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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范先生习惯收取标的物的一成份价值做为佣金,然而犬子的画作不值几个钱。”黄天林示意打开一只公事包,整箱美妙呈送到他的眼前。“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这里有两万美金,就当是范先生特地跑一趟台湾的车马费,至于对方开出的价码,另外由我全权负担。”
范孤鸿扫了那箱纸钞一眼,仰头灌完最后一口啤酒。喀隆轻响,铝罐被提成扁平状,他看也不看的投向身后的垃圾桶。三分外线,长射得分!
“范先生?”黄天林先沉不住气。
“那幅画对你而言是无从之宝。”他慢条斯理的开口,“我想无从之宝的一成应该不止两万美金吧!”
“你——”随行人员脸色一变,踏步上前就想发作。
“退下。”黄天林怒斥回失礼的手下,转头恳切的正视他。“那么范先生的意思是……”
“再加一个零好了。”他漫不经心的丢下一句,摆明了要刁难黄天林。
连陆游的真迹怕也倒卖不了二十万美金的天价,这笔生意实在物超所值得离谱,他故意狮子大开口,无非是因为不想接下来,趁早让姓黄的知难而退。当然,假若对方愿意当冤大头被他坑,那么跑一趟台湾也不算吃亏。
黄天林听见他开出来的天价,果然脸色大变,阴郁得宛如范孤鸿要求他生吞一只青蛙。思量复思量,心疼又心疼,半晌,老家伙牙一咬、心一横,用力点了点头。
好!就二十万!
范孤鸿站在台湾台北的阳明山的仰德大道,打量一座阵旧的独栋别墅。
“叶宅”。斑驳的铜牌钉在门口石墙上,两字楷书他的目的地。
他按下门铃,暗自忖度着周二下午两点会不会有人来应门。
嘀嘀两声,铁门突然被室内的人按开了,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声。难道台湾的治安已经良好到出入可以不盘问?!他纳闷着。
出于职业本能,他一步入私人庭园,立刻从大环境的点点滴滴推演着叶家的状况。看得出来林木经过一定程度的修剪,但并非出于专业园丁的手笔,主人想必有闲多于有钱,再不然就是对自己的手艺太有信心。
正式出马之前,他曾经调查过叶家目前的情形。据悉,男主人叶先生已经在一年多前过世,目前叶家仅剩遣孀和两名女儿,经济状况勉强维持在小康程度。
走到主宅门前,他还来不及敲门,里头蓦地响起叮叮咚咚的异响。
“哎哟!”维箴哭丧着脸。为了避开突然从厨房冲出来的爱犬苏格拉底,她脚下一滑,十来册装订完成的论文散洒了满地。
恶兆!她的心愿悚然浮现这个晦暗的名词。
在她即将取得硕士文凭的前一天,正要送给几位指导教授做为纪念的论文突然掉在地上,这一定代表着某种恶喻般的徽兆。
维箴弯身坐在楼梯的第一阶,开始推演种种可能发生的不测。莫非迤洒一地的论文象徽着“一败涂地”,她的硕士资格会取消?或者,面试的教授临时抽冷腿,决议撤消她的面试成绩?不对,她又不叫吕安妮,论文指导教授也不叫王文洋。——如果噩运发生在明天之前,让她无法顺利以得学位呢?
嗯,有可能!说不定她会临时发生车祸,遇到强盗、绑匪,毕竟台湾的治安日益恶化已是不争的事实。对了萌萌和继母大人双双外出,两、三天之内不会回来,举家目前只剩她和苏格拉底这一人一犬,如果凶狠的歹徒闯入宅子里,她区区弱女子又手无缚鸡之力……
“天啊!我快死了。”她苍白的容颜埋进手里,虚弱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
“因为绑匪即将闯进我家做案……”慢着!打哪儿冒出来陌生男人的声音和她对谈?维箴缓缓抬头,视线先收讯到一双染着薄灰的登山鞋,超大尺码显示鞋主人的个头肯定硕大得惊人。
眼眸渐向上移,越过小腿、大腿、腰腹、厚壮的肩膀,停顿在背着阳光的脸孔。
一双深咖啡色的瞳孔向下望着她。
“啊!”出现了!
“汪!”苏格拉底很争气的窜跳起来——然后钻进女主人的怀里陪她一起发抖。
入侵者倏地倒退几步,显然被一人一狗的叫声受惊不少。
“你你……你是谁?你想做什么?我们家很穷!”她高高举起苏格拉底,仿佛一面抵抗外侮的盾牌。
范孤鸿和两颗钮扣般的狗眼四目交接,狐疑的耸高眉峰。这女人以为一只发育不良的蠢狗济得了什么大事?
“请问这里是叶公馆吗?”先打听清楚比较妥当,他不想浪费时间在错误的地盘上。
“不……不对,这里是‘很穷’的叶公馆。”维箴抖着下唇纠正。
假若现场情形转画成一幅连环图画,范孤鸿可以想像得到,他的头上应该会被加上好几条代表“茫然”和“狼狈”的效果线。
“那么,‘很穷’的叶夫人在吗?”他决定,与火星人交谈就必须运用火星人听得懂的语言。
当然,眼前的这个女人与科幻片的绿色火星人相差很远。最起码的一点,她的皮肤有别于碧绿色,而是偏向奶油白的圆润基调。说真的,看多了白种女人粗糙的肤质,她这身肌肤还满令人欣赏的。至于五官,总体而言相当文弱秀美,假若抹去她眉宇间的惊惶,浓化现有的书卷气,相信中国传统的“文人酸儒”就像她这副形样。
至于什么性感、冶艳、风情万种,抱歉,安在一只蜜峰身上都比用来形容她更适合。
维箴和陌生男人对谈了几句,发现他并未展现出大开杀戒的意图,心头稍稍凝定下来。
“很穷的继母大人不在。你刚才怎么进来的?”她先打听清楚比较要紧。
“门没锁,我又听见里头响起碰碰撞撞的声音,所以自己推门进来看看。”一般而言,他极少为自己的行动提出解释,不过第一印象定江山,先做好外交有助于他完成所托。
“哦。”这表示陌生人并非擅闯民宅,维箴又放心了几分。“你是来应徽的?”
应徽?他心中打了个问号?
“唉!”范孤鸿含含糊糊的应道:“请问叶夫人何时会回来?”
“她到店里去了。你有没有带履历表?”
他摇摇头。黄天林曾经提到,叶家对于卖画一事的反应相当负面,或许她将来意移到其他方面,有助于叶家人对他降低戒心。
“这就有点麻烦了。”维箴严肃地直起身,拍拍直筒裤的灰尘。“你也知道,你和我们预期的应徽者有点出入。”
他怎么会知道?莫名其妙。“我想,应该是性别的缘故。”她陷入喃喃自语的情境。“一般而言,上门应徽的人以女性居多,然而雇主不应以性别做为筛选标准,这对男人相当不公平。可是女人本来就是社会上弱势的一群,假若我们把这个工作机会开放给男性,那女人又少了一个发挥长处的领域。”
“嗯。”他开始观察哪里有冰水可喝,顺便坐下来打个盹,等她自言自语完毕再正题。
“你贵姓?”
“范。”厨房好像在右边。范孤鸿率(奇*书*网。整*理*提*供)先领路到冷饮的大本营。
“大名?”维箴捧着苏格拉底跟上他的脚步。
“孤鸿。”他找到冰箱,搜寻清新沁凉的铝罐。
“你有没有前科?”
“没有。”冰箱里只剩下最后一罐海尼根,他大方的占为己有。
“我并没有岐视受刑人的意思,只是治安日渐恶化,市调又指出,百分之十四的假释犯具有再度犯案的危险,尤其是性侵害罪犯……对了,你以前没有强暴经验吧?”
“没有。”他拿出一罐可乐扔给喋喋不休的女人。
“那就好。”维箴仍然不放心。“最好你留下个人资料,我先请徽信社调查一下,确定你没有任何前科,六个月之后我再通知你——六个月会不会太久了?”
“会。”“啵!”拉环拔开,畅人心脾的冰啤酒一路滑下他的喉道。
“我也这么觉得。”她困扰地皱起眉头。“可是这种事情通常由萌萌作主,我不敢随便答应。我看你还是明天再来吧!——不对,萌萌跷课陪经先生到高雄,下个星期才会回来,北返之后紧接着又有学校活动,起码要两个礼拜才会进门。不然你等继母大人……也不行,继母大人今天下午直接飞香港,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糟糕,被你听到了!这么一来我可能会有危险!你确定你真的没有前科吗?”
“确定。”他帮她拉开可乐拉环。
“如果有怎么办?”他耸耸肩,不予置评。“如果有,我一定不会忘记,可是我记得我没有。”
“好吧!”几声不雅的咕噜咕噜突然自女主人空虚的腹腔发出来,维箴的俏脸登时红透。“不好意思。你吃过中饭了吗?”
“还没。”他刚下飞机,直接从机场奔赴目的地。
“正好。”她双眼一亮,很难得的笑开怀。“我给你一个机会表现。来!”
她雀跃的指向冰箱,闪烁的眼眸充满期待。
范孤鸿茫然的瞪着冰箱,隐隐感觉头顶上又冒出效果线。这是干啥?
“动手吧!”维箴朝冰箱点点头,催促他。“材料全储存在冰箱里,继母大人担心我饿肚子,事先已经补给好整柜原料。”
他拭探性的回应,“你是说,做饭?”
“你想炒面也行。”她慎重的添上一句,“就当成应徽考试。”
“噢。”现在他有点了解叶家在应徽什么职缺了。厨师!
“我不吃葱和蒜。”她先声明。
幸好她过惯了单身汉的生活,多少会下厨煮点好料。而且,他的个性属于“不做则已,一做必成”的倔强型,所以烹调技术比勉强过得去更过得去。
既然自己也肚子饿了,没事多煮她那一份并不算麻烦。至于买画一事,看样子要等叶家的大人回来才谈得成。
维箴捱着餐桌坐下来。为了表现主考官专业严肃的态度,她很努力的不让自己对即将到口的美食流露出非分之想。
接下来的十分钟,她简直看呆了。天!大师报到!就见范孤鸿把冷冻猪肉扔进微波炉退冰后,手起刀落,一条条肉丝以均等的粗细堆放在砧板上。他用芹菜代替葱花,辣椒迅速切成小段,红绿相间的调味品煞是好看。三颗鸡蛋单手打好,搅拌,搁在一旁备用。
瓦斯炉点燃,哗啦一响,芹菜爆香,所有材料一一下锅,他单手持着平底锅,临空用力翻动几下,火苗轰隆被油料引燃,又迅速熄灭,扑鼻的炒饭香洋溢整间厨房。
铁铲刷刷几下,两盘炒饭起锅,可以开动。
从头到尾,动作干净俐落,一气呵成,就是店里的厨师也难以比拟其专业手势。
“英雄。偶像。”维箴凝着崇拜的眼神盯紧他——的炒饭。
“吃呀!”范孤鸿老实不客气,舀起一大口塞进嘴里。
她当下认为这个动作值得效法。
“嗯,嗯嗯。”维箴挣扎着同时吃饭与说话。“不错……好吃……嗯……”
“吃完再讲话。”煞气十足的浓眉扭出皱摺。
看样子他与这女人谈不出什么结论,饱腹之后不妨先告辞,回返事先订好的饭店耐候叶夫人归来。至于厨师一职,抱歉,叶家另找高明吧!
维箴舀两口炒饭放进苏格拉底碗里。
“汪,呜呜,汪!”小狗狗也给与满分的评价。
“恭喜你,你合格了!”她徽得家中神犬的同意,欣尉的握住他的大手。
“合格?”
“虽然煮饭烧菜只是你未来工作的一部分,可是只要你天天变得出好吃的佳肴,即使清扫打理的杂务做不顺手也无所谓。”
清扫和打理!?她们不是诚徽厨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