胡服男子的身份。因为根据与他接触的乞索儿回禀,那男子的相貌,与萧南熟悉的几个人都不相同。
更不是她预想的那几个假想敌。
起初,萧南还以为那胡服男子是李敬。或是毕力术呢。
因为据萧南收到的消息,在这次后宫的争斗中,南平夫妻支持的武昭仪也搀和了一脚。
这次圣人之所以会急着赶回皇城,除了武库被盗一事外,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武昭仪有孕,且胎像略有不稳。
圣人对武昭仪还是很宠爱的,如今又有了孩子,他自是高兴不已。所以才会中断了祈福仪式,匆匆赶回宫城。
萧南最初听闻此事的时候。她以为这是武昭仪的计策。
大家都知道。圣人在大慈恩寺不安全。而武昭仪恰是除了皇后外,唯二不希望皇帝出事的人。
萧南猜测,武昭仪也定是察觉到韦淑妃一系的阴谋。所以才会借怀孕一事,将皇帝哄回宫。
甚至。为了担心自己在皇帝心目中不够分量,还特意命李敬派人去劫掠崔家火器,造成一种京中已有乱象的假象,借此‘逼’皇帝回宫。
但,李敬、亦或是他背后的武昭仪,或许会劫掠山庄的火器,但绝不会打武库的主意。
毕竟人家只是想使个计策,并不是真的要谋反。
萧南一直是顺着这个思路猜测,所以在乍闻武库被盗时,她才会那样的惊讶。
除了李敬,萧南也怀疑过毕力术。
这个家伙一直隐藏在崔家,虽没有再像过去一样四处串联寻找同伴,但他拿着从崔家得来的银钱,网罗了不少坊间闲人和市井游侠儿。
毕力术有什么计划,萧南并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这厮对自己、对崔家定是异常憎恨,一旦有机会,他定会出手。
而萧南和崔幼伯之所以没有彻底解决毕力术,并不是办事拖拉,而是想彻底解决贺鲁留在京城的密探。
现在毕力术虽然被同族所疑,但他终究是密探出身,对于同伴的行事、习惯都非常了解。只要让他觉得对某件事有把握,他定会想方设法的联系那些伙伴共同举事。
毕力术在崔氏小夫妻眼中便是鱼饵的存在,哪怕这个鱼饵有毒,他们还是想试一试。
毕力术想要做点儿什么,那就必须有两个条件:第一,手下有人;第二,手里有武器。
人,毕力术已经招揽了十来个,大规模作战不可能,但小范围暗杀、劫掠什么的却是木有问题。
毕力术现在唯一或缺的便是武器,而崔家火器的威力,他是亲眼见过的。
且自他回到京城,便四处打探,崔家、学院甚至是萧南的几处田庄,毕力术都没有放过。
最后,他更是壮着胆子去武库、军器监和将作监打探。
萧南也正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会将毕力术列为重大嫌疑人。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竟是平安夫妻的手笔。
等等,萧南忽的想起一事,有些犹豫的说道:“不是说他们夫妻不和吗?怎么在这样的大事上,许大郎会听平安的指派?”
李荣唇角上扬,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在荣华富贵面前,什么小分歧、小摩擦都变得不重要了……”
说着,李荣向前探了探身子,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据我探听来的消息说,许大郎确实对他父亲的爱妾有些、呃、有些倾慕,而他被孝道压着,且与公主不睦,前途什么的就需要仰仗家族,可他偏又惦记上不该觊觎的东西……所以,”
剩下的话李荣没说,但萧南已经听明白了,许孟伯想要心想事成,那就必须自己有权势。
恰在此时平安给他画了张极大的饼,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许孟伯也就暂时忘了他和平安的龌龊。夫妻重新拉起手,一起做‘大事’去了。
“……”
萧南有些无语了,为了自己的私欲,竟让整个家族陷入困境。这个许大郎也确实该死。
李荣见萧南一脸鄙夷的样子,也是微微一笑,轻啜两口茶,继续低声道:“对了。长公主托我转告你一声,明日圣人起驾赶往骊山。京中诸臣、权贵亦随之前往,京兆府、金吾卫等亦要跟随,京中宿卫可能不如平日,你、你一个人在寺里,诸事要小心!“
这件事李荣曾告诉过她,所以她并不惊讶,点点头,“我知道。也劳烦荣表兄转告我阿娘。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倒是她和阿耶,在骊山——”
萧南咬了咬下唇,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反倒是李荣聪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定会转达。
其实李荣也预感到了。按照事态的发展,接下来的战场将会转移到骊山,到那时,京城反倒比骊山安全许多。
某些人可能不会等大部队到了骊山就动手。
毕竟相较于宿卫森严的别宫,从京城至骊山的山路,反倒更容易得手。
长公主和萧驸马跟随圣驾,真若遇到什么刺客、突袭,旁人或许有机会逃开,他们却极容易受到波及。
萧南给父母提前准备了携枪护卫,但、但事有万一,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计划能万无一失。
就拿萧南与长公主协商的那件大事来说吧,当时计划也算周密,且随后的事实证明,大部分的计划也都顺利进行着。
但还是有一些细节出现了意外。
这让萧南很是警觉,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往往是那种不起眼的小失误,会造成整个大计划的彻底溃败。
萧南不想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次她可是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赌上了,真若败了,可就不止她一个人身死了。
而且通过目前对手的表现来看,萧南可以肯定,对方也是拼上了一切。
这不,人家都把崔幼伯弄回京了,足以看出对方的‘决心’呀。
想到崔幼伯,萧南神情平静,只语气略带嘲讽的问道:“这两日荣表兄在京中可曾再看到崔肃纯?!”
李荣挑了挑眉,又给自己添了杯水,心说话:看来萧家表妹这是真生气了呀,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