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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大一个孙府,也就三个嫡女各一件。其他庶女们;就算见了也认不出是什么稀罕物。
临出发前;殷夫人特地叮嘱女儿,一定要穿这件。殷夫人攒钱之后最大的爱好就是不动声色地炫耀。
每回在女眷集会上,她总要在身上戴几件稀罕物。头饰、佩戴或者衣裳,反正必须保证震惊四座。看着别人半羡慕半嫉妒,泛酸的脸,伸手抚摸她的饰品时故作镇静却微微颤抖的手指。喜悦和得意在她心里似爆炸一般。
就连此时,孙太傅已然摇摇欲坠,辞官归故里之时,殷夫人这炫耀的癖好仍是戒不掉。
一直到辰时,才来了两位公公、四位宫女领着她和殷小姐去了不知哪一处宫里的偏殿用早饭。走了好半晌才到地儿。
殷夫人体态丰腴,本就不经饿,又走了那么多路,咬着牙,气喘吁吁的。可在宫中,也不知这来的宫女、公公们是何身份,不敢随意吩咐。殷小姐只得自己亲自搀扶着殷夫人。
待用过早饭,先前那位公公来传话说:“一时半刻还见不着呢,请夫人和小姐在这儿候着。”
偏殿立着几位宫人,皆敛眉肃穆,连声儿大气都听不着。受这凝重氛围感染,殷夫人和殷小姐也不敢高声说话,甚至连站起来走两步都不太好意思。只是坐在桌边,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孙幼庭到底年纪小,又是头一回入宫,不免好奇。垂着头,一双眼睛却将这殿里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见也不比家中富丽多少。
沈江蓠也是辰时用饭。用过之后,其实也没什么事情。不过与宫女们闲磕牙几句,又捧书看了会儿。故意叫殷夫人等着,只是为了端足架子,显示天家威仪罢了。
一直到临近午时,厨房说午膳已经备好。沈江蓠才传令请殷夫人过来说话。
殷夫人有诰命在身,穿的是公服。进了凤藻宫正殿之后,先请了安。大中午的走过来,她额头上已经有了汗珠。
沈江蓠笑一笑,赐了座,叫宫女拿扇子扇着。问了几句家中事务,才说:“怎的不见幼庭?”
这也是客套话了。孙幼庭无职,自然要等沈江蓠宣,才能进来请安。
她挥挥手,示意宣孙幼庭进来。
孙幼庭一直低着头,余光只瞥见凤座上的沈江蓠身穿大红袍服,满头珠翠。她赶紧上前走了几步,然后跪下请安。
“起来罢。本宫还是第一次见你,你的两个姐姐本宫却都是见过的。”
这声音不说多温柔,却也能让人心里一安。孙幼庭谢了恩,站起来,立在她母亲身旁。这才看清楚沈江蓠的正面——明明亲切地笑着,可那亲切却有一种自上而下的安抚。让人丝毫不敢因这亲切而随意。
沈江蓠在上头看着。这孙幼庭简直就是殷夫人的翻版,只不过年轻些,清瘦些。神态、说话、语气完全如出一辙。看她身上衣饰不凡,想起自己跟萧栖迟说过的话,便在心里笑了一回。都这当口了,孙家人却仍不知低调收敛。
“我看幼庭是有福气的样子。”沈江蓠说着冲听琴点了一下头。听琴便捧着个盒子上前。
“初次见面,送给你玩儿的。本宫知道你们府里什么好定西都不缺,心意罢了。”
殷夫人与孙幼庭赶紧跪下谢恩:“谢娘娘赏赐。”
沈江蓠一笑:“起来说话。你们进宫也有半日了,饿了罢?先去用膳,待下午,本宫亲自领你们去御花园里逛逛。这时节,木槿、美人蕉、晚香玉都开得正好。还有一池子的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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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孙太傅还是没有等到殷夫人和女儿回来。
他好不容易定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连周姨娘派人来请说话都懒得搭理,只在主院正厅来来回回地踱步。
越等越心焦,便打算叫人去宫门处找跟着夫人进宫的下人问问消息。
不想,当时跟着去的管家娘子欢天喜地回来了。她向孙太傅请了安,满面难掩的喜气:“宫里娘娘见了咱们家小姐,好不喜欢!亲自带着在宫里转了半天,还说转不够,就留夫人和小姐住下了。还说后日要请其他命妇女眷来宫中为妇人送行呢。”
孙太傅一听,半是欢喜,半是忧愁。如此一来,家里收拾东西岂不耽误了?府里一应银钱、器具都由殷夫人保管。一串钥匙也都由她贴身收着。她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娘娘还赏了好些宫里的点心,叫奴婢带回来,说是给其他公子、小姐们尝尝。”
孙太傅现在哪有心思听甚糕点之事。府里这些东西一日不运走,不收好,他这心,一日难安。
“你可是跟着夫人进宫的?”
管家娘子见孙太傅神色有异,却不懂为何。娘娘赏了东西,怎么老爷还不欢喜?她语带惊异,答道:“奴婢只在宫门外听候,不得入宫。”
是这个规矩。孙太傅倒是急糊涂了。他搓了搓发白的胡子,交代到:“你明日听候的时候,找个公公传个话,说家里有事要告知夫人。烦请公公带个话。我这里写个条子,你明日就托人带给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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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的灯亮了一夜。陶谨还有几个人都在这里与萧栖迟一道,通宵达旦地翻看从前账本、记录。
萧栖迟知道,今日殷夫人已经进宫。这是他同意后,沈江蓠才请的。
那晚,他同沈江蓠说过孙太傅的事情后。
她便说道:“孙大人请辞,必是对陛下的调查之事有所察觉。宁愿官儿都不要了,想全身而退的意思。此刻,他必然已经在府中收拾东西,那些贵重之物多半要提前运出京师。”
萧栖迟点点头,他也是虑到这点:“朕已派人去他府外监视。”
沈江蓠狡黠一笑,点着萧栖迟的额头说道:“偏生我从前听闻过一件关于他府里的事。你可知,孙府里所有钱财都掌握在他夫人手上。据说殷夫人有好大一串钥匙,钱财、宝贝,全被她锁着。若是我把她宣进宫里,留在宫中几日。纵使孙大人想运东西出城,也无从运起。”
萧栖迟喜得连连笑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不过这到底只是权宜之计,拖不了几日。你赶紧定他的罪名才是正经。”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沈江蓠自己没过来,却已经遣人送了两遭吃的了。不仅陶谨,萧栖迟自己脸上也出现了疲倦之色。此刻,真的很需要一杯咖啡。
除了桌案上,连地上都摆满了卷宗。
要办孙太傅,萧栖迟心中还是有颇多顾忌。若以贪污之名办他,倒是证据确凿。然而牵涉之众过广,可能导致朝堂震动。不日祁年将率军远征。外有战火,若内部再动荡,岂不江山难稳?目前,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远征胜利。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以端掉孙太傅,也可以放过贪污舞弊的百官。
若用其他名目来定孙太傅之罪。需要一个和经济银钱相关的,不然如何抄他的家?要他吐出一生积蓄来赔补?这个罪名若不够有力,莫说难以对满朝文武交代,就是宰相那里,也得驳回。
当了皇帝,却远非他从前想象得那般随心所欲。前朝时,刑不上大夫的观念深入人心。惩办文人官员本就不易。抄家更是了不得的大罪。终前朝一朝,被抄家的官员不过三五人而已。
鸡唱三声天欲明,萧栖迟看着昏昏欲睡却毫无进展的众人,无奈地挥挥手:“都去休息一会儿罢。待散朝了再过来。”
这些人中,需要上朝的只有陶谨一人。其他人去早先预备好的屋子里稍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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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府的管家娘子一早又来宫门处听候吩咐。等到中午,才有这两日管待她们的太监出来说宫里娘娘与夫人都用过饭了,知道你们这两日辛苦,特赐肴馔一桌。
管家娘子跪下朝凤藻宫的方向谢了恩。却没有赶紧去吃饭,而是将那太监拉到一边,掏出一个荷包:“公公请收下。我们府里老爷有句要紧的话要传给夫人,烦劳公公带进去给夫人瞧瞧。”荷包底下是个信封。
“举手之劳而已。”公公接过信,却将荷包推了回来。
“公公千万别客气,也是我们家老爷的一点心意。为着我们这几日在这里,累公公走来走去辛苦了。”
这太监听她会说话,便不再推辞,收了荷包。
而信自然落到了沈江蓠手里。
从太阳落山起,孙太傅就在庭院里走来走去,望眼欲穿似的。
紫棠色面皮,矮矮胖胖的管家娘子走进来时,他比在红烛下看见身着薄纱,体态婀娜的周姨娘更兴奋。
不料,却是兜头一盆冷水。
“夫人说了,她后日便回府。不急在这一时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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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江蓠果然将京城内的命妇都请到了宫里来,说是为殷夫人饯行。
皇后亲自大摆筵席,何等脸面!饮宴之时,除了沈江蓠之外,殷夫人就是第二个焦点所在。命妇们第一杯酒敬了沈江蓠之后,第二杯都敬到了殷夫人跟前。
不多时,殷夫人就喝得面色飞红,讲话都不利索了。可那酒还是一杯接一杯地来。
“怎么,喝了王夫人的,我的就喝不下了?既这样,我就走。往常大家还说亲如姊妹,到了这儿可就见出厚此薄彼的了。”中书舍人夫人年纪虽然比殷夫人小一轮,但是因为丈夫位高权重,她自然也是受到非同一般的待遇。
殷夫人一听这话,赶忙接过酒来:“我的好夫人,我喝还不成吗?”
虽是女眷聚会,这酒喝得也不少。
除了殷夫人外,当晚还有几位醉得厉害的夫人都宿在了宫中。
孙太傅又空等了一夜。
那边厢,陶谨看着一卷外国进贡的册子,算了半天也不对劲。
他突然一笑,三两步走到萧栖迟近旁,激动得差点直接去拉陛下的衣襟。
他的手指点在册子上,由于过分克制内心喜悦,声音直接劈叉了:“陛……陛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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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太傅终于等到了殷夫人回来。第一回,见着自己夫人,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忙不迭地说:“我的夫人哪,赶紧收拾罢,连夜就派人送出去。你一日没回来,为夫这心就一日没放下过。”
“你是着急我,还是着急这钥匙?”殷夫人拿出钥匙串,瞥了他一眼。
“夫人也是,这么多年还是信不过为夫。你为何不先把钥匙送出宫来?要是送出来,这会儿宝贝们都到了安全地方了。”
“我在宫里应酬各家命妇,哪里论到此事来?你为何不找人传个话?”
孙太傅一听这话与前情不符:“我明明……坏了!”他话未说完,撇下殷夫人,一个人竟朝门外跑了去。
刚刚出了大门,还没走出大街,便有几个人围上来:“孙大人,哪里去?”
孙太傅如坠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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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魏公公亲自捧着圣旨,陶谨领着大理寺的人,还有禁卫军,浩浩荡荡进了孙府。
“孙季扬忝居高位,不思尽忠报国,却私自藏匿他国进贡之物。着大理寺卿陶谨搜查取证。”
孙太傅跪着接旨,待魏公公话音一落。他双足酸软,竟是再无立起之力。
陶谨一声令下,禁卫军包围四周。大理寺众人入内清查。
大街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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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银二百万,也算便宜了他。”沈江蓠手中执一枚黑子,晃晃悠悠不知该下往何处,便又问道:“当真有好几件至宝?”
“哪有甚至宝,说出来唬唬人而已。不这样说,哪好意思罚他那么多?只可惜终究只是罚银了事。哼……先放他们一马,总有一日,朕要整顿得吏治清明!”
沈江蓠见萧栖迟说得认真,趁他不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