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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都是年少离世。那一个个欲盖弥彰的阴谋,亦是宫中的忌讳。
而皇孙中,李成器与李隆基又是幼年便已成名,虽常年禁足却仍掩不住光华所在。或许,这才是皇姑祖母真正忌惮的。儿孙的优秀,于她而言只能是障碍。
我胡乱想着,婉儿却已收了神色,笑起来:“来了来了,我们去见见那个小才子。”她话音未落,仙蕙就忽然闪出来,眯眯笑着,说:“什么才子?这一船的才子,我还真没见到年纪小的。”她努了努嘴,似乎极不满。
婉儿持扇拍着她的脸,道:“此人弱冠获中进士,算不算小?”仙蕙杏眼微瞪着,似是极惊愕。我笑看仙蕙,道:“已经登船了,去看看吧。”
正说着,船头已一阵热闹,连太平公主都颇有兴趣,放下酒盏端详着上船的人。张九龄正抚额长出口气,理了理衣衫,大步向太平而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待起身却是笑眯眯的,没有半分窘迫。
我和婉儿走过去时,李成器正在和太平讲解着,太平略点了头,看我和婉儿道:“这就是今年最年少的进士张九龄了。”我悄然对张九龄笑了下,婉儿却仔细看了看,低笑道:“举止翩然,气度不俗。”
她只送了八个字,再没说什么,张九龄微怔,竟难得收了往常的不羁。
李成器摇头,笑叹道:“这位就是陛下最器重的上官姑娘,”他顿了一顿,看我道,“这位是永安县主,那个年纪小些的是永泰县主。”
张九龄这才反应过来,又一一行了礼,刚直起身,仙蕙已走上前,绕着他看了一圈,道:“勉强入目,”她扫了一眼李成器,摇头道,“不及成器哥哥三成。”
李隆基喷了口中酒,太平和婉儿已笑得先后举扇去拍她的头,连李成器亦是难得笑出声,摇头叹气。我对仙蕙笑道:“进士比得是才气,又不是样貌,连张公子这样的你都勉强入目,日后驸马可就难选了。”
仙蕙细想了想,点头对张九龄道:“作个诗来听听。”
张九龄哭笑不得,只能道:“县主可知道在曲江大会上,进士只会向仰慕的女子作诗?”仙蕙闷了一下,轻扫了他一眼,道:“你若做得好,本县主就许你做驸马。”她说完,目光定定看着张九龄,像是极自然的事。
张九龄彻底被噎住,太平已笑斥道:“没个县主的样子。”
待到下船时,岸边已挂了灯。
宴罢又是开宴,月灯马球是皇室最后一宴,待到后两日才是进士们自主定宴。太平和婉儿似都极喜看马球,待落了座就紧盯着马场中春风得意的进士们,举杯闲话。我陪坐在一侧,虽看场中的争夺,却因身侧坐着李成器,有些心猿意马。
婉儿看到兴起,转过头对李成器笑道:“郡王六岁上马,七岁习弓,若是入了场怕就是你的天下了。”李成器摇头,道:“本朝文人入武者甚多,此次进士中也不乏好手,本王若入场,他们也只会束手束脚罢了,未必不如。”婉儿悄然看我,转头继续看场内。
身后内侍换茶时,李成器低声吩咐了一句,不过片刻,内侍又特端了杯蔷薇露。
他将杯轻推到我手侧,我心中一暖,端杯喝了口。因太平和婉儿就在身前,我不能多说什么,可却愈发走神,余光中尽是他温和浅笑的侧脸。
场中越演越烈,我的心也跳的越来越厉害,实在坐不住,只随口和婉儿寻个借口,拉了下仙蕙的手,带着她离开了观席。我和仙蕙两个在场外走着,因场中的热闹,没有过多的人留意,反而轻松不少。
仙蕙一路不停说笑着,看着江畔人头攒动,更是欢快,一路和我走到江边。身侧都是非富即贵的女子,倒不突显我两个,我和她走到水边,捡了块人少的地方坐了下来。
月色下,近有酒旗画船,远见细柳拱桥,衣香鬓影,笑语欢声。
盛世繁华,亦不过如此。
过了会儿,仙蕙忽然说口渴,让我等片刻,便匆匆跑走了。我抱着膝盖,看着江面的倒影,正是出神时,忽觉有人在身边坐了下来,便随口道:“你这口茶倒也喝得快。”身侧人没有应声,我转头看,才见是李成器。
他凝视着江面,随口道:“不喜欢看马球?”我嗯了一声,也去看江面:“看不大懂,可能是不会骑马的缘故,”我想起婉儿说得话,又道,“郡王极擅马术?”李成器微微笑着,道:“不能说是极擅,但却是下了心思学。幼时总觉驰骋疆场才最是惬意,却未料至今只能在宫中马场演练。”
我看他眼中映着月色,其中的沉寂与这喧闹格格不入,不禁为他难过。文人武将有满腹才能,尚有文举武举可一展抱负,而他却只能被困在宫中,虚度年岁。
两个静坐了片刻,仙蕙始终没有回来,我不禁有些担心,道:“郡王可看到仙蕙了?她说是口渴回去喝茶,却到现在还没回来。”李成器笑了下,道:“我来时,看到她去找张九龄了。”我愣了下,立刻明白过来,苦笑道:“竟然连我也骗了。”
他转头看我,道:“张九龄自有分寸,不必太过忧心。”我对着他的眼睛,心一下下轻跳着,忙应了一声,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正想着如何打破沉默时,他忽然道:“走吧,离席太久总会有人察觉的。”
我嗯了声,随他起身折返。
正经过一处软帐时,忽然有个丫鬟模样的跑来,站定在他身前,行礼道:“这位公子,我家姑娘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我吓了一跳,忽然记起婉儿的话,不禁笑看他。
也不知是哪家贵女,将他看作了新科进士。
李成器淡淡一笑,道:“抱歉,在下已有妻室。”他说完,轻握住我的手。我被他吓了一跳,窘得脸发烫,那小丫鬟似乎也极窘迫,匆匆躬身跑走了。
他握的并不紧,却没有再松开手。
我跟着他沿江边而行,两个人都走得很慢,听着江畔歌舞,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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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二十八 曲江宴(2)
因此事牵涉张九龄,李成器格外小心,只嘱咐几个心腹内侍四处找寻,我也命宜喜给仙蕙宫中的传话,说是她与我在一处,不必慌乱。
可过了半个时辰,依旧寻不到踪迹,我远见太平与驸马静观马球,叔父武三思则在婉儿身侧低语着,暗中捏了一把汗。此番叔父虽不是主宴者,却是皇姑祖母的一双眼,盯着每个涉宴的李家人,若是被他知晓仙蕙私会新科进士,必会秘奏陛下,绝非小事。
正是焦急着,何福自远处匆匆走来,躬身道:“郡王,有人见张九龄去了东市,小的已遣人去寻了。”李成器默了片刻,才道:“着人告诉二郡王此事,你随我去东市。”他说完,示意我随他走,我虽有不解,却深知他自有主意,也没多问,就随着他避开杏园,往东市而去。
因一路有何福应对,倒也没被人察觉。
路中人头攒动,却大多是从曲江边而回。李成器将我让到里处,避开疾行的车马,低声道:“可有人知道你在何处?”我摇头,道:“我只让宜喜嘱咐了仙蕙身边的人,其他人并没有惊动。”李成器应了声,没再说话。
过了片刻,他才穿入个巷子,站定在个深宅门处。何福上前轻叩了门,过了会儿,便有个老妇人开门,见李成器脸色一变,忙躬身将我们让了进去。老妇人挑灯带路,将我们带入间书房,上了几杯热茶。
何福则退出房,合上了门。
李成器看我一脸猜测,端起茶杯喝了口,才道:“坐下吧,今夜不能回宫了。”我下意识看他,遥听见宵禁的擂鼓声,更是心惊。
他将热茶推到我面前,平和道:“仙蕙随张九龄擅自离宴,此事对仙蕙可大可小,但对张九龄便是个死。倒不如今夜民找到她,明日你我三人同入宫,只说是你与她贪玩走散,我带人四处找寻才过了宵禁,或还能蒙混过去。”
我细想他的话,才晓得他在曲江处就已做了这打算。若是他独自去寻仙蕙,必有人会疑惑仙蕙为何会孤身离席,他将我带出来,受罚三人,最多也只是忘了规矩失了体面,如何也牵连不到张九龄。
仙蕙心思单纯,绝想不到如此做或会扼杀张九龄的仕途,也会将她自己推到有心人的阴谋中。李成器吩咐人传话给二郡王,想必李成义也会在宫中做了应对,该不会有太大的纰漏。
我想到此处,才略松口气,看了他一眼。他只微笑着低头沉思,静等着外头的消息。
四下极安静,这宅中似乎只有那么一个老妇人守着。过了会儿,那老妇人又叩门而入,换了热茶,又添了些点心,匆匆退了下去。房中虽有火盆取暖,却盖不住初春的寒气,我捂着茶杯越坐越冷,见始终没有消息,心中也越来越慌。
若是明日晨起还寻不到她,就真是大祸了。
如此想着,我也再坐不住,放下茶杯走到窗边,看着院中的新柳怔怔出神。不知过了多久,身子渐有些冷僵了,刚想转身去火盆边取暖,却觉周身一暖,竟被身后的他拿袍帔裹住,环抱在了身前。
“你一向畏寒,怎么还在窗边站着?”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夹带着温热的气息。我只觉得耳边发烫,不敢动,过了会儿才出声,道:“这是唯一的方法,却漏洞百出,太平公主若也遣人出宫找我们,岂不是要惊动很多人?”李成器,道:“她也是李家人,不会想此事人尽皆知的。”
我又想到武三思,犹豫了下才又问道:“我叔父若要让人暗中查……”他打断我,道:“梁王那处暂不必忧心,他早知道你我的关系,若要猜,也只会猜是你我以仙蕙做借口,在宫外私会。”我周身阵阵发热,静了片刻,才低声道:“他若告诉陛下此事,岂不麻烦更甚?”
他没答话,将我带卧榻上坐下,将身上的袍帔解下,覆在我身上,道:“这正是他手中的利器。”我愕然看他,道:“他用此事逼你就范?”他微微一笑,道:“是的。”我看他眉眼带笑,一时想不透,只定定看着他,他温和道:“他相信我会因此事受他要挟,替他谋利,这也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拉扯着袍帔的缎带,琢磨他的话。
于武家这处,自武承嗣失宠,叔父已没有任何障碍。如今唯一要应对的就是李家,太子李旦素来不争,若是太子长子能被他握住把柄,为保住性命也必然会为他所用。如此一来,叔父只会将所有力气都用在皇姑祖母身上,用在太平公主身上,用在朝堂上,绝不会再注意被自己扼住咽喉的李成器。
想到此处,只觉步步在局中,连自己亦成了盘上一子。我默默看着地面,没有再问什么。
他静看了我片刻,才微微叹了口气,道:“有些事,你知道了只会多想,”他顿了片刻,又柔声道,“不过,我今夜带你出来,的确存了些私心。”我抬头看他,正对上他渐深的笑,方才想问的话已说不出口。
他揽住我的腰,将我拉得近了些,我看着他漆黑的眼,心跳得越来越慢,不禁下意识闭了眼……过了会儿,唇上才沾了几分凉意,他的亲吻轻轻浅浅地辗转而下,温柔却也热烈。
直到渐有些喘不上气,我不禁攀紧了他的肩,感觉着他的离开,却觉他手臂更紧了些。
灯烛的影子摇曳着,落在墙壁上,宁谧祥和。方才还冰凉的手,已有了微薄的潮汗,我试着挣扎了下,却推不开他,只好低头静靠在他怀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又有人轻叩门,我下意识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