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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个李广利,在我们看来不过是个绣花的枕头,若没有李夫人撑腰,怕是根本活不到现在。
刘彻曾经派他去攻打大苑。
那时,李陵就和苏武打赌,他必然兵败而归。
李陵用他的连击弩作为赌注,而苏武,则用他所有的诗篇。
那时,我非常希望李陵会赢,因为,我想看看苏武哭鼻子的样子。
我是不参与这样的事情的,我总是觉得自己没有赌注。
果然,李广利败了,带着残兵败将的他,被汉武帝挡在了玉门关外。
我能想象,残破的战旗,在猎猎的风里飘扬,戈壁上,无垠的黄沙背后,李广利疲惫而绝望的望着巍峨难度的城头。
我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李陵,则是大笑。
琉璃光 霍光(三)
三天后,将军府的后院,生起一堆篝火,那火被架的老高。
跳动的火苗背后,苏武举起一捆书简,脸上的神色,郑重而倔强。
我远远的看着,心里却并不觉得好笑。
那一瞬间,我发现,苏武竟然真的是个人才。
李陵试图拦住他。
然而,苏武却义正言辞的训斥了他。
“大丈夫宁可舍命不能辱节!”
就这样,他的那些精美的文章,随着一道烈火化为了灰烬。
李陵和我,默默的盯着那团越烧越旺的火光。
谁也没有想到,多年以后,我们会遭遇什么,而李陵,在遥远未来的某个时空里,还会这样,被苏武训斥。只是那时,曾经的少年早已被岁月洗刷的面目全非。
在我日后的生命里,时常会梦见那道嘹亮的火光。
那火,好似一道魔咒。
在我不断偏离道义的政治生涯中,时不时的闪现在我的意识深处,将我惊出一身的冷汗。
它时刻提醒着我和李陵,我们有多么的卑微和可笑。
从那次的事情开始,我再也没有嘲笑过苏武。
再后来,匈奴不断的缠扰边关,陛下开始为了此事而忧心忡忡。
李广利,再次被作为主要将领,派往战场。
令我们振奋的是,李陵也被派上前线,跟随在李广利的队伍中。
而我,仍然要留在宫里,奉车都尉,并不是需要征战大漠的将军。我需要用机警的目光保护陛下。
陛下,就是我的战场。
但是,无人知道,我是多么的厌倦血腥和屠杀,虽然我崇尚武力,却并不喜欢无端的杀戮。然而,那让我觉得身心俱疲的边关,却是李陵最向往的地方。
李陵没有告诉我和苏武,他只是独自做了这个决定。
入宫,面圣。
我还记得那天,是个午后。
我陪在刘彻身边。
他有些疲惫,却仍旧不断的翻阅着手里的奏折。
那些讲述边关的,令人忧心的文字。
他的眉头深锁,时不时的从鼻子里哼出粗重的气息。
看得出,他十分的震怒。
那时候,我已经与我的陛下十分熟悉了。
他走下车子的时候,我该在哪个位子伸出手去,跟在他的身后,该保持多远的距离,我都已经了然于心,并不断的精益求精。
他早已感觉到了,他是精力如此旺盛的帝王。虽然不言明,不过,对我的态度,却是日益亲近。
我没想到,就在那天下午。
李陵,神采奕奕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跪了下来。
以掷地有声的声音,要求亲自带兵。
刘彻沉默了好久,才微笑着看住他。
我的心嗖然一紧。
朝廷早已无兵可用了。李陵,怎么这么糊涂!
刘彻的微笑总是让人看不透,仿佛带着刀兵相见的厮杀声,让人不敢正视。
然而,李陵,他抬起头。
“请陛下给李陵五千众。”
刘彻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光。
我的心无可救药的沉了下去。
“朕知道,你是飞将军的后人,但,你确信有此能力?”刘彻的声音冰冷的令人心寒。
他就是这样,即便有人肯为他卖命,他仍然那样高高在上,俯瞰着那些卑微的灵魂,仿佛,他们天生就必须为他而陨落消亡。
此刻,我多么想拉住李陵,告诉他绝对不可以这样鲁莽。
跟随陛下让我锻炼了心智,我的心不断的在沉默中壮大。我能听见那虽未来到,却早已汹涌升腾的危险,它正张牙舞爪的要将李陵淹没,就在那玉门关外,匈奴人的战场上。
“臣早已做好准备,随时为陛下而战。臣只要五千众。”李陵重复着,那足以致命的诺言。
直到岁月流去,我坐在时光的一端。
李陵那英挺的眉眼,仍时常浮现在眼前。
他那少年的轻狂,似乎要甩掉什么一般令我不解的嚣张着。我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心态,让他如此希望崭露头角。他不是个不太喜欢表达自己的孩子吗?为什么会忽然间这样不顾一切的倔强。
李陵,最终,仍旧是和我不一样的人。
我愣在那里,宣室殿上,刘彻的身后。
“好,朕准奏。”
李陵抬起头来,我看见,他在对着我微笑。
我愤怒的冲进将军府。
拉住李陵,质问他为什么不同我商量。
=。文。=他仍旧是笑。
=。人。=那种,并不开心的笑。
=。书。=然后,他告诉我。
=。屋。=那始终钩在他背后的芒刺。
李广善于作战,常胜不败,自有飞将军的称号。
然而,元光六年匈奴再次南下,兵锋直指上谷。刘彻派出四道人马,第一道,由首次出征的车骑将军卫青带领,直捣上谷,另外三路分别由骑将军公孙敖由代郡出发,轻车将军公孙贺带领由云中开拔,以及骁骑将军李广率领从雁门关出发。四股力量共同夹击下,匈奴溃败,然而,命运就在此交错。
首次率军的卫青,竟然一路畅通,直捣龙城。一路斩杀匈奴将领七百余人。
而李广,却因寡不敌众被俘虏。
匈奴王听说俘虏了飞将军,顿时大喜过望,命人不得伤害,迅速送回都城。
却不料,李广在途中逃脱。
然而,回到朝中,刘彻认为他不但兵败而且被俘,不足以再被朝廷任用,于是,被迫归隐。
李陵缓缓说着,他在无数个夜里看见爷爷站在窗前,他那逐渐佝偻的腰身,不再如战场上那般英挺,英雄垂暮,令一个懵懂中的孩子,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悄悄的开始练习,他发誓要为爷爷,为李家讨回往日的恩宠。
尽管,他知道,面临的是匈奴人的数万铁骑。
我深深的望着眼前的李陵。
他轻轻摆了摆手,竟然又笑了起来。
“最凶险的战事,才能留下赫赫的威名。”
我终于明白了,他那总在我毫无防备下出现的笑容,只代表了对现实的嘲笑。
他嘲笑一切,甚至是他自己。
在知道了这个消息后,苏武也来了。
他带来了一根红色的丝带。
当他从怀里掏出来时,我和李陵都愣住了。
他很郑重的,将丝带双手捧起。
鲜红的丝带,泛着幽幽的亮光,仿佛一捧鲜血,融化在我的眼中。
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然后是气愤,我不知道,苏武这是干什么,为什么做出这样让人不安的举动。
他走过来,在我们眼前将丝带展开。
他表情严肃,似乎在说着无比重大的事情。
“李陵,苏武与你共存亡。”
说完,他将那丝带,绑在了李陵的右臂上。
那个时候,忽然一道热血在我体内沸腾。
我感受到,那来自苏武文弱身体里燃烧着的熊熊火焰,竟然要比我和李陵都要炽热。
李陵似乎受到了感染。
他伸出手臂,紧紧的将苏武抱住。
而我,感到冲天彻地的振奋,却被这强烈的激愤撞击的无法动弹。
就那样,在他们的身旁,颤抖着身体。
琉璃光 霍光(四)
李陵走了。作为一把钢刀,深入匈奴腹地,用来牵扯匈奴王的力量。
李广利则带着大多数的军队,从正面出击。
分给李陵的,真的,就只有五千众。
李陵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他。
是他不让我们去送别的。
他说,那像是生离死别一样。他不喜欢。
但他也许并不知道,我站在未央宫北阙高高的城门上,目送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变成了模糊的圆点。
五千众,全是步兵。
他和他的人马显得那么孤单渺小。
在犀利的日光下,我发现,现实和梦想,竟然有那么遥远的距离。
我对李陵的担忧,从那一刻,真正的开始了。
陛下并没有看出我有什么不对劲,我深深的将那些忐忑掩藏起来。仍旧谦卑而妥帖的跟在他的身旁。
时不时的,他还因我的慎重而发出些感慨。
未央宫中,我的势力范围已经算是可观了。
然而,那些权贵们不过都是我的棋子,我从未将他们当成真正的朋友。
无数个觥筹交错电光互触的日子里,我不过都是一个冷血的政客。
李陵和他的复兴故事,让我对这个宫廷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归纳起来,就是,成王败寇。
苏武的才能被发现,做了郎官。
不久,我们得到了消息,李陵大胜。
朝中上下欢声一片。
刘彻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他在满朝文武面前,用高亢的声调赞扬着少年英武的李陵。
那个时刻,我和苏武交换着欣喜的目光。
我知道,真正由衷为李陵高兴和激动的人,就是我和苏武。
当天晚上,苏武和我,来到章台。
我们第一次去那种地方。
说实话,还是很慌张的。
当时,李妍已经入宫,成为著名的李夫人,封号是婕妤。
她曾经是倚翠楼的花魁,长袖善舞,风流妩媚。
这些,当然都是我们听说的。
我和苏武,像发现了瑶池一般惊讶。
那些女子,我们不曾想过的女子们,竟然是那么的娇艳多情。
那晚,我们都消耗了过多的精力,似乎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来祭奠我们即将过去的青春。
李陵在黄沙背后的身影,时常在我眼前闪过,姑娘们丰满的身躯不断的萦绕在我的周围,苏武酒醉的即兴诗歌,我以轻佻的叫骂声来迎合。
那便是,我第一次尝试女人的某个时刻。
疲惫,却兴奋的,仿佛投入战场一般,群情激奋的时刻。
后来,我们经常来这里寻欢作乐。苏武没有娶亲,我也没有。
我们都没有父母家人来管束,仿佛被搁置在了无人的荒野之中,虽然孤单,却有着肆无忌惮的自由。
其实,我们并不怎么需要女人。
只是在那些我们觉得积攒了过多的激情无法释放的时候。
朝中,李陵的捷报频传。刘彻说,待他回来,要封他骁骑大将军。
那是他爷爷李广当年的封号。
我和苏武几乎看见了他身披铠甲,横刀立马的样子。
于是,我们频繁的来倚翠楼释放着沸腾的让我们无法左右的激昂斗志。
日子,就这样在李陵的捷报和高亢的性欲之中度过。
黄沙背后的红色丝带,牵动着我和苏武最初的雄性情愫,直到,那天。
天色昏黄,长安飞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沙尘暴。
到处都是被风高高扬起的灰尘,我仰起头,不知道那风到底来自何处。
苏武显得有些烦躁。
倚翠楼里,光线暗淡。
他怀里的女子袒露着胸前的雪峰,痴痴的笑着。
他莫名其妙的推开了那个妓女。
我抬眼朝他望去。
他敞开的衣襟里,苍白的胸膛不断的起伏着,俯身来到我的身边。
“我们回宫。”
我被他拉起来,飞快的离开了倚翠楼。
自那以后,我就开始相信预感这东西。
因为,的确出事了。
李陵,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