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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源愕然,半日默不作声的打开了手中的红漆小盒。盒子并不大,里头整齐的摆放了三列羊脂白玉精雕而成的小巧玉瓶,荼蘼目光一扫,共是九瓶。她也不挑拣,只随手从中取出一瓶。瓶子制的极为精致,瓶壁又极薄。晕黄的灯光映在瓶身,便愈发衬出瓶内那嫣红如血的液体来。荼蘼晃了晃手中的小瓶,那红艳艳的液体便也轻轻晃荡着,美得诡异而绝艳。
“鹤顶红……”她自唇间轻轻吐出这三个字,语音柔软得近乎呢喃:“真是久违了呀!”
吴源在旁看着她,宫灯柔和的光芒落在荼蘼绝美的面容上,半明半暗之中,不经意的洗去了她面上本就所剩不多的稚气,为她平添了一种别样的神秘而又近乎诡异的美。
她轻轻的笑着,神情略带恍惚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决绝。这种异样的感受令吴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三步,不可自抑的冲口叫道:“季女史……”
他想制止她。然而她却只是冷淡的扫了他一眼,一仰脖子,将那瓶美艳无双的液体尽数吞咽下去。然后,她伸指轻轻一弹那只羊脂白玉瓶,瓶子应声自她手中飞出,在空中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砰”的一声落到地上,砸了个粉粹。
荼蘼回首淡淡一笑,对着吴源作了个手势:“吴公公,请!”
吴源早被她这一连串的举止给吓得晕了,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拔腿便往外冲去。方方跑了不几步,却又骤然回首,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季女史,你……你……莫要怪老奴,这个……都是……都是皇上的意思……老奴……老奴昔日曾受过妙妃娘娘大恩……原……原该惟宝亲王之命是从,只是……只是……您若真去了南渊岛……肃……肃亲王又怎肯干休,那是害了宝亲王殿下呀……”
他一面颠三倒四的说着,一面使劲拼命的磕头,不片刻工夫,竟已磕出血来。
荼蘼懒懒散散的在桌边坐了,斜乜着他,半日才撇嘴轻嗤了一声:“滚!”吴源浑身一颤,一个掉头,连滚带爬的奔了出去,竟是连门也忘记了阖上。
荼蘼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门边,细心的将门阖上,也将门外的狂风骤雨尽数挡在外头。这种天气,其实真是不宜行事,她想着,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宫中的极品鹤顶红,药性其实很是温和。因为这种毒一般都是皇帝在临终之时赐予殉葬妃嫔使用的。依常理而论,没有哪个皇帝会希望自己在九泉之下日日相伴的爱妃是一副七窍流血的恐怖模样。所以这种毒非但看着颜色极美,便是药性也是温柔得很。
温柔的可以在服用之后仍给你足够的时间、足够的精神来更衣、梳妆。然后再安静的躺在凤榻之上,阖上双目,静静的睡死过去。甚至可以让你容颜娇艳尤甚生时。
而这种药,也正是从前林垣驰曾数度赐给她的。
虽然她从来都没有服食过,即使死,她也不想死在他的赐予之下。
宫灯忽而发出“哔剥”之声,光芒为之一黯。荼蘼轻轻挑了下眉,拎起灯罩看了一眼,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个结着双蕊的灯花来的真是有趣得紧!她自发上抽出一根银簪,轻轻挑去灯花,烛光在一刻的黯沉之后,迅速的明亮起来,映得一室光亮。
九瓶鹤顶红,自己一瓶,紫月与红英想必是没这个福分享用的,剩下的八瓶里头,王皇后自然是有一份的,严婕妤、袁婷玉也该是有的她依稀记得,从前就有她们的一份
摇了摇头,她丢开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儿,走到内室之中,取一套衣物换得好了,然后才有些无趣的走到梳妆台前,散开了自己乌黑的长发,慢慢的重新梳着。及至长发梳好,她便又拿起粉扑,细细扑在面上,又拿了螺子黛,将双眉重新描画了。
完事之后,她微微偏首,打量着京中的少女,顽皮的扑闪了一下双眼,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重新站起来,她提起自己那只玲珑小巧的药箱,悠闲的走到榻边,不急不缓的将瓶中所有精油尽数倒在了锦绣辉煌的被褥之上,不片刻,房中便已异香袭人。
她被这种混杂的香气熏得蹙起了眉,不满的揉了揉精致的小鼻子。走到一边,她随手取过搁在榻边的一盏宫灯,漫不经心的将之扔在了那张床上。
哄的一声轻响之后,明亮的火光在瞬间点亮了她的双眸在屋内静静立了片刻,她才轻声呢喃了一句:“林培之……对不起……”
正文 01 怡园之春
江南,从有这个地名以来。人们想到江南,第一想到的便是江南的春日。江南的春,温柔而多情,有濛濛细雨纤纤垂柳,远山如黛,春水澄澈,处处碧桃粉杏,入目夭夭生辉。
而苏州,在世人心中毫无疑问的乃是江南最美的所在之一。苏州城内水陆并行,河街相邻,放眼望去,小桥流水、粉墙黛瓦之中时见轻舟穿梭,侧耳细听,欸乃之声时时得闻,间中所夹杂的吴侬软语,更是轻清柔美,便听不真切,也觉婉然动听,使人不觉为之沈醉。
苏州历来有鱼米之乡之称,民多富庶,且崇文好雅。因此城内遍布园林。便是一般人家,其居处之雅洁,较之它处亦大不同。满城园林之内,方方兴建不到四年的怡园不算如何有名,但有幸入内一游者,却无一不对此园赞不绝口,推为苏州名园之一。
怡园座落在苏州阊门西侧,地方其实不算很大,景致却分外怡人。从立着一对石狮的小门楼前进去,便见假山逶迤,亭台隐约,修竹摇曳而清影婆娑,再行数步,便见一道绕园一周的清浅碧水,水中锦鲤摆尾,沉浮自得。再往里去,便是一汪碧水清漪,水侧亭台楼阁依水而立,高低错落,又有林木掩映,假山嶙峋,漏窗花墙,无一处不精,无一处不雅、此刻,怡园之内,正有一名青衣红裳的清秀丫鬟从内院快步走出,一路直往门楼处行去。门楼左右两侧。是两间甚是干净清爽的门房,几名下人正坐在里头说笑。见那丫鬟出来,其中便有一个年青些的男子迎了出来,对那丫鬟行了一礼,笑道:“青姑娘今儿怎么出来了?”
那丫鬟青姑娘便皱一皱眉,似是有些嫌弃他,退了一步后,方才开口道:“快午时了,二爷还没回来,内院的饭菜都冷透了,老太太却只是要等二爷,老爷便使我出来看看!”
那门房闻言,忙小意道:“原来如此,这却不妨的,待我去码头上瞧了,再给青姑娘回话儿!”他口中说着,也不待那青姑娘言语,一个掉头,便疾步往码头奔去。
那青姑娘嗤了嗤鼻,不再言语,便又折了回内院去了。她人才刚离了门楼。门内已有人冷嗤了一声,不屑道:“不过是个内院的二等丫头罢了,至于这般瞧不起人么!”这人年纪看来不过十八九岁,中等个头,肤色白净,五官端正,虽称不上如何俊秀,倒也干净顺眼。
门房内有老成些的一听这话,便冲他摇了摇手:“莫乱说,仔细被她听见,这小蹄子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一心指着攀那高枝儿。自己虽牙尖嘴利,极是刻薄,却是分外容不得旁人的言语,倘被她听见,不免又是一场风波!”
此话一出,便又有人接口笑道:“可不是,去年年下府里的王安不知怎么的看中了她,不过略说了几句轻薄话儿,她便一路闹到了老太太那边,弄得王安好一阵没趣儿!”
先前那人微怔了一下,下面的话,便没再开言。他来怡园不过十数日,许多事情也还没完全弄得明白,但王安乃是怡园外府管家之子,本身是个伶俐人,更是老爷跟前颇得用的人物,这他却还是知道的。连他这般的身份也吃了这青姑娘的亏,可见这青姑娘在内院的得宠程度。只是他虽不语,面上却仍颇多不以为然之色。
那老成些的门房看他神色,已知他的心思,不觉笑道:“钱胜,你来这里时间不长,怕是不知道,内院老太太是个最和善不过的人,早些年府上小姐夭亡之后,老太太伤痛之余,几乎便将身边的那几个丫鬟当了女儿待,平日里更是疼爱有加,青姑娘还不算最得宠的!”
钱胜一怔,讶然道:“我们府上原来竟还有位小姐么?”
那老门房点点头,旁边却有人轻声道:“咱府上原是京里来的,听说大爷在京里,当着老大的官儿,不过小姐夭亡之后,老太太触景伤情,再不肯留在京里,便搬来了这里!”
钱胜“啊”了一声,不由的摇了摇头,正要再说甚么,却听外头有人已大声吆喝道:“二爷回来啦!”却是先前去码头那人颠颠儿的奔了回来报信。
房里人一听了这一声。忙都起了身,急急的迎了出去。门外,一辆马车正缓缓停下来,马车很大,也很坚固,车身并无任何雕饰,看着甚是普通,但若看在行家眼中,却是不免叫一声好的,因那马车的用料,赫然竟是最最上好、价比黄金的金丝楠木。
车一停稳。那车夫便跳下了车,打开了车门,恭敬的叫了一声:“二爷!”
门口众门房急急躬身行礼,车内便传来一声轻笑,声音清朗温和,入耳恰似三月春风,说不出的和煦:“都莫多礼,我亦不是甚么客人,哪得那般多的规矩!”
那人口中说着,便躬身下了车,众门房内,那老成些的听了这话,便笑道:“二爷出门辛苦了好些日子,小的们守在门口,行个礼自也是该当的!”那二爷便又笑了一声。
钱胜却是从未见过这位二爷的,此刻一站直了身子,便不由得悄然抬眼觑了对方一眼。
这一眼瞧见,不由的暗暗赞了一声。他来怡园已有些日子,自然知道怡园上下虽唤眼前这位爷做二爷,但事实上,这位爷才是怡园名正言顺的主子。不过因他上有兄,下有弟,唤一声二爷,也不过是个排行上的称呼而已。他亦久闻这位二爷乃苏州城内出了名的美男子,但总觉传言不可信,直到今儿见了,这才明白甚么叫做盛名之下,其实难虚。
那位爷下了车后,先是洒然的一拂衣衫下摆,这才笑着回头,将手伸入车中:“妩儿,我们到家了!”这一声妩儿唤得极之亲密,语气之中,更带了许多的宠溺与怜惜!
这一声才刚出口,门外众人尽数石化,所有目光顿然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那辆马车上。
车内传来一声银铃般的轻笑,车内旋即伸出一双纤巧如玉的小手。二爷见状,忙抬手小心的搀住,车内人便盈盈然的下了车。几乎同时,门前诸人的眼光尽数落在了这名女子身上。待到看清,却又不禁各感失望。下车女子轻黄衫子柳绿襦裙,愈衬得肌肤莹洁似玉,发丝黑如乌木,但看面容,虽称得上清秀,却也并不特别出色,甚至远及不上适才那位青姑娘。与俊秀挺拔的怡园二爷立在一处,更是黯然失色,全无引人之处。
那二爷见她站得稳了,便笑道:“走罢!我先带你去见见爹娘!”
爹娘二字一出口,门楼前的多数人顿然呆若木鸡。那妩儿却不在意,抿嘴一笑应了,居然便跟了二爷缓步往后院去了。众人怔怔站着,直到前头二人已消失在视野之中,钱胜才吁了口气,茫然问道:“刚才那位……是二奶奶?”二爷已娶了妻么?他似乎不曾听人说过。
众门房闻言尽皆摇头表示不是,内中几个年轻些的更是面面相觑,一副急欲讨论的模样。
老成些的那人见状皱眉道:“罢了,这些事儿岂是我们这些下人问得的,都各自回去!二爷既回来了,再过一时,里头必有人来送饭,仔细让人听见,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