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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还未及进宫便死了。
如此便没人能证实这个女人的身份,她的利用价值也便大打折扣。方才自己也留意千羽墨,但见他只顾着和美人调笑,根本就没有看这个尚仪一眼。
想来他也知道,即便是像,亦非同一人,而且时间过了这么久,连衣服的颜色都换了,当是真的忘记那个人了吧。
如是,这位尚仪就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若当真能当个人情送了须乌王,倒也不失为顺水推舟,否则自己看着那张脸,还真不舒服。
此时,千羽墨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正打算看东方郦的笑话,怎奈东方郦盯洛雯儿的那一下恰恰落在他的眼中,顿时神色一冷,而后徐徐展开笑颜,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尚仪累了吧,回去歇歇吧。”
是嫌我碍事吗?可是我于他,又算什么?
于是洛雯儿头也未抬,转身便去了。
千羽墨看着她的背影……经商的手段,他没少教她,也愿放她经历风浪,为的是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能够自保,不必像紫烟一样,死于莫名。然而身在后宫,她还是少了防人害人之心,亦或者,她是在自暴自弃……
目光回转之际,恰恰看到东方郦也收回视线,对上他的眸子,有些讪讪,又有些兴奋:“王上的这位尚仪,还当真与众不同呢……”
千羽墨只觉一口甜腥涌至喉间,真想将东方郦一脚踢出去。
感到依偎的怀抱骤然冰冷,那位送上来的美人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连忙更加卖力的讨好献宠,其他的美人亦是不甘落后,一时之间,简直要将千羽墨埋在锦绣堆里。
他努力调整气息,咽下喉间甜腥,而待他拨开重重绣罗,却惊恐的发现……东方郦的位子,空了。
☆、369你惹的祸
洛雯儿抱着小猫巧巧回来时,只见碧迟宫从外至里,跪了一排排的人,都在瑟瑟发抖。
有人见她回来,顿时目露惊喜,转而是怨毒,然而不无兴奋道:“尚仪回来了!”
“尚仪回来了!”
“尚仪回来了!”
……
这句话层层传递,她在这传递声中满腹疑思的走进宫内,却打偏殿里冲出一个人,未等她看清,就被一股奇楠香的气息席卷,再睁开眼时,已在殿内,而那股气息却未放开她,将她箍得紧紧的,怀抱还在瑟瑟发抖。
巧巧受不了这种窒息,“喵”的一声,跳出去跑了,于是两个人更紧的挨在了一起。
她的手不自觉的抓住千羽墨的衣襟,却觉手下微湿,而且奇楠香的气息里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甜腥。
她当即一惊,要推开他查看究竟,可是他的怀抱就好像石头凿刻一般,半点移动不得。
然后忽然放了她,亦同时转了身子:“你走吧!”
他声音低哑,仿佛这阴暗宫殿里漂浮的微尘。
她咬紧了唇,不知是该跨出这个殿门,还是该上前看看那个人。
静寂中,传来两声压抑的轻咳,像小锤一般,颤颤的敲在了她的心上。
胡纶端着药匆匆赶来,但见殿中情景,顿时脚下一滞。
他看看手中的药,再看看殿内的二人,叹了口气,无声无息的合上殿门。转了身,对着跪了满地的人努努嘴:“去吧。”
宫人如蒙大赦,忙起身跑了。
剩下胡纶一人,看着蹲在树枝上的巧巧,拿手指点着:“都是你惹的祸!”
此前在缪香殿内,东方郦突然不见,主子心里顿时大惊,戏也不演了,推开美人们就赶了回来。
怎料洛雯儿不在宫中。
宫人说,尚仪是去找猫了。
这只叫巧巧的猫是主子让婉莹打天香楼后院抱过来的,是洛雯儿当初收养的那只猫生的小猫。
抱了它来,只是怕洛雯儿想家,又能多少给她带来点乐趣。
只是今儿个洛雯儿回来的时候发现猫不见了。
她也是,来了两个月了,和谁都不大说话,就连他胡纶,她也经常视而不见。
其实不管怎么说,大家也是熟人了,虽然他现在年轻了些,英俊了些,有气势了些,可他还是那个老吴嘛,而且是不是更加讨人喜欢了些?
可她就是不搭理。
他也不好故意往跟前凑。
其实说实在的,骗她的是主子,他跟着心虚什么?当然,他尚记得斗香大会时,他曾替茹妃问洛雯儿讨过那瓶花酿,当时他就知道,万一主子身份败露,他也没好果子吃!
目前好像就朗灏处境好一些……谁让人家一直隐身了?
他有时恨不能拎着洛雯儿的耳朵告诉她,其实她的薛郎哥一直都在,而且特别阴损,因为只会躲起来窥伺,连他没看到的人家都看到了。
这种被无视的滋味不好受,可见主子的心里更难受。
可是洛雯儿呢?
听说巧巧跑出去了,她便去找。主子回来没见到人,再联想到东方郦盯着她的眼神,而东方郦也不见了,顿时生出各种想象,然后便大怒,骂碧迟宫里的人上下都是瞎子,连只猫都看不住。
主子这两日的身子本是见好,这么一气之下,竟吐血了。
好在只是被他见了,吓得不行,急忙去煎药,然后便听主子唤朗灏调人,挖地三尺也要把东方郦找出来。
主子还是清醒的,直到这种时候,也没有让人大张旗鼓的寻洛雯儿。因为只要动静一闹出来,即便有人想对她下手,也不好动作,而且万一……
主子是想方设法的要保她的名节啊!
可是当人回来了,主子却不淡定了,然而这会……
胡纶看看紧闭的殿门,不知那俩人如何了。
再仰首望天,叹了口气……这要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好像一年里的事都会集中到腊月,大历一百九十年的年尾亦是特别的热闹,而且这热闹还有些不同寻常。
刚刚送走了须乌王……那家伙好像对洛雯儿真挺有意思的,结果那日,千羽墨破例没有让洛雯儿“随侍”,可是那家伙站在车外唠唠叨叨的就是不肯走,还一个劲的往千羽墨身后张望。
胡纶见主子面上虽笑着,可那绣云龙纹的靴子就在地上蹭来蹭去,跟马磨蹄子似的,怕是恨不能一脚将他踢飞吧。
不管怎么说,这个主儿算是满载而归了。而经过那一日,也不知那二人是怎么协调的,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气氛也不那么僵硬了。
只不过偏偏赶在这时候,事又来了。
这日是腊月二十七,早膳是笋鲊、熏干丝、什锦鸡胗、山珍刺龙芽配燕窝碧粳粥,还有一品三脆羹。
胡纶记得清楚的。他还记得,主子舀了勺羹汤,放进洛尚仪的碗中,洛尚仪似乎还弯了弯唇角。
他不由得望向窗外。
自打进了腊月,这天就一直阴着,可如今,是不是就要见晴了?
可倒好,御药房的常态跌跌撞撞的进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王上……”
胡纶代主子皱了眉:“有什么事,起来说话。”
常态目光闪烁,哆哆嗦嗦的不肯说。
千羽墨沉了眉,两侧伺候的人便退了下去。
洛雯儿也要走,被千羽墨压住腕子。
不过后来胡纶想,还不如让她走了,也便没有后面的麻烦了。
“到底什么事?”
常态胡子狂颤,半天才说了句:“琪才人……有了。”
胡纶还眨巴着小眼……有了,什么有了?难道是……天啊!
然而见主子拧着眉,显然是没想起这个琪才人是谁。然而不管是谁,这可是天大的事,这……这怎么可能?
再眼见得洛雯儿的脸刷的白了,白得真跟雪似的,然后噌的站起身。主子伸手去拉,怎奈她一挥手,当即将主子的手打飞,那“啪”的一声脆响,胡纶不禁攥住自己的腕子……那得多疼啊。
他急忙开口:“王上这一年来根本没有翻过任一人的牌子,就算留宿,也根本没有……”
“胡纶!”千羽墨断喝,继而转向常态:“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常态颤抖的胡子一顿,旋即平静下来,伏在地上:“臣,遵旨……”
“站住!”洛雯儿突然开口,却不是对向常态,而是看着千羽墨:“你们想把她怎么样?你想把她怎么样?”
“洛尚仪……”胡纶就要上前阻拦。
“胡纶!”千羽墨再一声断喝,然后一瞬不瞬的盯住她:“我是要她死,你想怎样?”
洛雯儿如同被雷劈中。
虽然知道他是国主,虽然知道他手握生杀大权,虽然知道定是有无数性命结束在他手中,虽然知道自己也差点成为他的刀下亡魂,可如今听他明明白白说出来,还是这般坦然,两条性命在他指间不过是小小蝼蚁,她只觉得仿佛有冷水泼下,从头到脚,从外到里都是凉的。
胡纶一会看看稳坐如山的主子,一会看看如被冰冻的尚仪,几次三番想开口,就是说不出什么来。
眼瞅着洛雯儿木雕似的往外移,他终于忍不住喊了句:“洛尚仪,你可知主子登基这么多年膝下并无一子半女到底为何?”
“胡纶!”千羽墨怒喝,紧接着剧咳不止。
洛雯儿脚下一滞。
那压也压不住的咳声并着胡纶的哭喊仿佛崩塌的屋顶纷乱的砸在她心上,可是她有点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他的无情,还是因为他的病痛,而心痛。
是夜,洛雯儿在宫中游荡。
当然,她不是一个人,自从“丢猫”事件后,千羽墨就不许婉莹轻易出宫了。
所以她在前面,婉莹在后面,打远处望去,如同两个游魂。
然而更远处,还有一个“游魂”。
“游魂”的脚边,还有一团跳动的火。明明是暖融的色彩,却更增添了阴森的气氛。
洛雯儿走上前,但见火光摇摇的映在那人脸上,那人神色端凝,目不斜视,似是已然入定。
她看了一会,不觉轻呼出声:“豫嫔……”
那人长睫一颤,竟是笑了:“好久没有人这般叫本宫了……”
洛雯儿蹲下身子,拾起篮子里的一张黄纸,放到火盆中,眼见得火焰跳了一下,方发现她们现在一口水井边。
火焰又是一跳,是豫嫔又添了张纸。
“是给琪才人的?”
“不,是给我自己……”
一股风吹过,卷起了纸灰,森森的冷。
恰在此时,豫嫔抬起了眼……
“是你?”豫嫔一怔,一笑,垂眸:“怪不得……”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豫嫔将剩下的纸丢到火盆中,火光腾的壮丽起来。
“听说王上身边添了个尚仪,不想竟是你……”
洛雯儿默然,只是盯着火光。
“我进宫三年了吧,禄贵人是同我一起的,宁贵人晚了我半年,琪才人……”
“她们呢?”
“死了,都死了……”
笑。
洛雯儿只觉得有人在对着她的后颈吹凉风。
☆、370香消玉殒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同期的。刚一进宫,我就封了嫔,我早前便听说,这在别的诸侯国可是要熬至少五六年的事。”
笑:“我以为我很受宠,不过后来我知道,我比她们多的,不过是一夜恩宠。而这一夜恩宠,也不过是因为我来的国家比她们大一些。这,便是给我的赏赐吧?”
叹息:“她们比较倒霉,才进宫半年,国就灭了,却还奢望着得到王上的宠幸,怎么可能?”
围着井转了一圈:“我的国也灭了,不过好歹我还比她们高上几级。可是后来我发现,这个封号根本不算什么。王上从不吝惜给女人封号,想起什么给什么,因为这些封号和这些女人在他心中都很轻,很轻……”
她张开双臂。
寒风吹来,鼓荡起宽敞的袍袖,于火光明灭中,看起来真的很轻,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