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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杜默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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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上悬着一颗白淡淡的冬阳,地面残雪将融未融,湿滑泥泞。
一个小丫头双脚踩在泥水坑里,拿着比她还高的扫帚,卖力地扫掉石板道上的脏污泥水,发出单调刺耳的竹枝刷地声音。
屋廊下,两个年轻貌美的丫鬟翘首盼望,不住地拉整衣裳头发。
“唉。”丁香哀怨地道:“少爷年纪愈大,愈不爱待在房里了,总老爱往外头跑。”
“哟,妳还当少爷不长进吗!”身边的银荷白了她一眼,带着教训的口吻道:“少爷跟着老爷学做生意,这是极好的。偏偏呀,唉!我都不想说了,就是有不明事理的丫鬟想勾引少爷,想害少爷变成那种成天只跟丫鬟厮混玩乐的花花公子啊。”
“哎哟,我说银荷啊,这里还轮得到妳说话吗?”丁香扠了腰、撇了嘴。“妳仔细瞧瞧,谁是少爷房里的大丫鬟?妳才来两年,只配帮少爷提壶、扫地罢了。去,回去擦柜子,这儿轮不到妳来等少爷。”
“呵。”银荷文风不动,笑吟吟地道:“没错啦,丁香姐妳是少爷房里的大丫鬟,可我听说,妳今年十八岁了?”
丁香脸如死灰,口气仍强硬地道:“十八又怎样?”
银荷皮笑肉不笑地道:“咱家老爷夫人心肠仁善,要是丫鬟到了十八还没婚配,或是没有家人领回去,就会帮她配个小厮,放她出去相夫教子。嘿!还不知老爷夫人要将丁香姐配给哪个马夫还是长工呢。”
丁香咬牙切齿,不甘愿又不屑地道:“哼哼,妳别作春秋大梦了。妳以为少爷会看上妳这只伶牙利嘴、尖酸刻薄、成天只会卖弄风骚的不要脸小蹄子吗!”
“那可不一定。我才十六,少爷应该是喜欢年纪小的。”银荷脸上泛起一抹艳红,志得意满地道:“我真是替丁香姐可惜,也不知是妳脾气不好呢,还是太老了,爬了这么多年,还是爬不上少爷的床啊。”
丁香正要发作,这时两名随从抬了一把雕工精细的黄花梨木圈椅,一路喊着进了院落。“少爷回来了!”
“哎呀!快!”丁香赶忙呼喝道:“喂!那个新来的,快滚开!别站在那边碍眼挡路!”她一边骂,一边还不忘扶了扶头上珠花。
扫地的小丫头看到院子外头来了一群大阵仗,立刻缩到一边去。
“少爷,地上湿滑,请小心脚步。”两名随从走在前头,为侯家最宝贝的独生子大少爷开路。
“你们也走好啊。”侯观云握着一柄折扇,望着前面四个、后面四个随从,笑意俊朗。“呵呵,你们八个好比是八卦里的干、坤、震、巽、坎、离、艮、兑,改天我来布个八卦阵玩玩。”
“那少爷不就是坐在阵中指挥的孔明军师了?”随从笑问道。
“哈哈!不敢不敢。孔明是何等人物!”侯观云张开折扇,明明天气冷得冻人,他还是搧了搧,学那羽扇纶巾的风流模样,摇头晃脑地吟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少爷!”屋内又蹦出六名娇艳的丫鬟,连同丁香和银荷,八仙女一个个面带娇笑,丽如春花,手指战战兢兢地提了裙襬,足踏莲花似地,一点一蹬地走在新扫干净的石板道上,赶着去迎接她们的少爷归来。远远看去,还真像是仙女下凡,跳着曼妙的霓裳羽衣舞。
“哎,大家别急,慢慢走呀。”侯观云忙唤道。
“呜,少爷最体贴我们了。”八仙女感动极了。
“我这就进屋了,妳们老急着出来迎我,呵!皇帝老子也没这个排场吧。”侯观云立定原地,玻а畚⑿Γ帜米耪凵惹崆釗佔拧
十六岁的他,已是一表人才,折扇轻摇,意态悠闲,端的是风采翩翩、俊逸非凡;那天生俊俏的脸蛋总是挂着一抹微笑,教年纪大的女人想捏一把他的细皮嫩肉,教年纪小的姑娘见了他就脸红心跳。
“少爷,”太俊美了!丁香看得痴了,双眼迷蒙地道:“丁香帮您煮了茶,外头天冷,您在外头冻坏了,先喝口茶暖身。”
“少爷,您累了。”银荷将丁香挤到旁边去,堆起无辜的笑靥。“我帮少爷熨了干净的巾子,给您擦擦汗。”
侯观云拿过巾子,往俊脸上随意抹着,一脸余悸犹存地道:“天气这么冷,今天竟流了不少汗。我搞砸了一笔生意,让爹叨念了一顿……”
“快,快去烧热水!可别让少爷着凉了。”丁香屁股一扭,又将银荷顶走,搔首弄姿地分派任务。“妳去准备少爷的衣裳,妳去拿花瓣和香露,还有妳,去关窗拉帘子,别让风吹进屋。”
“做生意难啊。”侯观云还在长吁短叹,拿扇柄将脑袋敲得咚咚响。“我一看到帐簿就头昏了。听爹谈生意,一下子往北方送货,一下子又从南方找什么赚钱的勾当,办事的人那么多,要做的事那么杂,我怎么记得住?我这下子将皮裘运到海南,货都送出去了,爹还叫人追回来,这么一来一往,不是损失更多没必要的运费吗?”
“南方天气也会变冷,哪天下雪了也说不定,这是少爷想得长远。”银荷不甘示弱地挤回丁香身边,露出崇拜的目光。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爹却说会赔钱。可书上不是说,货通有无吗?就是这边有的送到那边没有的地方卖,这道理没错啊。”
侯观云往屋里走去,嘴里念念有词,突然头一偏,眼睛一亮,眉开眼笑地道:“我侯家这么有钱,我烦啥呀?白白害我头痛!反正生意上的事有爹撑着,让管事们去烦吧,待会儿妳们谁陪我下棋……咦!”
看到少爷慢慢聚拢的眉头,原欲兴奋嚷声的丫鬟们都噤口了。
“这春联是谁拿来的?”侯观云盯住门边的大红春联,语气不悦。
“少爷,是夫人差人拿来的。”丁香惶恐地回答。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侯观云语声扬了起来,一径地猛摇头。“就算是我娘送的,妳们也得瞧瞧上头的文字。这种到处都看得到的俗气门联也拿来贴,还上下联贴反了?”
“可是……夫人说,要过年了,嘱咐我们……”
“撕了。”侯观云放眼看去,脸色大变,苦恼地伸出指头道:“还有那几张招财进宝、金玉满堂,春啊福的,全撕了,俗得我都想吐了……老天!六畜兴旺也贴上来了快撕快撕!”
“是。”丁香立刻伸手去撕,随即想到这不该是她做的粗活,忙朝下边唤道:“妳,过来!”
扫完院子的小丫头怯生生地来到廊下,将潮湿的小手往衣衫擦了擦,抬起头,一双眼眸亮晶晶的,开口就问道:“这红纸贴着好看,少爷为什么要撕呢?”
八仙女全惊呆了眼。少爷还在这边,小丫头竟敢质疑少爷的决定?
“我们乡下过年,一定要买几张春联贴在门上,讨个吉利。”小丫头还是不知死活,走到门边,拿小指头将门联没有贴牢的一角捺平。
“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小丫头?”侯观云拿扇子扺住下巴,颇感兴味地瞧着这一团小泥球。
矮小的个儿,蜜色的肌肤,沾了泥污的圆圆脸蛋,明亮的眼眸,灰褐的衣衫,扎起来像一颗颗圆大葡萄的辫子眼儿,长裤上溅满了泥巴,一双快破掉的布鞋更成了泥巴鞋,活脱就像是烂泥堆里走出来的泥娃娃。
“少爷,她是新来的。”丁香本想拉开不懂事的小丫头,又怕弄脏自己的玉手,忙站到小丫头前面,急道:“我这就赶她走了。去!脏鞋子脱了,别弄脏少爷的走廊。”
小丫头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泥脚印,于是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将一双沾了烂泥的鞋子给踩了下来。
侯观云望着清朗干净的院子,这几天天气变化无常,一会儿日出雪融,一会儿雨雪飘飞,反反复覆,搞得地上泥泞不堪,扫不胜扫;记得出门时,他是坐在椅子上让随从抬了出去,十六双靴子踩在雪泥上的闷响犹在耳际,怎么这一会儿,院子的残雪已扫到墙边去了?
他视线转到小泥球光溜溜的小脚丫子,问道:“院子是妳扫的?”
“是。”小丫头抬起头,嗓音稚嫩而清脆。
“娃儿倒是不怕生。很好。”侯观云露出赞赏的笑容,又问道:“妳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沟儿。今年十二岁。”
“什么?妳说妳叫什么?”侯观云挖了挖耳朵,是银钩的钩吧?
“我叫柳沟儿。我爹说我家的祖先是大柳树,所以姓柳;我娘不小心跌到山沟,把我从肚子里给蹦了出来,爹娘就喊我沟儿。”
“有趣!”侯观云拿扇子猛拍手掌,笑意明朗如日,又问道:“那妳家还有什么有趣的名字,说来听听。”
“我娘砍柴时,生下我妹妹,我大妹妹叫柴儿;我爹打到一只鹿,回家看到我娘生了二妹妹,就喊她鹿儿。”她一边比着指头,一边数着。“还有盘儿,星儿,叶儿,稻儿,瓶儿,桂儿。”
“妳家里都是女儿?”
“我有八个妹妹。”
难怪了!侯观云不免慨叹。若是好人家的女儿,又怎会将她送来这儿当丫头吃苦呢,而且都十二岁了,还长得这么瘦小。
瞧她口齿清晰,对答如流,还会提问,应该是个聪明的女娃儿吧。
他摸摸她的头顶,笑道:“我们侯家从来不亏待下人,妳既然进了侯府,就安心干活儿。不过沟儿嘛……”他微皱眉头,不太满意地道:“这名字土味太重了。”
“是呀,这名字好土!”丁香嫉妒得快发狂了,少爷竟然摸那个脏丫头!她们盼都盼不到啊。她气呼呼地道:“我都不想喊她了,就是怕沾了她乡下的呛俗味儿。少爷,您若不喜欢她,我请李管家……”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侯观云看着院中大榆树,又是摇头晃脑地吟哦,微蹲了身子,望着那双黑眸,笑咪咪地道:“少爷帮妳改个名字,好不好?”
“可我爹娘喊我沟儿──”她感受到来自八仙女飞刀也似的锐利目光,忙止住了话头;她叫什么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先活下来。
“嗯,妳既姓柳,就叫依依。柳依依,好听吧?”
“杨柳依依……”她覆述着刚才听到的诗句,听起来满悦耳的,像是唱着歌儿似地,她脸上绽开了笑容。“真好听!谢谢少爷。”
“少爷,什么一一啊?”丁香强撑着天真无邪的笑脸。“那再来一个丫头,您不就喊她二二还是三三?”
“就说妳们不爱读书!”侯观云哈哈大笑,踏进了屋里。“不过这倒好,一一二二三三四四,省得我费心记丫鬟的名字。”
“人家要服侍少爷,哪有时间读书识字。”丁香噘了嘴,匆忙跟着少爷进屋,还不忘回头瞪视小丫头,恶狠狠地道:“妳没将这几张红纸撕干净,我回头撕了妳的皮。”
呼,好冷!有了新名字的柳依依低着头,拿冰冷的左脚掌踏上右脚背,轻轻摩挲了两下,随即踩着苍白而不稳的小脚步,搬来垫脚的凳子,攀爬上去,撕起门联来。
“还是要撕啊?”她小嘴嘟哝着,唯恐撕破般地小心翼翼揭着。“少爷不要,给我好了,拿回去贴在床边,给爹娘讨个大吉大利……”
大红颜色在她眼里晕染了开来,她立刻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湿热。
这是她第一回在外头独自过新年,她不能哭,也没空难过;这里的丫鬟姐姐一个比一个凶,她一定要坚强,努力赚钱,学得本事。
她眨眨眼,盯住墨汁淋漓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