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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划开手掌,流下一串嫣红的血,王程却像是失却了知觉一般,早已感受不到了疼痛。
他嗅了嗅杨翠翠的发顶,然后轻轻地放开了她:“翠翠,你走吧,不要再出现我面前了。”
王程颓废着肩膀,一步一步地走出门,手背上的血还涓涓地往外冒出,顺着手指,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面上。
杨翠翠原本已经做好被他一掌劈死的准备,却是没有料到最后王程还是放过了自己,而且这般地彻底,看着夜色中逐渐隐去的背影,杨翠翠咬着牙握了握拳头,在心中默念着,王程,我并不欠你什么。然而,看着那浓稠的夜色,心里却是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尤其是看着他耷拉着肩膀,踉踉跄跄地走着,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夫人,您当真是要走了吗?”碧纱很是不解,明明船主对着她这般好,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杨翠翠只是从柜子中翻出了一套颜色已经泛白的衣衫,抖开,还好,除色泽没有之前那般鲜艳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变。石榴裙,素白衫子,还有一条飘逸的轻带,当年的自己便是着了这么一身站在回环的曲水之边,略弯腰身,石榴花儿一般的裙裳浸在了水中,水波荡漾,湿了裙裾,而那时的阮郎则是分花拂柳而出,手中捻了一支折柳,羽扇纶巾,对着她笑得温文尔雅,水波粼粼,阳光当真如金子一般,把那幅场景渲染地熠熠发光,每每回忆起来时,总会想到那个男子微微地笑着,嘴边闪着一点金光,她觉得有什么入侵了她的心脏,好像等待了很多的良人便出现在了眼前,她对着那个青青士子一见倾心,再也退不出他那微微的一笑。
杨翠翠爱怜地摸了摸了这一套衣衫:“阮郎,我终于可以穿上这一身了。”
碧纱在一边很是抱不平:“夫人,船主对您一片痴心,您怎么什么都没有感觉到。难道您的心当真是铁石做的吗?”
杨翠翠将脸埋在石榴裙中:“他错就错在对着我太好了。”
说完了这一句,便换上了石榴裙和素白衫子,在腰间缓缓地系上轻带,她站在铜镜前,细细地端量着自己,已经三年了,再怎么对着镜子看,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一切都过去了,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在水天一色的杨翠翠。
她毫不留恋地打开门:“碧纱,他就算对我再怎么好,我都不会感激他,这一切都是他欠着我的。”
除了这一身当初穿来的衣衫,还有阮郎送自己的一支鎏金宫粉梅花簪子外,杨翠翠什么都没有拿,便走出了囚禁自己整整三年的牢笼,阳光打在自己的身上,这才觉得是再世为人了。杨翠翠伸出手,摊开掌心,一枚枯黄色的叶子正随着风袅袅娜娜地飘下,躺在她的掌心。
多年以来的夙愿竟然在一刻成真,然而,原本应该高兴的心,此刻却是五味杂陈,杨翠翠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于是只能一个人沿着石板路向前走去,虽然并不知道要去往哪里,但心中总是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催促自己:“快些走,再走快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摆脱王程曾经的纠缠,才能摆脱这一千多个日子以来的梦魇。
杨翠翠紧紧地攥着手心中的鎏金宫粉梅花簪子,阮郎,现今的我终于得了自由,只是却是没有法子再和你在一起了,只是不知道现在的你是否活得还算快乐?虽然我不能再见你,但是我的心却是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杨翠翠大步地向门口走去。
“阿布,你跟在翠翠后头保护着她。”王程朝着一个单膝跪在地上的黑色影子挥了挥手。
“可是,主子,她这么待你……”
“混账!那些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与她无关,”王程大声呵斥,“阿布,从今日起,翠翠便是你的新主人,你如何待我便要如何待她,知道吗?”
阿布抬起头,颇为愤懑地盯着他,眼中满是为他的不值得。那个杨翠翠算什么,如何值得船主这么捧出一颗血淋漓的真心待她,可是她呢?整天期期艾艾,老是想着姓阮的小白脸,对着船主,摆出一张冷冰冰的臭脸。船主这般有钱有势,随便勾一勾手指,便有一大把数不清的女子主动献身,肥臀丰乳,前凸后翘,要有多性感便有多性感。
“阿布,如果在这个世上,还有那么一个人能够牵动我的心肠,那个人必是翠翠无疑,虽然,她心中的那个人不是我,但是,是她让我明白除了烧杀抢掳之外,也有那么一抹色彩,可以是这般明丽的。”
“可是,主人,为什么你并不告诉她,那个所谓的阮郎并不是真的爱着她,为了区区一千两银子,竟然能把夫人卖给你……”
“说了又能如何,不过是让她心多难受些罢了,没准一个想不开,还会抹脖子,反正我在她心中只是一个恶人罢了,多这么一桩算不得什么,只要她能在我身边便好了。”
“可是夫人她心里恨你。”
“是啊,她恨我,既然她不能爱我,恨我也是好的,总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好……”王程萧条了一番,“阿布,不要多说了,你快些跟在她的后头吧,记住,她便是我,她是我的一切。”
“是,主子,但凡是你吩咐的,阿布定不辱使命。”黑衣男子足尖一点地,便飞身而出。
杨翠翠靠在墙角,眼中却是含了泪水。
她折回来,不过是想要与他同归于尽,却是没有想到,王程竟是情深如斯。
杨翠翠颓败地依着墙壁滑落在地,水珠子不断地从眼角沁出,不会的,不会这样的,阮郎这么爱我,这一定是王程使下的计策,我不信,我不信这是真的。杨翠翠的手指不住地扣着地上的草,一下一下,悲伤却是如水一般湮过了她的身子。
王程手里捧着一坛酒,一口一口地闷着,心中郁结,火辣的酒竟成了平淡无味的水,真真想不到那个胡侯爷自从得了两个苏姓公子后,竟然如虎添翼,不过是三个月的时间,滔天的权势便被他们一一瓦解,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他们宰割。消灭犬戎族人,作为归顺朝廷前的考验,真是没有想到,他们的手段是如此地毒辣。哈哈,这样一来,即便是以后,自己再想要做回这个老本行都不可以了。
几坛子酒下去,王程却是越喝越清醒。将前因后果都理了个便,一开始,他们便是布好了局,引得自己一步一步踏入,先挑拨他和长书,让他与长书反目,再让翠翠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说些想要安定的生活,他抬起手,掌心中握着一支木质的梅花簪子,是他一笔一刻亲手雕琢好的,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为翠翠挽起她那一头浓密的乌发了。
翠翠,一想到这个名字,王程的心就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割过一般,发出无比尖锐的疼痛,虽然我们之间已如陌路,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如果一切从头来过,在水梦一色中见到你的那一眼起,我便对自己说,终于,我看见了月老系的那一根红线了,虽然,你的心中已经住了另一个男人,但是,我是海盗,生来便是以抢劫为生的,却是忘了人心和那些金银珠宝截然不同,珠宝抢得到,而人心抢来了,却不一定会属于自己。
翠翠,爱一个人便是爱着她的一切,包括那个人在暗地里传些消息,这些于我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只要能让你心里高兴便好了,其实那些日子,是我心中最为开心的时候,尽管你对着我是虚情假意,那也没有关系,至少,你愿意为我编织这么一个梦,有了那些回忆便够了,现在,什么都没有的我在也不能将你囚禁在我身边了,所以我选择放你自由,只是,却是苦了你……
王程一口喝完手中的酒水,身子依靠在酒坛子堆里,手中紧紧地攥着那一支雕刻的梅花簪子,脑海中频频跳出的却是她的一颦一笑,他伸出手,笼在虚空中,一点一点地描摹着那一个身影:“翠翠,我给你雕刻了一支你最爱的梅花簪子,我想戴在你发髻上,一定美得不得了,翠翠,你可欢喜待在我身边?”王程的脸上幻出一个甜蜜中带着苦涩的笑。
杨翠翠咬着衣角,将脸埋在膝盖上,任由泪水打湿自己的衣服。
隔着一堵墙,是两颗煎熬的心。
十七,后悔真的有用吗?
“素素,告诉我,王程会怎么样?”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素素的门便被敲得震天响,她披着一件外衣,睡眼惺忪地打开木栓子,却是见到杨翠翠如疯了一般扑了上来,如墨汁般的长发披散下来,妆容也是污秽不堪,眼角边是晕化不开的黑色团子,纠结在一起,那条退了色泽的石榴裙更是沾染上了水渍,和着污泥,早已看不出娇艳欲滴的红色,她揪着素素的衣衫,不停地问着王程会怎么样。
三年的相伴,在离开他的时候,终于明白自己的心了吗?素素在杨翠翠不住地摇摆之下,终于清醒了过来,抬眼盯着她,瞳孔中满是疯魔了一般的女子,看不出原本冷淡高雅如菊的面貌:“翠翠,你最大的心愿,不是要王程不好过吗?怎么今天却是关心起了他会怎么样?这可不像你。”
“像我又如何,不像我又如何?”杨翠翠放开了素素的衣领子,在白净的里衣之上留下了两个黑色的手印。
“于我而言,是不如何,只是,翠翠,你这般蕙质兰心的人,在你和我达成盟约的时候,早就知道他面临是什么结局,现下又何必要来苦苦追问?”素素看了一眼衣服上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再扫了一眼杨翠翠披头散发的样子,有些不忍直视。
桂花的细碎飘散在风中,带来了阵阵沁人的香味,在这个十几摄氏度的早晨,朝阳还未从东方升起,晨曦却是露出了一个尖尖角,浓稠的黑夜终是被微微的白光给撕裂了,只是,那些依附着黑夜才能显现的星光却是消弭不见了。扶箕城、苏墨卿、她,还有那些百姓,终于撑过了最无望的黑夜,而另外一些人却是要随着黑夜一起消融在晨光中,也许再也不能活着见到太阳。
“那是因为……”杨翠翠脱口而出的话却只是讲了一半便被截在了舌尖,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因为什么?因为那时候的你并不知道阮郎郎心似铁,并不是如你想象中那般对着你柔情蜜意?为了区区一千两银子,便能忘了你们之间的爱情,转瞬把你卖给了别人?还是因为那时候的你并不知道王程是为了不让你伤透了心,才装出一副强抢民女的模样,只为了断绝你和阮郎见面的念头?”素素每吐出一个字,杨翠翠的脸色便苍白上一分,到最后只能抱着头,蹲在地面上泣不成声。
“别说了,别说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杨翠翠呜咽着,只是拿着两个手自欺欺人地掩着耳朵,企图断了素素的声音,然而,不论她再怎么努力,那些字还是清清楚楚一个不拉地蹦跶到了她的耳廓内,随着她的血液在体内流转,然而再重重地敲击着心脏,一下比一下重,疼得她险些断了气,眼前慢慢的都是王程的脸,开心的他,伤心的他,愤怒的他,无奈的他,苦笑的他……那些原本自己以为并不重要的场景如同画一般,一帧一帧地摊开在面前,无比清晰,原来记忆才是最为诚实的,竟然连着他为自己剥蟹而割伤了手指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如同滚烫的铁烙在了心头,再也剔除不了半分。
杨翠翠团着身子,瑟瑟发抖,她尽力不去碰触她和王程之间的记忆,却是事与愿违。
她看见一脸悲伤的王程嗅了嗅自己的发顶,眼眶中半含着泪水,然后轻轻地放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