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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吻,轻柔的在彼此的唇瓣上化开,陌生的气息,虽然叫人觉得惶恐不安,却又似乎——
是带了那一丁点儿叫人迷恋的温暖。
展欢颜的心里有些发抖,她已经不记得是有多久了,她已经许久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从前世落水身亡的那一刻起,她似乎就一直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在那池水里被封冻了起来,再没有因为谁而再重新温热几分。
哪怕是对她那么好的裴云英,她对他,亦不过只是感激罢了,从没有想过要去依靠或者取暖。
可是这一刻,在这个曾经和她敌对了一辈子的男人面前,她的心里突然会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似乎是——
同病相怜么?
展欢颜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荒唐的想法来,可是那一刻,就是心底柔软潮湿的一塌糊涂。
这一个吻,没有掺杂任何情yu的味道,可是就是温暖熨帖的有些莫名其妙。
北宫烈的唇如鸿羽过隙,不过是轻轻的在她唇瓣上一触,原来是已经做好了她会抽身而退的准备,可是却意外发现她竟是破天荒的有些迷蒙的愣在那里,没有回避。
女子的眼波迷离,看似很近,又确乎是离的很远,懵懵懂懂的模样仿似是一朵开在云雾峭壁上的花。
北宫烈的心头微微一动,已经退开寸许的唇便再次贴了上去,一只手压到她的背后,并没有用多的力气困锁,再次轻柔而温和的含住她的唇瓣吮吻起来。
女子的味道,一如他记忆中一度流连的那般美好。
他觉得展欢颜是在走神,虽然心里略有不满,但又似乎情形,便刻意放柔和了动作,像是怕会惊醒她而坏了这一刻的气氛一样。
展欢颜的身子被他圈在怀中,自是感觉到了他得寸进尺的举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并没有排斥,只是缓缓的闭了眼,放纵自己在一点微弱的暖意里沉沦。
只是在最后,当北宫烈的舌尖试探性的想要顶开她齿关的时候她才猛地惊醒,推开他,后退一步。
她垂了眼睛,就仿佛方才做错事的人是她自己一般,心虚的厉害。
唇齿之间还弥漫着她的味道,尸骨销魂,北宫烈一时微愣,越发觉得自己看不懂她。
“你——”他迟疑着开口。
展欢颜却是已经飞快的收拾了散乱不堪的情绪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若无其事道:“陛下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您的话,臣女自然是信得过的。”
言罢,又指了指外面夜色浓郁的天空道,“时候很晚了,陛下若是没有别的事的话,是不是可以请您先行离开?”
这是个逐客令,虽然委婉,却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言罢,展欢颜又自顾垂下头去。
她的面目平和温婉,带着一如往常那般的温和从容,仿佛看不到任何内里的情绪一般。
北宫烈看着她掩映在灯火下的轮廓,只觉得她的影像分外鲜明,却又不知道为什么,细看之下又总会叫人觉得朦胧,迟疑着开口刚要说些什么,外面便听见巧玉焦急的拍门声:“大小姐,您还没睡呢吧?”
展欢颜皱眉,扭头朝北宫烈看去。
北宫烈的手抬到一半,这会儿却是不得不暂时压下话茬。
展欢颜见了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会生事,于是也不管他,很放心的直接转身去开门。
“什么事?”展欢颜开了门。
巧玉因为拍门拍的太过用力,一下子就扑了进来。
展欢颜再回头的时候,屋子里那人已经再度凭空消失,如果不是棋盘上还留有半幅残局,她当真还会以为其实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自己的臆想,这里什么人也没来过。
“大小姐!”巧玉的神色慌张,冲着展欢颜屈膝福了一礼。
“嗯!”展欢颜心不在焉的应了声,“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刚才翠华苑的徐妈妈来报,说是夫人的身子不适,叫您过去侍疾。”巧玉道,刻意的垂下眼睛不去和展欢颜的视线接触。
“哦?”展欢颜看了她一眼,却没什么表示,只是垂眸弹了下袖子上的百合图案道,“怎么母亲院子里头的人还不够使吗?实在不行,你和张妈妈过去帮忙好了,母亲的身子最要紧,也不必特意来禀了我知道。”
巧玉说的是“侍疾”,那便是江氏点名要她过去的,可展欢颜却是故意歪曲,解释成江氏要从她的院子里借人,这其中的出入就大了。
巧玉见她如此,便有些尴尬,小声的再道:“夫人身边的李妈妈被老夫人打了,这会下不来床,说是其他的人用不惯,就只能麻烦两位小姐了。”
巧玉说着又像是怕她再推辞,就又补充了一句道:“听说这会儿三小姐已经过去了。”
家里嫡母生病,做女儿的前往侍疾照料的惯例自古有之,江氏这也不算刁难,可是现在展欢颜和她才刚撕破脸皮她这就找了引子寻人,若要说这里头没鬼,展欢颜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展欢颜听了,也不过一笑置之,“那就好,三妹妹心灵手巧,一向都乖巧孝顺,这会儿有她在母亲身边尽孝,我也就放心了。”
言罢就要转身关门。
“大小姐!”巧玉一听就急了,一手抵着门,几乎就要哭出来,“可是夫人也点名说了叫大小姐一并过去的,大小姐若是不去,这传出去的话就不好听了。”
又拿名声孝道来压自己?
展欢颜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头道:“不是我不想去给母亲尽孝,而是这会儿我自己身上还带着病呢,母亲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再若要从我这里过了病气,那岂不就成了我的罪过了?”
“可是——”巧玉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展欢颜却已经不耐烦道:“行了,你就照我的话去回了徐妈妈,如果母亲那里还是不够人伺候,就去祖母院子里借了素云或者素雨都好,那两个丫头服侍了祖母多年,从来也没出过差错,自是比我这笨手笨脚没做过杂事的人要会服侍的多。”
言罢就砰的一声合了房门,转身进了屋子。
巧玉吃了闭门羹,咬着嘴唇在门口又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敢再敲门,而是转身慢吞吞的出了院子。
大门口那里,徐妈妈还在神色焦灼得等着,见她一个人出来,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怎么?大小姐不肯过去?”
“恩!”巧玉点头。
她被江氏安插在展欢颜的院子里的,除了偶尔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过去,基本没做过什么大贡献,这会儿好不容易有江氏用到她的时候,可是这几次的事情下来,她心里对展欢颜已经起了一种本能的畏惧情绪,也不敢逼的太紧。
“怎么这么一点小事也做不好?”徐妈妈不悦道,说着就要往里闯,“我亲自去,就算大小姐是前头的夫人生的,如今的夫人也是她的嫡母,嫡母生病她服侍榻前这是天经地义的。”
“徐妈妈!”巧玉连忙拽住她的袖子,苦着脸直摇头,“别去了,没用的,大小姐说了,她自己本身也在病中,不去是不想过了病气给夫人。而且还撂下话来,说夫人那里要是没人用的顺手,她就去求了老夫人身边的素雨和素云过去。”
理由找的妥帖不说,竟然还一并把老夫人都搬了出来。
“不曾想这大小姐竟是个比泥鳅还滑溜的人物!”徐妈妈咬咬牙,终是无计可施,虽是不甘心,但也只能是跺着脚走了。
展欢颜才不管江氏那里到底要出什么幺蛾子,直接关了门,一觉睡到大天亮,等到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一晚上府里又出了件大事,再度闹翻了天。
江氏小产,辛苦怀了快六个月的孩子——
没了!
展培和老夫人心心念念等着的嫡长子就又这么打了水漂,老夫人得了消息,当场就又再晕过去一回,醒过来就直接病下了。
展欢颜听了消息,不过一声冷笑:“怪不得她昨晚软磨硬泡的要叫我过去侍疾,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当真是转的好快的心思。”
连自己小产在即的功夫都还能撇除心思来算计着害人,这江氏还真是个不消停的。
昨夜展欢颜这里没有留人值夜,琦花也是到了这会儿才知道昨夜江氏曾经派人来找过的消息,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道:“没想到夫人的心思竟是这样恶毒,好在是大小姐没去,否则这孩子没了,还不要赖在您的身上吗?”
“是啊,好在我没去!”展欢颜附和着说了一句。
古大夫早就断言江氏肚子里的孩子受了大的损伤,留不住多久,这两天轮翻的受刺激,还被罚跪了一夜的祠堂,这个时候小产也在情理之中。
展欢颜抖了抖裙子起身,道:“走吧,去翠华苑看看,母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定然是在伤心的时候,我这个做女儿的若是不去看看她,难免惹人非议。”
这个时候,琦花自是不希望展欢颜去和江氏牵扯上,却也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若不出现更不妥当,只能取了纸伞给她遮阳,去了翠华苑。
老夫人病着,展培的早朝又不能为着内宅的事耽搁,这会儿也不在。
展欢颜才进了院子就听到屋子里里面展欢欣的哭声,“母亲,真的不是我,这事儿和女儿没有关系啊,大夫也说您是因为受了刺激情绪不稳才会滑胎的,和女儿没有关系的。”
“反了你了,当着我的面你就敢顶嘴,这是谁教给你的规矩?”江氏怒道,却因为身子极度虚弱,声音听起来恹恹的没什么底气。
外屋的丫头打开帘子,展欢颜款步走进去,就见江氏靠着软枕坐在床上指着跪在旁边的展欢欣颤抖不已。
“大小姐!”见她进来,屋子里服侍的翠竹等人连忙行礼。
江氏和展欢欣不约而同的扭头看来,江氏的目光含怨带毒,展欢欣却是无限委屈,眼巴巴的像是指望她说些什么替自己解围一样。
“昨夜叫人去请你都请不来,这会儿你倒是来了,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江氏冷冷说道,竟是也不顾展欢欣在场,直接就把话给挑开了。
“母亲真是冤枉女儿了,女儿的病情严重,这您也是知道的,大夫交代我要静养,我也只是不想过来给母亲添乱罢了。”展欢颜道,说着就故作无力的拿帕子掩着嘴咳嗽了两声道,“再至于母亲所谓的看笑话就更是无从说起了,母亲刚刚失了儿子,女儿也刚刚失了弟弟,女儿和您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心痛惋惜都来不及呢。”
江氏的这一胎的确是个儿子,六个月胎儿已经成形了,只不过展欢颜知道却是因为前世的时候她经历过。
如果只是个女儿,江氏还不至于如此痛悔难过,可偏偏,是个儿子,是一个她盼了十几年才终于得来不易的儿子,辛辛苦苦怀了几个月,最终却没能保住。
展欢颜此言一出,无异于伤口撒盐。
江氏的心口一热,喉咙里就跟着涌出一股子腥甜的气息。
她自己先是吓了一跳,但是为了不在展欢颜面前服软,便生生的给咽到肚子里去了,只是目光阴毒的瞪着展欢颜,似乎是想要将她生吞了一样。
展欢颜唇角带了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看着她,却是全不理会她的情绪,怅惘的一声叹息道,“父亲又没了一个儿子,说起来真是惋惜,我还记得我母亲临危之际产下的弟弟也是没等落地就先去了,真是苦了父亲了,竟是要他接连经历两次这样的丧子之痛。”
江氏闻言,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眼神充满了恐惧。
她不知道展欢颜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虽然直觉上以为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可是心里却总有种异样的感觉起伏,叫她险些一下子尖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