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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湄从小厨房给她炖了补品过来,径自取走她手里书本,含笑道:“娘娘还看书呢,奴婢瞅着您这都有黑眼圈了,趁着这会儿日头好,您还是歇会儿吧!”
展欢颜接了瓷碗过去,垂下眼睛默默吃东西,不叫自己尴尬的神情外露——
她的精神和体力较之北宫烈还真不是差了一星半点儿,这几天对方一直是比她睡得晚又起的早,可是精神不济的却只有她一个。
莫名想到回来的路上他跟自己咬耳朵的话,展欢颜却是忍不住突然就红了脸,只有把视线压的更低,只去注视碗里的东西。
蓝湄并没有在意她神色间这点微妙的变化,转身进内殿抱了一件厚的裘皮大氅过来。
看她吃完了,就帮着把大氅给她盖上。
展欢颜靠在软枕上,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她便就将身子使劲的缩了缩,看着外面的阳光出身,“明日就是除夕了呢!”
“是啊!”蓝湄笑道,把火盆里的炭火拨弄的一下,“这就过年了。”
因为大婚的日期定的仓促,而展欢颜又是初来乍到的新嫁娘,所以这些事还都由单太后出面在操持。
展欢颜明白单太后其实是不想放权给她,所以有关年关时候的各种事情也都半点口风没在她跟前透,横竖她是乐得清闲,有人肯受这个累自是再好不过的。
江海的事情了了,她也暂时松了一口气,窝在那里不多时竟然真就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的很沉,醒来的时候,迷迷蒙蒙睁开眼却发现眼前的光线黯淡,已经是日暮时分。
殿内没有掌灯,有些淡青色余光从窗纸上透进来,看起来也叫人觉得分外宁静。
大氅下面暖融融的,她赖着不想出来,就又缩了缩身子,想要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再闭目养神,缩了缩脚却是触到旁边什么东西,扭头一看,却是北宫烈侧身卧在那睡榻的外侧。
他应该是已经沐浴过了,身上只穿了件松松垮垮的浴袍,头发还没有全干,披散下来,两人紧挨着靠在一起,细嗅之下她甚至能闻到他发丝间散发出来的淡淡水汽。
彼时他正含笑看着他,不甚明了的光线反衬下却是他的眸子更加耀眼的明亮。
“你——”展欢颜惊了一下,想要挪动身子,可是被他卡在睡榻的内侧行动不便,随后便飞快的定了定神道:“皇上回来了?怎么也不叫醒臣妾?”
说着就要冲殿外唤墨雪她们。
“是朕没让她们叫醒你!”北宫烈道,已经先行开口,手指轻轻自她腮边蹭过,将她腮边睡乱了的发丝拂开。
他指尖的温度还是有些低,蹭在皮肤上让展欢颜冷不丁的一个激灵,整个人这才彻底的清醒了过来,面上跟着掠过一丝尴尬的神情。
这几天虽然两人之间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她也还是不很习惯这样沐浴在他的目光审视之下。
见她这个样子,北宫烈也就起了逗她的心思,忽然问道:“睡饱了吗?”
“嗯!”展欢颜想也没想的点了下头。
他却是忽而翻了个身,手臂撑在她身侧俯视下来,神情暧昧的低低笑道:“既然养足了精神,那你在车上答应过朕的事也该是能兑现了?”
展欢颜面上的表情一僵,整个人都动也不敢动了,只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可偏偏人被他困住了,却是躲都没地方躲,最后就只能迎着头低声的反驳,“我哪有说过什么,分明是你自己——”
回应她的,却也不过是北宫烈更带几分“恶意”的浅笑声。
有些事,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讲的,而且——
她也讲不出什么样的道理出来。
一时间展欢颜就只觉得羞窘难当,目光四下里凌乱的走动,就是不想和他正面相对。
北宫烈盯着她的脸,一直到她整张脸都烧红了方才满意,含笑又翻了身躺了下去道:“墨雪去传膳了,一会儿先用膳吧!”
眼前的空间突然又再开阔了起来,展欢颜如释重负,隐晦的吐出一口气,侧目去看时,却发现北宫烈仰躺在那里时候的表情沉静有些过了分。
她直觉的他似是有点不对劲,可是观察之下却也没看出什么来。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展欢颜试着开口问道,半撑了身子起来,“是太后那里——”
“她能有什么事?”北宫烈笑道,手指穿过干脆将她松散挽起的发髻打散,然后以指尖绕了她的一缕发丝把玩,一边才又漫不经心的说道:“她又不是个傻的,肯定不会相信这事儿会是江海做的,回头随便一查就真相大白了,届时——朕送她一个人情就是了。”
展欢颜很清楚,损失了江海对单太后而言意味着什么,虽然单太后气受的是她和北宫烈,暂时却没有办法对他们怎样,那个成事不足的展欢雪是势必要受到她的疯狂报复的。
展欢颜的初衷并没有想动江氏,不过既然展欢雪出手了,她也就顺水推舟了。
而至于展欢雪捅了单太后马蜂窝要如何善后——
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只是——
这件事,单太后查出的了展欢雪,最后也指定是会明白一切都是北宫烈在暗中操纵,届时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展欢颜沉默了下来,面色忧虑看着身边北宫烈隐在幽暗光线先的清俊脸庞。
北宫烈侧目回望过来,却是就势一抬手,勾住她的脖子,拉低她的脑袋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然后不等展欢颜反应他就已经翻身坐起,对殿外吩咐道:“摆膳!”
“是!”蓝湄答应着,转身快步离开,去厨房吩咐。
展欢颜穿了鞋子下地,又去内殿取了北宫烈的外袍替他简单的穿戴,因为是在晚上,就只寻了条发呆将他乌黑如墨的发丝拢在一起,束在了脑后。
做这些的时候她一直都还心不在焉的在想着江海的事情,却没有发现北宫烈唇角诡异而满足扬起的那一个弧度。
不多时墨雪和蓝湄就带着一众宫女进来,把饭菜摆上桌。
展欢颜不知道北宫烈平时用膳的习惯怎样,反正他在她这里用过的两次都是这样,八菜两汤,也没加桌子,只摆放在她寝殿外间的圆桌上。
两个人,挨着坐下,沉默着慢慢的吃。
北宫烈这天提早回来,没有政务需要处理,两人就一起去了花园里散步消食。
因为次日就是除夕夜,这会儿宫里四处已经布置起来了,回廊上和花园里较高的树枝上,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红色灯笼,光影弥漫,喜庆之中已然是把这冬夜里的寒气驱散了不少。
“原来宫里的年便是这样过的吗?好像——和外面也差不多!”展欢颜走着,不觉侧目去看身边的北宫烈。
“觉得乏味吗?”北宫烈道,却没有回头看她,仍是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唇角牵起的弧度带了几分冰冷的嘲讽,“不过就是一重外加另一重冰冷无聊的仪式罢了,都是坐在人前的过场,习惯了就好!”
按照惯例,明日北宫烈是要去承天殿接受百官朝贺的,然后直接在承天殿设宴,宴请所有入宫参拜的官员和皇族姻亲。
再到大年初一,宫里还有仪式,换由她这个新皇后主持,再接受命妇,又要设宴。
的确只是一些过场,做在人前的仪式罢了!
诚然北宫烈也不过就是有感而发,说完没听到展欢颜的反应才后知后觉的有些懊恼。
他回头,看了身边安静跟随的女子一眼,问道:“外面的新年是怎么过的?有什么趣事也讲给朕听听?”
“外面?”展欢颜笑了笑,抬眸对上他的视线,那笑容一如往日般温婉沉静,宠辱不惊。
她稍稍往一侧偏了脑袋,落在北宫烈的眼里,那一个笑容竟是破天荒带了几分俏皮的味道。
“别人是怎么过的我不知道,我六岁以前都是养在外祖母的膝下的,可是那之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六岁回展家的那一年,也没什么新意,除夕展培进宫,初一又换了祖母和江氏,其他人都是无关紧要的,也就是比平日里会多几样菜罢了!”展欢颜道,神色轻松,像是说着别人的事。
她举步继续往前走,抬头看着夜色悠远的天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神情之间就又带了几分深远,道:“七岁以后我就在庄子上了,那里——只有一年四季,不分节气,也没有人有闲心去庆祝什么新年的仪式,只是没到那一天张妈妈都会告诉我,我又长了一岁了!”
庄子上过的那些年,在别人看来是放逐,可是对她而言却求之不得的宁静日子。
说起来是应该感谢她的外祖母,那个女人自幼就教会她如何淡然的处事淡然的做人,若不是后来知道了母亲的真实死因,若不是为了报仇,她会宁肯一辈子就困在那里,永远都不要卷进这样的纷争里,也永远不去面对那些人可憎的嘴脸。
这段往事,她不提,北宫烈也几乎都不记得了,此刻闻言——
尤其是看到她面上陈述这些时候依旧平静安宁的笑容,心里就隐隐的起了浓厚的怜惜。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便是弯身坐在了旁边回廊的栏杆上,然后握了她的手,将她拉坐在怀里,用大氅将她裹住,拥在了怀里。
展欢颜没有拒绝,靠在他胸口。
大氅下面十分的暖和,她又贪恋的更往他怀里蹭了蹭。
北宫烈拿下巴蹭了蹭她的脸,这才轻声的开口道:“这些年,你过的很委屈?”
他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展欢颜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就算她说自己不觉得委屈,北宫烈也未必就会相信,而且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也没有必要再去刨根问底的一定要解释点什么。
她不说话,北宫烈就只当她是默认,手臂收拢把她更紧的拥在怀里,问道:“今年的信念想要怎么过?”
“怎么过?”展欢颜听了,不解的扭头去看他。
“你在朕身边的的第一个新年,想要怎么过?”北宫烈的唇角弯起一抹笑。
展欢颜讶然,似是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心里怔愣了一瞬,不过转念一想就又弯起眼睛笑了,道:“怎么过?明天你去承天殿做你的一国之君,后天我在我的凤鸣宫做我的一国之母,我们殊途同归!”
这些礼节仪式不可废弃,哪怕是他想给她一个全新截然不同的热闹新年——
也不现实!
北宫烈的目光一黯。
展欢颜已经移开了视线,看着远处树上怒放的红梅道:“你不需要为我去特意改变什么,而事实上,此时此刻我想要的改变你都已经给我了。最起码,这个新年我不再是被人遗忘在脚落里度过,而是站在你的万千臣民面前,享受光环四射的万千荣光!这与我——就已经是最好的新年礼物了!”
北宫烈了听着她的话,只是长久的沉默。
她的暗示再隐晦他也都懂,他不准他对她付出用心和感情,也不想承他的情,所以从头到尾都一直用这样鲜明的理由来不断的提醒他,在他面前一次一次的来重新摆正两人之间将要被他弯曲掉的关系。
她说她要这普天之下最高的位置,借以享受最完全彻底的自由,所以她选择站在人前,而不是在他羽翼的庇护之下来心安理得的生活。
说到底——
她还是只想靠她自己,而没有办法完全的信任和依赖他!
这个女人,得是要多倔强又要有多坚强,才能一直保存这样一副坚硬的外壳,不准任何人走近她的心里,去侵入她的生活。
北宫烈拥着她,两个人在静夜里无声的坐了很久,久到睡了整个下午的展欢颜又在他怀里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北宫烈没有叫醒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