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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我,眼里涌动着泪花,却不肯去擦拭。
他还是那么倔强。
我破涕为笑。
将他紧紧的抱住。
那是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拥抱。在经历了无数的血腥和守望之后,我们竟然都活了下来。
我由衷的感谢上天。
苏武粗重的喘息着。
忽然,他挣脱我的双手,目光矍铄的望着我。
“子孟,我见到了李陵。”
我一惊。
“你是对的,苏武,他是诈降。”
苏武无奈的摇着头,眼里落下浑浊的泪。
我们都知道,最终的结果。
我还记得,将军府上,苏武将血红色丝带绑在李陵的手臂上,说,“苏武与你共存亡”时的样子。
“苏武,你做到了。你比我强。”我由衷的说着。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们都老了,都有了白头发,不如从前那么健壮。然而,我们曾经年少的青春,是永恒的记忆,那些岁月里的朋友,也是无人能够替代的。
他看着我,缓缓叹了口气。
“子孟,李陵曾带着兵,来劝我投降。”
我顿时愣住。
我无法想象李陵身穿胡服的样子,他带着匈奴的士兵,又是如何面对要与他共存亡的朋友。
“那时候,我正在牧羊,他来到我的帐子里,让我像他那样投降。”
苏武目光涣散,似乎一下子找不到方向。
我只能安静的听着。
这就像他们曾经打的赌一样,我总是沉默,因为知道,自己缺乏赌注。
“李陵说,刘彻太多疑,他全家死在他的多疑之下。”
我点点头。
是啊,我多年跟随刘彻,多疑是他最大的弊病。这不但让他做出了不少政治上的错误判断,更让他的子女惨死在他的刀锋之下。
“我说,我不是效忠于刘彻,我是为我的国家而战,苏武,绝不效忠于任何个人。”
我惊讶的看着他,满目疮夷的苏武。
一道烈火汹涌升起,那就是他,正义的火光。
我慌忙低下头去。
没想到,几乎一生都快过去,我仍旧无法与苏武平视。
他看着我。
“子孟,谢谢你,还记得,接我回家。”
琉璃光 宝筝(一)
风中的烛火来回晃动,仿佛随时都将熄灭。
我抽出一只手,将它拢了拢。
子孟哥正坐在筵上不言不语。
我知道,他一定又在想我哥哥和苏武的事情。
月光被乌云遮蔽,只留下模糊的光晕,却将他的身体,淹没在阴影里。
我抬起头,妆台上的铜镜中,映出了我的脸。
皎洁明亮,眉心还有一弯细细的月亮。
我就是如月亮般的女子,被众星捧月般的保护着,却是个保有惊天大秘的人。我的人生,毫不轻松。
我不想说话,是因为我不能说错话。
我是降将李陵的妹妹,本该在多年前,死在断头台上。
我怕我一不小心,将身世泄露,连累了用生命来保护我的子孟哥哥。
所以,我只是微笑。
用那样,不温不火,不急不躁的微笑,来隔绝这个世上所有的疑问。
因而,我不介意别人叫我哑女。
其实,在我十二三岁的时候,还是很开朗的女孩。
那时候,母亲说会把我嫁给一个好人家,可我却倔强的告诉她,我要嫁给刘彻,宫里的帝王。
母亲很惊讶。
我不是为了地位和财富,我只是真真实实的爱上了那个人,那个大我许多,却从没有见过我成年后容颜的男子。
记得我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曾经虽爷爷去过皇宫。
那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刘彻,高高在上的王者。
他通身的气度,和冷冽的眼神,让我觉得眼前一亮。
那天,他甚至还从花园里,摘了朵小花戴在我的头上。
他是那么光芒万丈。
我只担心,我成长的速度跟不上他。
后来,我的爷爷被罢免了。
我很想问问他为什么。
不过,妈妈告诉我,我还是有机会入宫的,因为刘彻时常会选秀,他是很喜欢美女的帝王。
从那时候开始,我不再单纯的怀恋他,我开始带着一个疑问去想象他。
我要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我的爷爷。
他只是被俘虏,可之前,他曾经长胜不败。
那些卓越的战绩,难道不能让他继续辉煌吗?
然而,在我春心荡漾到了十三岁的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的碎裂了。
那天,府上得来了消息。
我的哥哥李陵,竟然被俘且诈降。
妈妈昏了过去。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报信的人。
甚至还问他。
“什么是诈降?”
没有人回答我,众人只是垂下头去。
我看到了,他们脸上耻辱的神情,和忧虑的眼神。
我是个后知后觉的人,直到一个月后,我才发现,选秀的名单里,没有了我的名字。
我和我的帝王,就这样失之交臂。
一开始,我恨我的哥哥。
他为什么不战死,为什么要诈降。
诈降和投降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最终我们始终抬不起头,始终让人瞧不起。我终究还是失去了入宫的机会。
无数个夜里,我哭得昏天暗地。
我发自内心的恨他。
原谅我,那时,我才只有十三岁。
那段灰暗的日子里,将军府几乎成了无人的禁地。
连下人都越来越少,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含着眼泪把他们赶走。
那么年轻的我,又怎么懂得,母亲的善良。
我们唯一的客人,就是子孟哥哥。
他不常来,但是,每次来了,就会带来外面的一些消息,关起门来,和母亲谈上很久。
我坐在外面的院子里,百无聊赖。
思绪,仍旧飞舞在未央宫的上空,慨叹着,我那无法圆满的金色梦幻。
有时候,子孟哥哥会默默的坐在院子里的荷花池边,不言不语。
我走上去和他说话,他便笑着回答我。
他是个身材不高,面容精干的男子,那个时候,应该也已过了而立之年吧。
我不明白,连我都想嫁人了,为什么他还不娶妻子。
我从来就不懂他们的心思。
包括我哥哥,苏武,还有子孟。
我承认,起初,我并不喜欢看他们舞刀弄剑的样子,而他们也不太关注我的存在。
我们只是这样,如生活在不同时空里的角色,互不干扰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想着自己的心事。
然而,终于,事情发展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我意识到了,诈降和真降,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差不多一年后,宫里来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人,将我们全家关了起来。
在深黑的牢狱里,我抱着母亲瑟瑟发抖。
母亲告诉我,刘彻得到消息,哥哥是真的投降了。
我们,都要被连坐。
那一刻,我对哥哥的愤恨,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为什么要这么自私。
在我的心里,他成了贪生怕死的叛徒。
就在我们几乎丧失了一切希望的时候。
子孟哥哥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女孩子。
他什么都没说,只命她穿上我的衣服,然后,拉着我离开。
一切都发生的非常迅速。
我记得那天,牢狱里,几乎没有一个人。
他们都去了哪里?
我想问,但却不敢出声。
因为,子孟哥目光严厉的对我低语。
“不要多问!”
在家里,我时常会犯错,经常会被大人们训斥。
可那时,我本能的按照他说的去做了。因为,我感觉到,那是我唯一的生路。
我就这样,一步三回头的跟在他的身后,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到了外面的月光。
他带着我,飞奔到一个花红柳绿的地方。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章台。
晚上,我在梦中哭醒。
张开眼睛,却看见他斜倚在我的身旁。
手里,还握着一把锃亮的宝剑,上面盛开着硕大的青铜莲花。
他见我醒了,忙点亮了烛火。
借着火光,我看见他红肿的眼睛。
我还是没有说话。
他似乎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伸手抚去粘在我脸上的发丝。
“我知道,你想娘,过几天,我会带你去看她。”他声音很低,却让我觉得那么安全。
也许,一切都会过去。
我忽然间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
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可以给我永生永世的安全。
他俯下身来看我。
那眼神和我哥哥的很像,我安然的闭上了眼睛,手里,还握着他的衣袖。
梦里,我依偎在一个人的身旁,有很多人跪在那里,我好像高高在上的月亮。
后来的几天,我的身边来了一个女人,个子不高,穿着清秀的纱罗,圆圆的脸上,眼睛大大的。
我听见,子孟哥叫她美心。
我喜欢她,因为她总是那么温柔的看着我,和我说着最贴心的话。
她说的最多的一个名字,就是霍光。
我知道,她一定是爱上了我的子孟哥哥。
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我是早惠的女孩。
几天后,子孟哥真的要带我去见我的父母了。
可是,他用浓艳的衣服将我包裹的像个风尘女子。
美心在我的眉间画上了弯弯的月亮。
我手里拿着一只团扇。
那是用来遮挡脸颊的。
他,竟然用手揽着我的腰身。
我惊异的望着他。
他俯首低语。
“不要多问。”
现在想来,我和他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天成的默契,如亲人一般。
虽然以前我们并没有过多少过往,但,自他将我带离牢狱起,那默契便疯了般的滋长。我想,那源于乱世中的信任,那是最宝贵的情感。
琉璃光 宝筝(二)
我跟在他的身后,仿佛风尘女子一般,用团扇掩住精致的眉眼,那经过精心勾画的五官,应该与往日的我大相径庭吧。
于是,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踏上了他停在外面的车子。
我并不知道去哪里。
我只知道,那是能见到我父母亲人的地方。
然而,当我躲在他的身后走下车辇时,眼前蜂拥的人群,还是让我莫名其妙的紧张。
他回头揽过我的腰,俯身低语着。
“不要说话,不许哭,不管看到什么。”
我眨着眼睛,却发现,人群的尽头,跪在法场上的,竟然是我们李氏全家。
他们穿着污渍的白衣,头发蓬乱,眼神涣散。
那还是我的父母亲人吗?
我在不断的问着自己。
人们只顾着眼前的盛况。
他们不断的叫喊着,李广的后人,要被砍头啦。
我看见了母亲,她用无助的眼神四处张望。
我忽然想冲上去推开她身后的刽子手,我多想用刀,将眼前的人群砍倒,我要让他们流尽鲜血,一直流到未央宫里,流到刘彻的脚旁。
也许是我眼中涌动的泪花和仇恨,让子孟哥混乱。
他俯身将我抱在怀里。
不断的轻声说着。
“你母亲希望你活着,你不能让那女孩白死!”
这时,我才注意到,那原本该是我的位子上,有另外一个女孩跪着。
她蓬乱的头发中,脸深深的埋了下去。
我看不见她的样子。
我痛苦的将手指放进嘴里,我怕自己真会失声尖叫。
人群不断的向前拥挤着。
子孟哥将我抱在怀里,他用身体抵挡着外界的压力。
我多想喊出来,娘,我在这里。
母亲仍在四处寻找着,我知道,她想见我最后一面。
就在我不知所措,几乎大喊的时候,子孟高高举起了手臂。
他强壮有力的手指,紧紧的抓着我纤细修长的手,在风里,不住的朝着母亲挥舞。
母亲,终于看见了,我看见她眼中的亮光。
那我从未见过的,充满希望的神采,让她整个人挺直了腰身,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