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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将做出自己的选择和判断。他们或者勇猛,或者懦弱,那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然而,他知道,他那该死的,出生时便被赋予的能力时刻都在提醒着他,将会有人死去,将会有很多人死去。
他什么都做不了,索性,离开这里。因为他不想看见最亲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然而,眼前仍旧浮现出玄墨那如夜枭般持剑而起的身影。
“你知道那刺客是谁,对吗?”女子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他禁不住一阵战栗。
“那天的惶恐,是你从未有过的。”
男子扬起手里的鞭子,他们需要再快一些,陛下的追兵,怕是很快就到。
定风波 十年生死(六)
长安城郊,绿柳依依。粗糙的茅屋里,一位清瘦的老人和一位锦衣公子正在对弈。老者捻着银须,频频点头。公子则微微笑着,泰然自若。
“一切,都可放弃?”老者眯着眼睛,缓缓说道。
公子点了点头。他明艳的眸子里,云淡风轻。
“田老为天下人做的太多。”他轻声说道。
老者笑着将一枚白子放了下去。
“田某只希望天下太平。”
自从回到长安,这八年来,他一直隐居在此,然而,却时常以密函的形式,将一道道良策送入宫中。
田千秋知道,时至今日,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他缓缓起身,面朝西方俯下身去。
锦衣公子也站起身来。
他用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先皇在天之灵,应得以慰藉。如今乱臣贼子已成阶下之囚,汉室天下,将迎来中兴之主。”
尚冠里,刘病已一身劲装,引弓朝对面的一枚五铢钱射去。
“啪”的一声,箭身穿过钱孔,落在对面的一根柱子上。
他得意的大吼一声。
张彭祖等人也在一边开心地叫嚷着。惟独晙,独自一人,坐在廊下,一声不吭。忽然,门开了,一个月白色的身影冲了进来。刘病已一愣。
只见女子一口气来到晙的身前,扬手竟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他光洁的脸上。
“你这是干什么?”刘病已冲上去,却被晙拉开。
女子狠命的瞪着他的眼睛。
“卑鄙小人!”
病已又是一愣。
“喂,怎么说话呢!”
谁知,晙竟一伸手,将他推开。
他冷峻的眼里,闪动着深切的悲哀,直直的看住女子。女子有些诧异,却随即又恢复了先前的愤恨。
“你说去找大司马,可为什么现在全天下都在通缉誉!”
晙仍旧垂首不语。
病已实在看不过去,大声吼道:“因为他是刺客,当日,你险些死在他的剑下……”
谁料,他话还没说完,晙竟挥起一拳,朝他打去。
病已急忙躲闪,踉跄的向后退去。嘴里还哇哇的叫着,也不知他情急之下要说什么。他中了一掌,气急败坏,将手中的长弓狠狠的摔在地上,转身而去。
晙有些恍惚,跌坐在檐角的石阶上。女子有些无措,远远的立在那里。
“你说的没错,我去找了大司马,告诉他有关誉的事情。但是,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告示上说,誉就是刺客。”他情绪有些激动。
“后来我又去找他,他说无凭无据,宁杀错不放过。”
女子绝望的哭了。'。 '
“现在,连杜飞华都受到通缉,誉真的是活不成了。”
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你是鲁世子啊,为什么不能救他们!”
晙无耐的摇着头。
“鲁世子,正因为我是鲁世子,才不能过多的干预朝廷的决策,尤其是这么敏感的事情。那是刺杀君王的谋逆之罪啊!你别忘了,我不是孑然一身,我的身后,还有整个鲁王宫!”
长烟仿佛没了魂魄,如行尸走肉一般,缓缓走出世子府。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变故,让她的精神游走在了崩溃的边缘。
陛下病了,不见任何人。
他只下了一道圣旨,封自己做了典妇功。她做梦也没想到,陛下会将这么重要的位子交给自己。
然而,誉要怎么办。他刚刚才活了过来,难道,就要以刺客的身份再死一次?
长烟的心被希望和绝望分裂成两半,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坚持,要忍耐,陛下的病会好的,她一定会再次见到他。到时候,她要用自己的命换回誉。
千里之外的玉门关。
残阳如血。
白衣男子远山般的眉不得不凝重的沉了下去。他面前的是大汉朝的数百骑铁骑。汗血马威武的身躯,在残阳前交织出一道剪影。女子跟随他多日,似乎对血腥已司空见惯。
她缓缓抽出手来。
“我下马,你一个人走。”
男子冷峻的眸子里,划过一道惊雷。
“何时说过分手?”他将手一缩,将女子的手紧紧握住。
女子微微一笑,环住他的腰。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男子灿然一笑,纵马朝敌军冲去。
杜飞华只觉得,一瞬间,自己便没入了浓稠的血浆之中。那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飞迸的热血,溅在她冰凉的脸上,顿时有热气升腾起来。她闭住眼睛,只管用手死死的抓住姜浪萍的衣服。他激烈扭动的身体,在热血间杀出了一条道路。她慌忙睁开眼。一道鲜血瞬间喷进她的眼中,眼前的城门,顿时变成了血红色。
姜浪萍挥舞的软剑似纷飞的光雾,紧紧将她包裹起来。竟没有收到一点伤害。然而,就在这时,她听见,他的胸腔里发出沉闷的一哼。一个黑衣的骑兵已经冲到他们跟前。此人身穿铠甲,狰狞的脸上一道奇长的疤痕。
姜浪萍将身子一缩。
“刺啦”一声,似乎什么东西扯开了他的胸腔。
粘稠的血,流在了女子的手上。
“浪萍!”她尖叫着。
却一歪身,险些从马上坠落。
而姜浪萍,却在这个时刻飞身而起。用身体朝那人扑去。
“快走!他们要抓的不是你!”姜浪萍声嘶力竭。
女子一个激灵。白马,却如风驰电掣一般,冲出了即将关闭的城门。
残阳没入起伏的山峦,大地陷入黑暗。齐腰的蒿草,被风吹的垂下身来。白马上,女子的白衣已变成血衣,她伏在马背上,不省人事。面纱已经脱落,血污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庞。
定风波 十年生死(七)
宣示殿上,龙案旁的位子,仍旧空着。
霍光皱着眉头。隽不疑见群臣已无事可奏,便俯身道:“大司马,前几日,玉门传来消息,抓获了刺客的弟弟。”
霍光点点头。
“请示大司马,该如何处理?”
“将此人救活,然后速速送回长安。”霍光缓缓道。
隽不疑俯身领命。
自上官桀和桑弘羊死后,他便得到霍光的重用。群臣闻言,也都点头称是。自出事之日起,长安城便全部封锁。直至现在,仍盘查的十分紧密。那刺客怕是插翅难飞。
“发出告示,称我们已经抓住了姜浪萍,让玄墨自动现身。”霍光目露凶光。
他本来也对此人毫无头绪,幸亏丁外人的好记性。他曾在公主府见过那名刺客,那玄墨身材精壮,眉目极有特点,他一见之下便心生寒意,自然印象深刻。他命人按照丁外人的描述画出了刺客的画像。终于,晙认出了他,他曾在燕国与此人交过手。
众人这才知道,玄墨,是燕王派来协助长公主的。然而,当时玄墨和商誉穿着一样的衣服,究竟是谁下手刺杀陛下,又是谁出手营救陛下呢。
刘弗陵早已听说了这些消息。他将寝宫搬到了甘泉宫,他要实施下一步计划。那些纷乱的细节早已与他无关,对他来说,这次,才是真正的生死关头。
前几日,他去了趟公主府。
鄂邑病倒了。
她瞬间衰老下去,仿佛一个真正的老人那样,花白的头发,褶皱的眼角。不时的躲在床上咳嗽着。刘弗陵望着她,忽然生出一份怜悯。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肩。递给她一杯水。而后,起身离开。
当天夜里,鄂邑停止呼吸。有人说,她服毒自尽了。第二日,燕王旦,自刎身亡。
甘泉宫,刘弗陵盘膝坐在月下。夏,已走到了尽头。他仰起头,月光千古不变,孤独的流溢在夜的每一个角落。
黄少原来到他的身旁。轻轻的将头靠在他的背上。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默默的,坐在月光下。
子夜时分,一场大火,从甘泉宫的寝宫燃起。宫人四处奔走逃亡。熊熊的火光像舞动的红蛇,张牙舞爪的朝天空奔去。自从武帝建了建章宫震慑火神后,汉宫便一直没有再遭遇过任何火灾,然而今日这燎天般的火魔仿佛要吞噬大地和苍穹,宫人们奔走呼救,竟是一片哀嚎狼藉。
邴吉带人赶来,却束手无策。火势汹涌的程度,骇人听闻。
长烟远远的站着,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她慌忙逆着人流朝甘泉宫门的方向跑去,被人撞倒便再次爬起。她知道,有些人至此便成了诀别。为何她的人生总是在这样的诀别中煎熬,她终于明白,对于誉的是依赖而非爱情,可是当爱情真正来临时,为什么一切都那么决绝的轰然而逝。
“陛下!陛下!”她哑着嗓子冲到了大火的边缘,狂怒的火舌几乎触碰到了她的毛发和肌肤。就在这时,一行人仓皇的跑了出来。
她的目光忽然间落在一个身材清瘦的小黄门身上。那人微微抬眼。目光流溢着如星子般的光芒。
长烟一愣。
“陛……”
却见那人一抬手指,压住双唇。双眸里的光芒,亮的惊人。
长烟感到一股热浪朝她卷来,她忽然间想冲过去拉住他的手。这一刻,对她来说,似乎化去了时间和空间,她不过是个决然醒悟的女子,面对着一个给了自己重生希望的男子,她想交托一生,却不想,遭逢了他的弃世。
她绝望的望着他。目光里闪过一道泪痕,落在唇边的酒窝里,泛起宿世的悲戚。
他穿着黄门的衣服,而脸却干净的出奇。他由衷的绽开了一个微笑,那是长烟从未见过的,比春风还要温暖,比朝阳还要振奋,比冬晨最晶莹的雪水还要纯净。他被火光包裹,却褪尽了疲颓,剥落了阴霾。就像那段火浣锦,焕放出勃勃的生机。
长烟终于明白,他什么都懂得,他看透了任何人的心。
“为什么?”她说道,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火光和夜色的背景下,交织出长烟惨白而绝望的脸,和她眼底深处充满着哀怨的坚定。
他微笑着凌空张了张嘴。
“自由。”
接下来的记忆一片模糊,火的热气,嘈杂的人声,疲惫的双腿,酸胀的眼睛,摇摇欲坠的甘泉宫,到处飞扬的灰,这一切,都在红与黑的背景下被揉的粉碎。
不知道为什么长烟总是觉得,他最后的背景,是消失在通往椒房殿的那条小路上的。
次日清晨,大火终于被熄灭。焦黑的梁木散发着浓烈的刺鼻味道。人们从中搜出了陛下的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糊味,半截保持完好的龙袍压在他的身下。
霍光大怒,重责了许多宫人。然而,人死不能复生,即便是天子帝王。他只能悲愤的承认这个现实。
陛下死了,死在甘泉宫的冲天大火之中。
椒房殿里。
鱼雁宫灯闪烁着孤冷的光。宫人早已睡下。上官燕却赤着脚来到院子里。她披落的长发,散发着微微的香气。青灰色的纱罗里,透出皮肤的颜色。
她扬起头。
月亮。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脸色已经不再萎黄,一种渐渐升腾起来的红晕笼罩着她。她的嘴角轻轻扬起,对着遥远的月亮,轻轻的伸出手去。她终于拥有了和他共同的秘密,这秘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