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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那好啊,就让我一直卑贱着,不要带我到这局险棋中来,或者索性告诉我,不要妄图能够在其中得到什么,可是她什么都不说,却一直冷淡我,讽刺我,没有哪一次见我不是摆着她那张刻薄脸。你知道我先前被蒙在鼓里时是什么感受吗?十几年了,我一直认为的我所谓的亲生母亲,天天一张冷脸,仿佛我天生就是条贱命。这种以为自己被亲娘嫌弃的心情你能够理解么?你不能。”
阿植往后退了一小步。
泽越偏过头自嘲般笑了笑:“曹阿植你不懂的。等我晓得我不过是一个替身,且是一个本来就该死的替身时,才明白过来她这些年为什么这样对我。可是已经晚了,我恨她,恨她带我进到这个死局里,我本就该被我亲生母亲溺死,然后早早去投胎转世。可我如今身处这个位置,你知道我若是等下去又是什么样的结局么?我讨厌我这一生。”
阿植敛了敛神色,沉静地同她道:“讨厌自己的人生又有什么用呢?即便再讨厌,你也还没有到想放弃它的地步。你应当感谢她给了你继续活下来的机会,也应当体会她的立场上,是不可能对你视如己出的。”
“活下来的机会?”泽越拧着眉头,却笑了笑,“为何你们一个一个都觉得活下来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她给我的这个所谓恩赐,我不稀罕,我讨厌这种游戏,让我觉得一直被蒙在鼓里。”
阿植此刻已十分平静。她漠视了方才她这一段话,只淡淡说道:“何况你的人生还长得很,现下就说讨厌这一生,未免太早了一些。不过你若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继续活下去,的确是会一直厌恶自己。我五岁的时候曹家出了大变故,此后一直贫穷度日,后来又遭遇许多事,我失望、怀疑、甚至自毁,现如今我真正的父亲过世了,我同胞的兄长亦不知能撑到何时,我真正的母亲与我之间,不过只有一层单薄的血亲关联,并没有相处十几年的默契与心有灵犀。我常常不知道找谁去说,很多事烂在心里就渐渐被埋起来了。路还是要走,既然活着,那便想着怎样更好地活下去。”
她停了停:“你有你的打算和目的,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我只想告诉你,这局棋里并非你一人在受罪。我们都在为别人的错误付出代价,可是……通过放弃自己以及逃避的办法来退出这棋局本就是愚者的做法。最后……父王真的留了东西给我么?”
阿植一直相信随王后来是知道整个事情原委的,只不过他觉得没有精力再去挽回,便作罢了。她真心里是希望随王能留下一言半语给她的。即便是一封简短的书信也好,她想多留一些回忆。
她的心还是软了,泽越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晓得管仪有没有同你提过后园。”
阿植这些天都没有去过后园,听宫人说那里阴气极重,又鲜有人去,因此她一直避而远之。她如今没什么好奇心,对泽越这样的话也并没有特别多的兴趣。
“那就劳烦你,直接拿过来不好么?”阿植看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懒怠。她大约
58、乐死不若以忧生 。。。
察觉到即便两个人摊牌至此,泽越依旧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计划。虽然她并不知道泽越的计划是什么,却隐约觉得对自己是不利的。现下是待在管仪的殿外,因而无所畏惧,可若是真去了后园,会出什么事就真的说不准了。
梅聿之不能进宫,管仪如今也顾不上她,她做每一件事都必须为自己负责。她需要做好每一个选择。
“恐怕还真得需要你走一趟。”泽越不慌不忙地说着,又看了她一眼,“我五岁那年父王亲自在后园种了一棵月桂树,没有人知道缘由。去年生辰宴结束的那一晚我误入后园,恰好看到盛和殿的老太监在那棵树底下埋什么东西,我觉得好奇,便躲起来等他走了,我去将它挖了出来。”
她稍稍停了停,脸色也和缓了一些:“真是感人肺腑,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从五岁开始,每一年,他都要写一封长信给你。即便不知道你长得什么模样,到底过得怎样,每年到了生辰那天,就一定要写。只是我很好奇,既然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他为何又一直装作不知道呢……”
“那么烦劳公主,将那些信拿给我。我就暂且先回去了。”阿植见她并没有给出足够多让自己随她一起去后园的理由,一脸平静地转过了身。
泽越一把拉住她,慢慢道:“可重点不在那些信上,而是那株月桂,和后园的阁楼。”
阿植慢慢挪开她握在自己小臂上的手,闭了闭眼。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一天没下楼了,我去吃饭。
59
59、不以生死易其心 。。。
“后园之所以没有人去,是因为父王不准,而非所谓的阴气太重。然而我回来那天,父王身边的老太监将阁楼的钥匙给了我。”泽越停了停,“我本就猜到那是父王留给你的东西,希望有一天你能够看到他为你留下的这些回忆。昨日我去了一趟阁楼,才更为确信。”
阿植偏过头:“我又怎知道你说的话有多少真,有多少假。按着你的说法,随王既然那样早就知道我的存在,又为何无动于衷?”她虽这样说,然心里却觉得十分难过。
泽越接着道:“父王生性温和,万事都不愿意冒险,许多事都在周全范围之内。你不必怪他,只能怪当年皇帝指的这一门亲事,是多么造孽。”
阿植倒是没有怨怪的意思,若是指摘下去,还得追溯到更远的事了,人都过世了,又何必埋怨。她伸了手,说:“那就请公主将钥匙给我罢。”
“不需我陪么?”泽越将一串钥匙放进她的手心。
阿植抬眼看了看她:“不必了。”
她将钥匙收进袖袋里,转了身不急不忙地往住处走。她若想去看,必定会挑个稳妥的时间,而不是现在。
她暂时的住处临近后园,据闻原是一位已故公主的寝宫。那位公主九岁就早夭了,屋子里的摆设还是如当年一样,毫无改变。那天她刚进来时,便看到许多小女孩子玩耍的物件,甚至还看到了没有抄完的一叠字,摆在书案上,纸都已经泛黄变脆。寝宫里的老嬷嬷见阿植和善,近几日也常常絮叨小公主还在的时候,是怎样一番光景。她说小公主那年夏天午睡前溜出去玩,一头栽进后园的池塘,便再也没有回来。
阿植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老嬷嬷给她端了些茶点,她便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书等这个有些微冷的下午赶紧过去。
宫里素来是伤心之地,不知有多少冤魂嗟叹。走过的每一寸地板,上面都仿佛流着血;每一根横梁上,似乎都挂过白绫;而后园,怕更是这伤心地中的伤心地。
天色将晚,阿植嘱咐老嬷嬷替她备了晚饭,稍稍吃了些,她便同老嬷嬷道:“我去一趟后园,很快便回来。”
老嬷嬷听得她要去后园,连忙阻止她。阿植淡淡安慰道:“没事的,若是过了酉时我还未回来,你便去永华殿告知容夫人。”
老嬷嬷点点头,目送着她往后园走。
通往后园有一道铁门,阿植拿了其中一把钥匙打开了门。
她将大门敞着,沿着小径往里走。一路上有许多碎石,荒草丛生,一看便知许久没有人打理。天色暗下去,月亮爬了上来,视野中的每一块碎石都沐浴在历历月光之下。阿植随即便看到了泽越口中的那一株月桂树,可惜已经过了花期,只剩下满树青墨色的叶子。她走近些,弯下腰来看到地上被扒开的坑,她将灯笼搁在一旁,跪下来找了一会儿,果然在里头翻到了一只瓷罐子。
她将书信拿出来,对着灯笼稍稍看了看,却仍是看不太清楚,便索性将书信收进怀里继续往前走。
泽越所说的阁楼是在塔楼的顶层,阿植眯眼看了看这座三层高的塔楼,在夜幕之中只看得清轮廓。她素来怕黑,可今天却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想上去看一看。塔楼的底层大门紧锁,周围的荒草都没到了阿植的膝盖。
阿植看了一眼灯笼,觉着还能撑一会儿,便拿钥匙开了门。
底层空旷得很,阿植即便打了灯笼,也什么都看不清楚。左侧有楼梯,阿植打算上楼,便沿着楼梯往上走。周遭没有风,然手里的灯笼却忽明忽暗,阿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到了塔楼顶层,阿植才晓得原来上头的窗户是开着的。她将窗户关起来,沿着墙边走了一会儿,想来先前这塔楼也不过是个藏书的地方,如今却落败成这样子,委实令人喟叹。她从方才进来就觉得屋子里有股子难闻的味道,想着兴许是太久没人来过因而气味不好闻,倒也没有在意。
阁楼挂满了字画,阿植看了看落款处的年份,好些都是她上次离开随国那时候写的。当中悬挂着一副画,阿植踮起脚尖来,举着灯笼看着。这个人的模样同自己太像了,连耳坠子都是一个模样。
她不免有些难过,瞧见旁边有一张长凳子,便搬过来打算将这幅画从梁上解下来。她踮起脚尖去碰系绳,却摸到一手油腻腻的东西,她收回手闻了闻,忽觉得不好。再摸摸绳结旁边,也尽是油,她慌忙从凳子上爬下来,提了灯笼就打算下楼梯。她走到楼梯口,摸到楼梯扶手上也全是油腻腻的,便更急匆匆地往下走。然她还没来得及走几步,便听得有东西戳破窗户纱纸飞了进来。
横梁上瞬间烧了起来,阿植一惊,连忙往下跑。然她还未来得及跑下去,便闻得一阵呛人的味道窜了上来,她透过楼梯间的间隙看到下面火光一片,火苗直直地往上窜。她被困在二楼,既不能上去也不能下楼,她拿袖子捂住口鼻,借着火光看了看二楼,却没有发现窗户。火势顺着泼过油的地方蔓延,她再回头一看,楼梯上的扶手已全部烧起来了。
阿植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脑子也有些糊涂,灰尘和木头燃烧的味道混在一起,她都快要呛死了。看着冲上去还有些希望,她便避开扶手贴着墙壁往上走。阁楼上的字画全烧得掉了下来,她低着头冲到窗户边,上头有烧坏的东西掉在她身上,立刻就点着了她身上的衣服。阿植贴着墙壁滚了滚,肩膀处烧得火辣辣地疼。阿植瞧了一眼下面,再看看身后的火势,正打算往下跳时,忽然有人喊住了她。
“跳下去也是死,何必呢。”泽越站在对面那一处暗门前,隔着火光对她笑了一笑,“要不要赌一赌你我的命?”
阿植转过身,单手死死扳住窗框,大声质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泽越偏过头咳了咳,心平气和地看着一根横梁掉了下来,看了一眼脚底下的地板道:“少说些话,省得呛了灰。这样的时候,不应该更信任彼此么?你觉得我能带你出去么?”她笑了笑,眯了眼道:“你靠着窗户,现在往下看看,是不是已经有人来救火了?不好奇为什么门都锁着我却在这里么?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就算起疑设防也逃不过别人的算计,真可怜。”
阿植哪里有心思听她说这些,她觉得脚底下烫得要死,火苗都贴过来了,实在不行她真要从塔楼最顶层跳下去了,搞不好一身的伤,她皱皱眉,看着底下似乎有人来了,方想要呼救,便觉得口鼻被厚厚的手帕封住,她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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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做了一个极其漫长的梦,梦里诡谲跳跃的火苗将曹府团团围住,她睡在西边那间小屋子里喊人救命,可却一个人也没有出现。身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剥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