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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我要下车,我要回家--”洪芍萸不想等石德三换胎。
她率先冲下了车去!她的衣裳干了!可脸却湿了--她一路奔跑,泪水却不可遏止地流下,滑过她冰冷的面颊……
“我认栽了……我毁了--”洪芍萸不敢停下脚步细想,只任由风吹干泪痕。
“我要快快回家,把那堆信件全丢到石德三家。他的事我再也不管……”风能拭干泪痕,是否能吹干她内心的忧伤?
石德三换好轮胎,已开车追了上来。
“上车来吧!我送你回去。”这次石德三把车速开得非常慢,好似乌龟在爬一样。
“不用了--我自己有脚。”洪芍萸拒绝。
“天晚了!”石德三低声道。
“你放心好了!我既没色,又没财,我太‘安全’了!”洪芍萸跑累了,又不肯停下脚步,她疾步地走着,像躲避什么似的。
石德三百般无奈,只好驱车而去,内心仿佛遭人重重一击。
※※※※※※※※※※※※
石德三车开得慢,他并不急着回台北。他只是奇怪。“为何突然‘变’了个样,又冷若‘冰山’起来?”
“是我带她来的,而且是强押她来的,怎能弃她不顾?可她已说了……拒绝我载,她自己会走回台北……”石德三思潮起伏。
那得走多远?可别真遇上坏人,不行!石德三掉转车头,回转了去。
但见洪芍萸坐在路旁的石凳上,静静望着消逝中的落日,喃喃自语。“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天色真的暗了下来。
洪芍萸不怕,她不怕天黑,她怕的是--
“啊--是你!”
可偏偏她害怕的又出现了,乍见石德三,她惊跳了起来。
“小心--”石德三立刻冲了过来,扶住她的身子。
换石德三救了她,扯平了。是吗?
“你走--别来烦我。”
“我是不放心你--”
“说了我长得很‘安全’,没有人会劫色的。”
“那可不一定!也许有人--”
“饥不择食是不是?就算有,也是我倒霉认栽了!”她赌气说。
“你到底怎么了?”石德三扬眉轻声问着。
“走开!别过来!”洪芍萸又大叫惊跳了起来。
好似石德三身上有瘟疫般,令洪芍萸避之唯恐不及。
“我知道你一向对我很‘感冒’,可现在天晚了先送你回家再说!别逞强,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我难辞其咎!”石德三耐着性子。
“我的事我自己会办!不劳您费心。”她仍执意如此。
“那你又一直管我的事,似乎不太公平。”石德三纳闷着,此刻的洪芍萸教人捉摸不定。
“那是我吃饱太闲没事找事做,你回去,当你的三公子吧!
你的事再也与我无关。我管你要当孔雀还是乌龟。”
不何她突然变得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石德三不解……
“你不走,我走--”洪芍萸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石德三一路陪着洪芍萸,他车速慢得不能再慢了。
“你这人很烦!我多少女人在等着你,你还不去!”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是的没错!今晚石德三是佳人有约,但那可有可无。也不知何故,他真的担心洪芍萸在路上发生了意外。
一人一车前后僵持着,不知何时,星星和月亮都爬上天际了。
石德三听她在“唱歌”,嘴里喃喃有词。她唱得小声,石德三听不清楚。以为她是怕黑壮胆,或无聊解闷。不如让歌声一路伴着她而行,石德三想着。于是他打开了收音机来--
“这里是大台北夜未眠,我是美人鱼。‘冰山’小姐你在吗?
我寄给你的听众来信有无转交‘孔雀’先生?他是否此刻也正听节目呢?
“孔雀先生,真为你高兴。你的故事在‘大台北夜未眠’由冰山小姐口述之后,听众反应非常热烈,特别是女性听众,都想一睹你的庐山真面目。有男性听众来电,说他也有类似的困扰--
“唉!我们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给男性的角色定位在一个固定的‘模式’上了。其实男人也可以温柔,也可以有脆弱的时候。不是吗?是谁说男人一定要坚强得不流泪?,整天戴着面具做人多累啊!你说是不是呢?孔雀先生?以及其他男性听众朋友……
“今晚我们再来听这首张清芳的Men'talk。当日冰山小姐点这首歌给孔雀先生听!今天是美人鱼我点给所有男性同胞听。
女人也可以做男人的知音的!不管她是你的亲人、同学或是爱人?谁说男人的朋友只能是男人--”
收音机里传出了张清芳高亢的歌声。
洪芍萸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唱的也正是这首歌。
石德三见状也停住车子。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有张清芳的歌声在夜空中缭绕。
“唉!听完了这首歌,真是心有戚戚焉。我也是女人。不少听友探听孔雀先生,也对冰山小姐很好奇。她和孔雀先生真的只是朋友吗?言谈之间,她似乎对他非常关怀……凭我女人的直觉,恐怕冰山小姐对孔雀先生不只是朋友,就不知孔雀是否会懂得为她开屏呢!哈!开玩笑的,别介意啊冰山小姐……”
她坐上了车,正了正身子心绪未平的。
“我走累了!送我回台北,既然你这么好心,我也不必再客气。何况耽误了你和女人的应酬,我岂敢放肆。”洪芍萸一字一句语气非常冰冷而犀利。
石德三驾着车,默想着方才电台主持人的话……
“主持人说了!她是在开玩笑的。”洪芍萸看出了石德三的“怀疑”,急忙解释着。
“三公子的女人满天下,我不同人家凑热闹。”
“那你又希望我‘振作’起来”?石德三停住车。
台北到了!家家户户灯火辉煌,像一颗颗的碎钻散在人间。
“朋友不来就是互相关心的,我代替我哥--”洪芍萸有些心虚。
“只是这样--”石德三侧过头,目光炯炯地看她。
“当然,不然你真相信我也会被你的‘开屏’给迷惑?我才没有呢!”洪芍萸急忙否认却也避开了他迫人的双眸。
石德三再度发动车子,沿着北投驶去,士林已在望。
到了洪芍萸的家了!洪芍萸自己打开车门。
“谢谢!”她非常客气有礼而疏远地说着。
石德三凝望着她许久,试着想从她眼神中捕捉些什么。可是她慌乱地低下头,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和石德三再正眼交接。
“那些信你要不要,也许可以从中找到你今生的知音。”
石德三不置可否,仍直盯着她,仿佛在思索什么……
“还有,我正式向你道歉,不该再次把你的事说出去。我只……想有更多人鼓励你,或许力量会更大……”她嘬嚅地说。
“我习惯了--”石德三老话一句。
“借口!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没听过吗?”洪芍萸仍坚持着。
“你为何如此在意我的事?”这是石德三迫切想知道的。
“我……我这人天生好管闲事,刀子嘴豆腐心。”
洪芍萸转身要进屋,到此为止了!真的!不能再继续下去--
“你走吧!去过你的生活,不管是不是你想过的。”
洪芍萸下逐客令,她一直背对着石德三。因为她已泪眼模糊,快夺眶而出了,只想躲进屋里好好地痛哭一场。
“我太失败了!居然爱上了自己的敌人……再陷下去就恐怕难以收拾了。”
一想到石德三身旁一个又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她摇了摇头。就当是一时的“错爱”好了。她根本改变不了石德三,她已无能为力。
洪芍萸哭了半晌,仍没有听见车子开走的声音。“石德三为何还不走?对了!是要那些信吧!”洪芍萸立刻去取。
她拭去泪水,要哭也得等石德三走完再哭。
一大袋的信,洪芍萸捧在胸前。“拿去--”
可石德三并未伸手过去接,他要的不是这个。
“你这人真是麻烦!不干不脆。”洪芍萸把一袋信扔进车内。
“你还赖在这干么?我也道过歉了。难不成我非得跪下来向你磕头才行?还是得再做你的女奴?”洪芍萸颤声说着。
“你到底走不走--你的妞正等着你你还不去!”她心如刀割。
“芍萸--”一声温柔的叫唤,令人心悸。
石德三突然喊她的名字,她在原地呆愣了半晌。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石德三平静而诚恳地说。
他在谢我?他不是在恨我吗?洪芍萸张大着嘴。
“你是个好女孩,将来该嫁给一个有才干的男人。”他的神情有些落寞。
“我嫁谁是我的事!”她强逼自己硬下心肠。
“我祝福你--”石德三的眼神飘忽而悠远,令洪芍萸感到陌生。
他不再多说,就坐上了车,甚至没有说再见。
一路上,往事如狂潮般地涌上心头,一发不可收拾。石德三回忆着与洪芍萸三个月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的外冷内热,坦率直接,热情的言语……从来没有人像她--如此用心良苦地关心自已……
她微嗔的唇角、刁蛮的杏眼,得理不饶人的眼波……全像幕幕的影像,在他眼里放大……重叠……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石德三怔怔地念着,不由得痴了。
一片乌云遮蔽了皎洁明月,石德三想后悔已经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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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经过一夜无眠的失声痛苦后,洪芍萸为了彻底证明自己的“决心”,便把“海韵”餐厅水族箱里的乌龟全捞了出来,装在塑胶袋里。
她直嚷着要把这些乌龟带到淡水河去“放生”。
洪葛茂对于女儿反覆无常的举止,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洪芍萸骑着摩托车,一路从士林、北投、关波杀到淡水去。
“去吧!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再也不管你了--”
河边吹着湿冷的风。洪芍萸凝视着平静无波的水面,可她内心却波涛汹涌。
如果他真是那种醉生梦死的人,洪芍萸大可拂袖而去。问题就在……石德三并非全然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洪芍萸想着想着,她忍不住的又要“食言”。
不!她发过誓的,如果她再管石德三的事,她就要当一辈子的老姑婆。
“我发过誓的,万一灵验了怎么办?”
洪芍萸骑着骑着,又想起了那间小书房的乌龟们。
教她如何狠下心肠呢?经过百转千折的挣扎,她没有回士林,她另有打算!
她穿过德行西路越过福国桥,然后骑上仰德大道,她要上石老爹家一趟。
“对!叫石老爹管管自己的儿子,下最后通牒。”一到了石老爹的别墅,洪芍萸即刻登堂入室开门见山。
石老爹正在看报,推了推老花眼镜。
“养不教父之过。”洪芍萸先声夺人。一开口就是重话,因为已到最后关头。
石老爹笑了笑,他一点也没有动怒。
仆人奉上茶来,洪芍萸举杯一饮而尽。
“我希望你冻结德三在银行的户头,如果他再不改过向善的话……如果他还是恶习难改,你就不要把家产分给他。”洪芍萸煽动着石老爹,对石德三下狠招。
“有的人需要鼓励方能振作,有的人需要刺激才会长进。如果鼓励拥刺激都无效的话,那就使出杀手锏。断他的后路,教他必须自食其力,否则自毁前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老爹沉思半晌说了这句。
“置之死地而后生,犹如一头醒狮咆哮山河。养尊处优反而会误了德三的前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石老爹叹了口气,摇摇头。
“不是的。德三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