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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置的手柄坠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柄身脆裂开来,在地面上四下散开。
桂公公和其他一些在堂下的其他的官员吓得跪了下来,一个个将头埋在冰凉的地面上,堂中只能听见脆片在滚动的声音。
秋沛夐弯下腰捡起滚落到自己脚边的拂尘,掸了掸:“陛下,何以这般盛怒?臣曾听闻怒伤肝,还望陛下保重龙体为好。”
“秋相!”祁帝听见了秋沛夐的声音,好似发现了浮木似的,走了下来,“秋相,你难道不觉得谢侯太过分了吗!”
“你们都给孤退下!”
官员们下地跪在地上快速地后推开来。
等人都散地差不多时,祁帝拽着秋沛夐的衣袖,愤怒地将昨日发生的事一一和他讲了,胸口不住地起伏着。
“陛下,这天下是凤氏的天下,谢氏再如何强大,也不过是一个外戚罢了。陛下,是你的东西,你应该牢牢握在手中才是。”秋相一言不发地听完了祁帝的诉说,到最后只是搁置下了这么一句话。
祁帝听了,眼中散出夺目的光彩:“不错,秋相,这个天下是孤的天下,谢侯不过是谢府的主子,是孤豢养的一条看门狗罢了,狗就算是叫唤地再响亮,也只能是一条狗,不能欺压到主子的头上。”
祁帝回到炼丹房时,看见苏墨卿那一角玄色的衣襟,他正在丹炉前仔细地炼着丹药。
祁帝闻着那股子火硝味道,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这里是唯一一个能让他全然放松的地方,不管外世如何地纷纷扰扰,只要他踏进这所丹炉房,便会忘记一切。
“苏卿,你说这个天下是谁的天下?”
苏墨卿朝着祁帝行了一个大礼:“草民只听闻这天下的主子是祁帝。”
“不错,你说的很对,这个天下是孤的天下,哈哈哈……”祁帝抬起头,大声地笑着,就像是终于弄清了一个困扰了他多年的难题一般。
看来,他对着谢侯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苏墨卿不动身色地看着祁帝,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应该如何落子,当务之急,应该要把绿珠从那个佛塔中救出来才行。
“陛下,草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苏墨卿撩起衣袍,正要跪下,却被祁帝伸出手拦下了。
“苏卿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孤能办到的一定替你办。”
“这件事倘若有一个人能够办成功,那么这个人非是陛下无疑。”
这一句话听得祁帝心中美滋滋的,于是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苏墨卿伏在他耳边讲了几句,祁帝的脸色便变得无比凝重,然而想着皇帝当是一言九鼎,再加上常日里被谢太后压在头上,他那颗反抗之心正在茁壮成长,于是便硬着头皮应了。
整整过去了一个月,素素再也忍不住,当夜,她换上了夜行衣,想要去皇宫探上一番,看一看,绿珠究竟是怎么样了。
还没有走出李府的大门,便被苏墨卿给拦截住了。
“墨卿,倘若今日被关在宫中的人是尘,你会如何?”
“自然是去救他。”
“我此刻的心情也是如此的。”
“素素,绿珠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求了陛下,想来再过些日子她便会出宫了。”
“真的吗?”素素抬起眼一瞬不动地看进苏墨卿的眼中,乌黑的眼珠子中倒映出他那张坚毅的脸。
“自然,只是,绿珠从谢太后那边出来之后,还需在峨妃的如卿宫中待上一些时日。”
“墨卿,绿珠她……”
“放心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她周全的。”
苏墨卿抬起头,看着夜幕中悬挂着的一弯下弦月,勾起的小尖角上透着隐隐的红色,泛着冷寂的光泽。
三十六,圈套
第二天,谢太后身边的李公公却是带着一道懿旨出现在了李府的门口。
他尖细的嗓子如同一把把的匕首,切割着跪在地上所有人的神经。
“今秋氏素以温正恭良,珩璜有则,才貌双全,实乃和亲之上上人选。特封为和硕悫靖公主,择日与羌黎族君主结成秦晋之好,永固边疆。”
素素不可置信地睁大着眼睛,看着那明黄色的帛锦缓缓随着李公公的动作而越来越近,大门口,原本该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尽数消散不见,只有几个带刀侍卫随在李公公的身后,阳光直直地射在自己的眼珠子上,虚抛出一层朦胧的光线,她看不清那些人的表情。秋沛夐的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没有想到谢紫陌竟然来了这么一手。
“悫靖公主,恭喜啦,老奴听闻羌黎族的君主长得仪表堂堂,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李公公皮笑肉不笑,恭恭敬敬地递上懿旨,“悫靖公主快快接旨吧,老奴也好回去像太后娘娘禀告。”
“李公公——”秋沛夐正想站起来,寻思着该寻个什么理由将这份懿旨给推脱了,却被素素死死地按住了手,她缓缓地将头扣在阴凉的地面之上:“臣女接旨,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伸出手,恭恭敬敬地从李公公的手中接过了那重逾千斤的黄色帛锦。丝绸滑腻腻地贴在掌心之上,恍如蛇身上那层冰冷的皮,缠绕在心头,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缩紧,牢牢地箍着,分文不动。
苏墨卿将手紧紧地抵在地面之上,青筋掸出,却是什么话都不能说,看来,是要快些了,他在心中慢慢地对着说。
“悫靖公主,秋相,老奴现下就不叨扰了。”李公公尖细着嗓子再三恭喜,说了些吉祥话,便转身而走。
“素以,把懿旨给我,爹爹要亲自入宫面圣。”秋相颇为愤懑,神情激动。
“面圣?爹爹是要求陛下让太后收回成命吗?”素素展开手中的帛锦,手指在一行行字迹上拂过,秋氏素以,珩璜有则,才貌双全,这些字一点一点地刻进心中,实乃和亲之上上人选,“爹爹,你觉得祁帝能说服谢太后吗?”
秋沛夐瞬时说不出话来,然而,他却是硬着嗓子道,“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爹爹总不能看着你跳入火坑中。”
“若是秋相信得过子迟,不如这一件事就交由子迟吧。”一旁沉默的苏墨卿忽然开了口,语气不容置疑。
“嗯,爹爹,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放心吧,再不济,我也能到了羌黎族之后诈死,反正不会吃亏的。”素素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秋沛夐打量了一番在祁帝面前颇为受宠的苏墨卿:“苏公子,这件事,老夫就拜托了,老夫,现今就只有这么一颗眼珠子了。”
“秋相,放心,子迟自当尽力而为。”
素素看着一脸笃定的苏墨卿,不知为何,瞬时便放下了心,这重逾千斤的懿旨也不过是一张轻飘飘的帛锦罢了。
峨妃喜欢山茶花,祁帝为了讨得近日以来一直郁郁寡欢的爱妃欢心,特意在后花园僻出一块地,唤作山茶居,命花匠精心养了玛瑙茶、蕉萼白宝珠、一捻红绯爪芙蓉和十八学士等名贵品种,好让峨妃在闲散时候来山茶居赏一赏花,不至于整日关在如卿宫中愁眉苦脸。
这日,他在一言堂中批阅完折子之后,便带着桂公公一路向山茶居走去,今日一株十八学士开了,他和峨妃早早地便约好了,要一起品茶赏花。
祁帝在御花园中顺着鹅卵石铺就的林荫小径一路走着,素日里开的那些花儿因为畏惧严寒,都凋零了,只有一株株的洒金梅和照水梅在枝头开得密而浓,连成了一片梅海,香味浓郁,他手中揣着一个温热的汤婆子,丝丝暖意不住地经由着掌心一直传到心尖,一想起峨妃那张粉中带俏的脸,便不由得一阵兴奋。这个偌大的后宫中,也不过只有一个峨妃能体会到自己的心情,日日活在谢侯和谢太后的双重施压下,不得喘息。
在走到茶花居二十步远的地方,祁帝正要向李公公做手势,不必传唱了,却听见峨妃凄厉的声音:“谢侯爷请自重!”
祁帝一听见便拔开脚步迫不及待地往里面走去,却是看见了一副不堪入目的景象,谢侯红着眼睛,喉间发出嘶哑的吼声,手掌游走在峨妃雪白娇柔的肌肤之上,头埋在她的胸口,嘴巴里不住地喊着:“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他大手一扬,一阵裂锦之声便传来,一块精致的布条从峨妃的衣袍上飘落,峨妃伸出粉拳,不住地捶打着谢侯的胸膛:“若是陛下知道了,他定然不会放过你!”
然而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捶在谢侯身上的拳头恍如落入湖面的雨丝,只是微微荡起一丝涟漪。
“陛下?”谢侯的鼻子中吐出颇为不屑的声音,“就凭那个姓凤的小子?别忘了,他是如何坐上这把龙椅的,本侯既然能把他扶持上去,自然也就有本事把他给拉下来!”
谢侯爷不管不顾地继续撕裂峨妃身上的衣衫。
祁帝听见他这一番话,肺都气炸了,伸出腿,一下便狠狠地踢在了谢侯的臀部。
“陛下,陛下救臣妾!”峨妃见到祁帝,恍如见到了救星,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谢侯推开,然后扑进祁帝的怀中,泪水不住地从眼眶中溢出,点点润湿了祁帝的龙袍。
谢侯一个没有留神,便跌落在一株十八学士之上,头磕在花盆之上,他抚了抚发疼的额角,抬起眼睛,却看到了双眼喷着怒火的祁帝,还有他怀中不住地嘤嘤哭泣的峨妃,眼中流出一丝丝的迷茫,这是在哪里?怎么会这样?他不应该是在醉里梦乡和她在谈论着诗词的吗?
谢侯的心头一惊,背部便惊出了黏糊糊的汗水,这里是御花园,和自己把酒言欢的人不是她,而是峨妃,看着在祁帝怀中瑟瑟发抖的峨妃,他的心咯噔一下,怎么会如中了魔怔似的,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会一一显现在自己眼前?
那时,他正从谢太后的上阳宫中走出来,沿着御花园中的鹅卵石路一直走,便看见了满室的茶花开得正灿烂,一个女子亭亭玉立在一株十八学士之前,白嫩的手捻着一株火红的花苞,轻轻在放在鼻尖嗅着,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女子缓缓地转过身,二十五年前的记忆挣脱尘封的封戳,夹带着前尘往事呼啸而来,将他直直地钉在原地,一步都走不开。
“谢公子,这里的山茶花开得可真是好看,”她朝着他盈盈地笑着,大红色的花朵俏丽在她身侧,人面茶花相映红,衬得她越发地娇媚,“谢公子,你认不得奴家了吗?”
那眉目渐渐清晰起来,如烟般的柳叶眉,一双潋滟着江南山水的眸子中流露出欲语还休的娇羞神色,红火的唇色如已经拨开皮的石榴子,那是他二十五年前曾倾心相待的女子,他险些为了她放弃了谢氏满门的荣耀,直到某一天,爹爹和他坐在书房中促膝长谈,他才在一瞬间恍然大悟,抛下了她,欢欢喜喜地迎了崔流光进门。
谢侯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向着身侧被锦簇的花团围绕着的她走去,向那一段还有满腔热血的旧时光走去……
然而,现在,竟然是这么一幅场景。谢侯张开嘴,想要辩驳,却发现言语是如此地单薄。
说些什么呢?难道还真的是中了降头?这般的话,就算是自己也不会相信,更何况是现在正杂怒意上头的祁帝。
谢侯只是露出一丝讥诮,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从来只有给别人设下圈套,现如今,却是一脚踩进了别人的陷阱,而且自己连一丝一毫的异样都没有察觉出,看来真是顺风顺风自狂的日子过得多了些。
祁帝看着谢侯那讥诮的表情,心头的怒意如红莲业火般腾腾升起。
“宣孤口谕,谢侯以下犯上,即刻收监。”祁帝反复按压下心头不住升腾起的怒意,冷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