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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润娘实在不知要怎么回答才好,亏得孙娘子把自己女儿拉开了,低斥道:“你润姨怀着妹妹呢,可不也闹她会伤着妹妹的。”
宝妞长那么大头一次被娘亲训,登时委屈得不得了,“哇哇”地大哭了起来,凭着润娘与她娘亲怎么哄,她就是哭个不住,闹得孙娘子很是不好意思。倒是周慎给她抹了泪,只说了句,再哭我就不同你玩了,她倒立时止住了。
看得润娘与孙娘子万般好笑,正好易嫂子打了水进来,三个大人给他们洗了脸,孙娘子带了儿女就要回家去,润娘也没起身相送,只说“嫂子慢走!”
这里又向易嫂道:“叫阿大他们去请了刘先生过来,今朝咱们新做了清明果。”过去了这么些日子,润娘的气早顺了,况且那日的事也实在怪不到刘继涛身上。
易嫂子端了脸盆子一面向外走一面道:“还请呢,刘先生可不就是在阿哥书房里,因孙娘子在才没过来呢。”
润娘听了先是一怔,旋即心下一甜,嘴上却嗔怪着易嫂子道:“真是的,人来了你们也不告诉一声,孙娘子也不是外人呀!把人家先生晾在书房里算怎么回子事呢。”她一面说一面扶了炕几起身。
才出了内屋,就见孙季文箭似的冲进来,红着眼问道:“润姨,妞儿不会再来了是么!”看着润娘愕然而又无奈的面色,孙季文抹着泪风似又跑了出去。
润娘看着酱紫的厚毡帘,心神恍惚了起来,平时那么顽野的孩子竟也可以这般的细腻,而他的伤心亦是绝决。
正文 六十四、嫌隙
六十四、嫌隙
“怎么了?”
清朗温喃的嗓音轻飘于耳边。润娘垂首轻轻拭去眼角溢出的泪水,她再抬眸时眉梢眼角已然换上浅淡的笑意:“我还当你再不踏这门半步了呢。”
“怎么会呢,好好的为甚么不来。”刘继涛的眼底泄出一丝苦涩,这个女子在自己面前装做这般坚强,不肯让自己看她半点的泪水,而自己呢,在她面前却是越来越不想掩饰情绪,丝丝点点都想让她知晓。
润娘自是瞥见且明他眸底的涩然,心底亦无奈的笑着,自己也不想在他面前竖起坚硬的外壳,却总是习惯性的掩藏起失落与悲伤,也许是因心靠得还不够近吧,毕竟自己是个慢热的性子,而与他亦不过才相识数月。
“那日的事…………”润娘斟酌着字句,缓声漫道:“我实在是被大奎惊着了,才问责于你,后来细细想了你提的法子确是不错,只是让他从军我实在是舍不得。”
刘继涛踱到椅边坐了,从案几上的攒盒里撮了一小把松穰在手心里,拈了一粒送进嘴里,问道:“依你如何呢?”
润娘在他左边坐下。以商量的口吻说道:“我是想着,等忙过这段日子去,花点钱给大奎办了出籍,打发他到老樟窝子去,他不过是个孩子心性,离得远了自然就丢开了,过个两三年再给他说门好亲事再置办些产业,让他带着鲁妈独自过去,我也算多了个兄弟多了门亲戚走动………”润娘越说越觉着可行,想着三五年后大奎领着媳妇孩子来给自己拜年,咧了嘴直笑,回头见刘继涛闷不做声的,只管拈了松穰往嘴里送,敛了笑,皱眉问道:“你觉着这法子怎样啊,总是出个声啊!”
刘继涛拍净了手上的穰衣,清泉般的眸子直落进润娘渴求赞成的眼眸中,轻笑着反问道:“你自己细想想,你那法子真的可行么?”
润娘眼底的热切瞬间褪去,只余一抹恍然。可行不可行,她又岂会真的不知,然她就是如此,明明已走到了非分开不可的地步,她却还装做可以继续的样子。虽然这几个月来,她好像与大奎并不十分亲近,可是在她记忆中他们已如家人般相伴了一生,是啊自大奎出生便不曾离开过。人总是安于习惯的,有些人一直陪在身边,时日久了便以为这一世绝不会有分离的那日,可是谁又能陪谁到最后呢?
润娘合了上双眼,努力地不让眼泪落下,放在腿间的双手把帕子拧成了麻花。
“你凡事都替人想好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替他想的可就是他要的?”刘继涛的声音虽很是轻柔,然在这寂静的屋里是分外清晰:“你想把他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安自己的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真的就愿意留下么?”
润娘猛然睁开眼眸,凝视着刘继涛,问道:“甚么意思?”
“大奎他很有为将的潜质,而且他好像对行军作战这方面也比较喜欢。”
润娘盯视着刘继涛,想从他的眼眸中看出这话的真假:“他喜欢行军作战,我怎么不知道!”话一问完,润娘自己就低了头弱了气势,大奎喜欢甚么不喜欢甚么,自己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刘继涛见她这般气弱,不由好笑,道:“你不知道么大奎常从书房里借兵书来看。遇上不懂的他又不肯来问我,只去烦慎哥儿,字词上慎哥儿倒都教得,可碰到难一些的词句可就是不成了,他答不出便来问我,起初我还不在意,可问的次数多了,我也好奇慎哥儿毕竟才多大点人,且他问的都是我不曾教过的。我留心了些时日,才发现原来他是替大奎问的。”
“哼!”润娘挑着眉嗤之以鼻,眼里满是不然。心道,就算大奎真的有从军的想法,自己也得想法子灭了他这念头才好,鲁妈可就他这一个儿子,从军?一去经年生死未卜的,莫说鲁妈了,就是自己想想都心疼不舍。
刘继涛倒也猜着她八九分的心思,郑重问道:“难道你希望他一辈子就困在这么个小地方,守着一点子薄产半饥不饱的碌碌一世?”
“碌碌一世怎么了?一家人平平淡淡过和美日子不好么?”润娘的志向本就是混吃等死做个超级米虫,听了刘继涛逼问自然是不乐意了,吊着嗓子怪声反问。
迎着润娘尖锐逼视的眸光,刘继涛也来了气:“碌碌一世岂是男儿所为!”
润娘斜了斜眼睛,道:“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圣人不是教训‘父母在不远游’么!”
“下一句呢,被你吃进肚子里了么?”刘继涛咄咄逼人的话问得润娘心头火起,她亦是一个不肯轻认输的人,眯了双眼瞪视着刘继涛,突地阴笑了起来:“你非要他从军,到底是出于甚么打算?”
她每从齿缝里蹦出个字。刘继涛便觉得有冷风拂面,而她的言外之意更激得刘继涛怒火勃勃,难道自己在她眼中竟是个无耻卑鄙之人,当下只冷笑一声,反问道:“你这般不肯他去又是甚么意思?”
要说这两人还真是一对,尖锐起来可以扎得人直跳脚,这不润娘就跳了起来,怒目以视,厉声喝道:“你甚么意思!”
刘继涛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只是这会正气头上,断不肯就去赔礼的,闷坐在椅子上绷着张脸不做声,偏偏润娘最恼这种沉默,因此连声喝道:
“问你话,你说呀,说呀,到是说呀!”
她把桌案拍的山响,尖厉的嗓门几乎不曾掀翻了屋顶。
“阿嫂……………”
周慎挨在内屋的门边上怯怯地唤了一声,大眼睛里满是是惊恐。
润娘听唤稍稍一怔,忙换了笑脸拉周慎向里去:“咱们进去玩棋去。”临进屋前,润娘突地回头,丢下一个恨恨的眼神,看得刘继涛是万般无奈。
而此时秋禾已在知芳屋里坐了好一会子。知芳拉着秋禾的手道:“难得娘子看重咱们,把那么大件事交给咱们办,你这会儿去回说不办岂不是寒了娘子的心!”
秋禾垮着张小脸,道:“我才几岁年纪,况且又不是周家正经的家奴,这么大一件事我可当不起的。”说着就要起身出去,知芳忙拉住了,绷了脸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娘子是起照身份分亲疏的人么,要说不是家奴,我也不是呀。你也想想。娘子要养身子,鲁妈同我阿娘又都是没主意的人,易嫂子更不用说,惟有你我二人还算能办点事…………”
“可是,这些事有阿姐一人办就得了,我跟着也是没有的呀!”秋禾边说边要往外走,她毕竟年纪还小,听得要担此重任难免有些发慌的。
知芳死死拉住她秋禾,急声道:“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派你件大事你还往外推!”
秋禾的胳膊被知芳拽得隐隐生疼,她冷眼打量着知芳焦急的面容,心里不免动了猜疑,照着娘子的脾气若真要派自己这么件大事,必会亲自告诉的且还会嘱咐一大堆话。如今却只是知芳转诉一下而已,想来知芳也不会骗自己,毕竟自己就睡在娘子脚下,只要一问立时就揭穿了的。可真要是娘子吩咐的她又为何死拦着不让自己跟娘子推辞呢?怕惹得娘子不高兴,娘子那脾性哪里那么容易动了真怒的,除此之外还有甚么原故?
知芳被秋禾瞧得浑身都不不自在“你只管瞧我做甚么。”说话间她放开了秋禾的手,应承道:“好了,好了,这事是我特意从娘子那给你求来的,娘子也是想过才应下的,你这会跑去说不做,可不是打我的嘴么!”
“阿姐,你好好的替我求甚么差事呀!”秋禾侧了身,埋怨道。
“傻丫头,难道你就做做屋里端茶递水的活儿么?”知芳扳过秋禾的肩头,柔声笑道:“娘子有多倚重盛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过个三两年的,娘子总归是要离了周家的,你不趁着这会儿赶着同盛小子平起平坐了,往后真是换了人当家你可怎么好?”
其实知芳这话牵强的很,不过现下秋禾倒没心思计较这些,她发觉着知芳竟是想得那么深远,心里不但不感激她。反倒生也丝丝戒备。
“阿姐,你这话说的是,只是偶尔办一两件大事又顶甚么用呢?”
“傻丫头。”知芳听秋禾应了下来,终于放了心,笑道:“我看娘子除了盛小子,就是看重你,只因着你年岁还小又是个闺女,才没派你甚么事,只要你把这件差事办妥当了,还怕娘子不给你派事么!”
秋禾笑了笑,还不及开口,就听华婶在外头叫道:“秋禾,野哪里玩去了,快来厨里帮忙,饭菜都好了!”
“来了!”秋禾忙先应了声,才回头谢知芳道:“多谢阿姐记挂我了。”
知芳起身送她出去,笑道:“傻丫头,你我还说甚么谢呢。”
秋禾装做不意思的笑了笑,方转身跑出去,知芳见她出了门,方抚着胸口坐下,心里叹道,人啊可真是做不得半点昧心的事!如今这谎可算是圆过去了,就算秋禾去问,也没了甚么破绽,往后这种事还是少做的呀!
正文 六十五、合作(上)
六十五、合作(上)
次日一大早起,天就阴啊阴的华叔生怕要落雨。一吃了早饭便催促着铁贵叫上阿大几个扛锄头挑担子的随周慎上坟去了。鲁妈、华婶、易嫂子自是在厨里忙活着,知芳姐弟俩同着秋禾在西厢屋里商量事情,至于大奎,这些日子以来就几乎就不曾进过内院,有事也是从东跨院拐过去,没事时更是躲在围房院里。
适才刘继涛差无腔来借骡车回老樟窝子,因着铁贵出门了,鲁妈见儿子在屋里没事便叫他送他主仆二人去。大奎虽不大愿意,可也不肯强说不去,只得蔫蔫得驾着车出门。因此这会周家除了角院里偶尔有一两声笑话,内内外外都悄静的。
润娘独自一个儿歪在炕上给孩子做肚兜,经过这几个月的练习,她的活计虽算不得好针脚却精细了许多,只是她现在挺着个大肚子,做得时候超长一些便脖子也痛了腰也酸了眼睛也发涩了。
而此时她手上的这件活计其实是秋禾做的,藕荷色的缎子上铺绣着田田的荷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