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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雨。她正想着,忽见窗外有黑影轻轻一晃,竟是轻捷如狸猫,她悚然一惊,旋即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下一刻,门已无声无息的被人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入内。
指风嗤嗤声中,那人已笑吟吟的过来,神态是一如既往的悠然与闲散。荼蘼苦笑看着他:“这里可是昭德殿!”她道,心中既觉甜蜜又有些说不出的担忧。
林培之嘿嘿一笑,抬手一揭纱帐,人竟已上了床榻。他夜半穿门入户,已是常事,但上榻却还真是第一次,荼蘼震惊的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林培之见她表情僵硬,不觉低声笑着提醒:“这里可是昭德殿左近,皇兄虽许我今夜留宿宫内,但坐在桌边与你说话,也还是太冒险了些!”原来他与季竣灏等人一道喝完送行酒后,便使人送了消息去宝亲王府,令府中人等打点明儿启程的行礼,自己却又返身入宫。
承平帝之所以这般着急的要打发他离京,为的本是他的安全,心中何尝舍得。见他将至傍晚忽然又回了宫,心中自是惊喜交集,留他用了饭后,眼看天时已晚,便留他住下。林培之之所以入宫,打的原就是这个主意,承平帝一留。自然正中下怀,当下顺水推舟的便答应了。在寝殿内陪承平帝说了半日的话,却是直到方才,才得脱身出来。
荼蘼见他一副老是不客气的模样,不禁有些无奈,沉默片刻,终究也没赶人。林培之和衣躺在床上,枕在荼蘼枕上,只觉幽淡清香阵阵袭人,只是在这幽香阵阵中,终究不免夹杂了有几分刺鼻的药油气息,虽说与荼蘼的体香混合后,并不觉得如何难闻,但终究还是让他在绮念之外,想起了荼蘼的脚伤:“脚上可好些了?”
荼蘼轻轻摇头:“怕是要将养两日才得好!”
林培之皱眉道:“早些时候我看着,似乎并不严重!”
荼蘼忆及抹药时的情状,面上不觉又是一红,好在房内昏暗,倒也不虞为人发觉。
她不愿将窘事细细道来,只敷衍道:“那时才刚伤着,还不甚显,此刻已有些青淤了,不动倒还好,一动便是钻心的疼!”
林培之呵了一声,张口想说让自己看看,却又知她必定不让,只得将话又咽了回去,只道:“那你便好生歇几日!我已使人为你留了一条快船,皇兄若放你出宫,你便速速往玉带河。春草亭边上,会有个带笠帽的男子在等着你。他叫向玖,你该记得他才是!”
荼蘼低头想了一想,点头道:“向玖,就是你身边的那个侍卫么?”
林培之笑道:“正是他!他会带你沿水而下,而我,会在泉州等你!我们一道回南渊岛!”
荼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你不是很介意我与林垣驰么?他很快便要登基为帝了,难道你不怕他做了皇帝,会因此而对你不利?”
他与冼清秋的事儿,她已无心再多想。但是她却不能不为家人考虑,若是她当真嫁给了林培之,那么会不会对父母兄长不利。而更重要的是,若是林垣驰决意计较,会不会迫使他以一岛之力而对抗整个大乾。这一切,都是她所不愿见到的。
林培之挑一挑眉,傲然道:“到了海上,便是我的天下,哪里轮到他来指手画脚!”
荼蘼苦笑,闷闷不语。林培之翻了个身,斜睨着她,戏谑道:“小娘子,你可真是太会替为夫操心了!说真的,你今年究竟多大了,四十还是五十?”
这话明明便是在嘲笑她年纪小小,却无一丝朝气,遇事总是瞻前顾后,思虑良多。
荼蘼气结,想也不想的随手自枕边捞起一样物事砸了过去,恼道:“反正就是比你大!”
林培之哈哈一笑,张臂连人带物的一把抱住她:“好好好,比我大,从今往后,岛内岛外都是你最大便是了!”荼蘼轻轻颤了一下,终是没有推开他,只安安静静的靠在他怀里,汲取着那令她深深沉溺的温暖,过了许久许久,才轻轻道了一句:“其实,我真的比你大!”
她的声音极低极轻,以致连她自己都不能听清。
林培之笑着抬手,揉了揉她柔滑如丝的黑发:“嘀嘀咕咕的说些甚么呢?这么小声,是不是故意不让我听见?”
荼蘼含含糊糊的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只靠在他怀里,阖上双眸,不多一刻工夫已沉沉睡去。
正文 20 知己?怨偶?
这一觉居然睡的很沉。睡梦之中依稀感到足踝部有种奇异的酥麻刺痛感,好在暖暖融融的,似泡在热水中一般,倒也并不觉得如何难受,她轻轻咕哝了两句,便也不再去理它。
次日睁眼时,榻上早已人去,微感失落的轻轻叹了一声,她坐直了身子,这才觉出不对来,昨儿稍一动弹,便觉剧痛难忍的足踝竟似已好了许多。她屈腿,伸手试着抚摩一下足踝,却觉那里的肿胀也似消了不少。怔了片刻,她终是忍不住低骂了一声:“该死的……”
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日。自己这脚虽只是单纯的扭伤,也断无好的这般快的道理,想来是林培之动了手脚。而昨儿睡梦之中那种异样的酥麻刺痛之感,想来便是他以内力为自己揉淤所致。只是……自己睡眠素浅,有这般大的动静,却不醒来,想必他又玩了甚么花招。
她想着。既觉羞赧,却又隐约有些淡淡的甜意。
靥边几缕零散垂落的发,挠得她有些痒痒的,她随意抬手想去掠一掠,皓腕微抬之下,这才觉出腕上竟在不知不觉间被人系了一块质地上好的白色绫条,上头似乎有字。下意识的左右看了一眼,她极快的解下腕上白绫,打开看了一眼。
白绫上头以螺子黛写着简单的两句话:“本欲叫醒你,但见你睡的香甜,又觉不忍。宫中事态多变,凡事谨慎为上!”这两句话下头,竟是画了一幅图,并一种甚是繁复的开启手法。荼蘼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细细揣摩着那地图的方位,不觉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这图的所在方位,可不正是这昭德殿。
这昭德殿中,竟有一条秘道!!
宫中是有秘道的,至少,她自己便知道其中的两条,而这,也正是她早已定好的逃生之策。但是,她所知道的,并不包含这一条。毕竟,这昭德殿,可是大乾历代帝皇的寝宫所在。
外屋已传来轻微的足声,她无暇多想。迅速将这幅地图强记在心中后,顺手将之贴身收好。这东西万不可外露,觑了时机,得尽快销毁才好。
收好东西,她才觉得自己后背之上,一片凉津津的,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已湿了一片。太久没做这些事儿,原来自己早已不再习惯于做这些了,她暗叹的想着。
不过林培之这人,行事也实在忒大胆、忒随意了些。
门被人轻轻推开,端水走进来的是紫月。荼蘼神色自若的揭了帐幕对她一笑,问道:“此刻是甚么时辰了?”今儿天色有些昏暗,也没见着阳光,因此她还真是拿不准时辰。
紫月一面过来服侍荼蘼穿衣,一面应道:“差不多巳时初刻了!”
荼蘼轻轻“呀”了一声,蹙眉苦笑道:“怎么也不唤我一声儿?”
紫月笑道:“吴公公先前来了一次,我原说要叫的,但他听见小姐还未醒,便说不必叫了,又说皇上已吩咐了,小姐足踝不便。那便好好休息几日,不必过去伺候了!”
荼蘼听了这话,这才点了点头,起了身。她足踝处其实已好多了,但承平帝既说了这话,她自也乐得顺水推舟。盥洗之后,紫月替她梳发时,她便问道:“今儿可有甚么事儿?”
紫月答道:“倒也没听说有甚事,只是说宝亲王今儿一早便启程回南渊岛去了!”她对荼蘼与林培之的关系其实并不了解,只是这些日子跟在荼蘼身边,看了些在眼中,隐约猜到点甚么,但这事,又岂是她一介小小宫女可以插话的。
荼蘼虽早知林培之必已离去,但听紫月证实,心中还是不由得的泛起一丝淡淡的离愁来。默默注视着镜中的自己,没有开言。紫月见她不言,便也岔开话题,另说其他。
荼蘼脚踝虽是好了,但却不为人知,说不得只能在屋内装着瘸子。她闲着无事,便又唤红英将昨儿自己做了一半的鞋面拿来,靠在软榻上做了起来。
将将到了午时初,却听见外头有阵阵脚步声传来,步履甚是安然沉稳。她微微的惊了一下,顿时便想起一个人来。她才刚想着,院里已传来红英清脆的声音:“奴婢见过肃亲王爷!”
荼蘼微微蹙了下眉,有些淡淡的无力感。抿了下唇,她正待起身。房门已被人推开,林垣驰缓步走了进来。见她正要起身,便摆了摆手:“你脚还伤着,不必起了!”
荼蘼起身本也是碍于礼数,不得不敷衍一二,听了这话,便理所当然的坐着没有动。红英见状,便默不作声的提了食盒下去。不多一会的工夫,已沏了茶送了来。
荼蘼朝她挥挥手,示意她无事不要进来,红英点头,退了下去。林垣驰在一边坐下,沉默了片刻,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清一清嗓子,才道:“听说,你昨儿伤了足踝?”
荼蘼点点头,却还是不说话。林垣驰坐了一刻,见她始终默然不语,心中也自无奈,叹了口气道:“王叔已于今晨动身回去了!”
荼蘼终是不愿太过得罪于他,顿了一刻后。还是答道:“我知道!”
林垣驰冷若寒星的眸光静静凝视她,过了许久许久才道:“我不知你与王叔之间有甚么约定,我只想说,荼蘼,你要小心!”他放下手中茶盏,信手拿起荼蘼搁在小几上的鞋面,仔细端详了一刻,方才有些慨叹道:“你真是变了许多!”
荼蘼抬眼看他,他却正垂眸翻看手中鞋面,乌黑浓密的长睫低低的压了下来,遮住了他眼中的光芒。他的睫毛还是像从前一样。长到让她嫉妒,她的心思忽而便是一阵恍惚。
他的睫毛一贯是极长的,莫说是男子,便是女子当中,她也从没见过比他睫毛更长更密更翘的。正因如此,从前她生气时,总会愤愤的去揪他的睫毛,而他也总是宽容的笑笑她在那里胡思乱想,心思一时竟不知跑到了哪儿。林垣驰微微蹙了下眉,扇子般的长睫轻轻颤动了一下,深黑如潭的眸子在瞬间已锁定了她的视线。荼蘼一惊,随即有些心虚的别过头去,胡乱道:“你不也变了许多!”
林垣驰摇了摇头,显然已看出她有意岔开话题:“荼蘼,你该明白,这京里,无论何时,都轮不到宝亲王叔来作主!所以,放弃你们的计划罢!我——绝不会放你离开!”
“你这又是何苦?”荼蘼慢慢的说道:“我们从前已纠结了一世,难道你还没有够?”
林垣驰没有答话,只道:“昨儿严婕妤来见了父皇,你可知她的来意?”
荼蘼想了一刻,才道“虽没刻意去打听,但我也能猜到一二。她来,想必是为了堰王与高嫣的婚事罢!”承平帝已撑不了多久了,这个消息,能瞒得了别人,却又怎么瞒得过在宫中十数年,早已根深蒂固的严婕妤。圣旨未下,圣意难决,严婕妤心中想必极是不安。这个时候,若能将林垣掣与高嫣的婚事定下来,即便将来继承皇位的不是林垣掣,新皇想来也会忌惮高云飞手中的兵权,不敢随意处置林垣掣与她。
林垣驰点了下头,淡淡道:“父皇旨意为何,我如今也不敢妄下定论。不过。对如今的我而言,他的旨意,其实也并不那么要紧了!”
这话说的甚是平淡,话里的意思却足以让荼蘼打个冷战。苦笑了一下,她道:“你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