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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苦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无力道:“偏偏这次四哥来,又说想要为我赐婚。这事不知怎么的,就被虞家知道了,他们便又折腾了起来。老太婆……咳,老太太舍不得这门皇亲,便一门心思的想要撮合我与她的外孙……昨儿她去公主府便是为了这个……”
原来昨儿虞老太君携外孙同往公主府,言语之中,多有撮合之辞。皖平本就不是个肯受人摆布的,忍了片刻,便再耐不住,终至翻脸而出口顶撞。谁料老太君似是早有准备,她才一发怒,老太君竟立时变了脸色,身子往后,猛一下栽倒在地。
荼蘼听了这话,却是不由一惊,冲口道:“那她……”
皖平摆了摆手,苦笑道:“这原是她的老伎俩了,但凡遇到不顺心的事儿,她总如此!虞家上上下下无人不晓。她看着稀里糊涂,万事不理,其实心里明镜儿似的。虞家的那些烂账,尽在她心里搁着,我也是吃了她好些亏,才算明白过来……”
皖平一时说的顺口,便扯了荼蘼将自己这些年在虞家的遭遇说了许多出来,显然也是憋得坏了。荼蘼则愈听愈觉无语,心中更是深悔不该因一时同情,主动提起这位老太君来。
皖平抱怨了一回,心中倒也舒服了许多,况有些事儿,也的确不适合尽数说出来。只是最后犹自忍不住发狠道:“我如今可再不想嫁人了!不管四哥如何说,我也绝不答应!”
荼蘼听她说的坚决,不觉一惊,道:“那也未必,这世上无父无母、无亲无戚的人虽不多,却也不算太少!况你一日不嫁,名分上便仍是虞家的人,那反而不好!”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忽然便觉得自己真是愈发的荒谬了。
皖平闻言一怔,因伸手托住下巴,偏首沉思道:“你这话也有道理!”
荼蘼见她终于开始正视再嫁之事,不由暗暗松了口气。看看外头天色,她笑着起身,向皖平道:“午时了,你今儿便留在这里用午饭罢!”季竣廷一早便带了安哥儿出门去了,而安姐又去了绸缎铺,所以今儿这宅子里,除了她,却无旁人在。
皖平一听这话,却是不由的轻呼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不了,我忽然想起,还有件事儿没办,得赶紧回府才好!”她说着,便匆匆与荼蘼道了别,急急去了。
荼蘼瞧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一笑。简单用过午饭后,她小憩了片刻,起身时,才见外头雨已停了。立在窗前发了一回怔,看看天色尚早,便索性进屋换了衣裳,打算去医馆看看。她换好衣裳,举步正要出门。却见外头有人匆匆进来禀道:“小姐,有位向爷在外求见!”
“向爷?”荼蘼轻微的挑了一下眉。姓向的,那该是向玖了,但向玖与她压根儿连朋友也算不上,又怎会特意来寻她:“他是来寻季二爷的罢?”
“婢子已问了,他说他有很紧要的事儿,二爷不在,找小姐也是一样!”
荼蘼一惊,很紧要的事儿,会是甚么事儿呢?难道会是京里的事儿?
“快,有请向爷到花厅,我这就过去!”她匆匆交待。那丫鬟答应着,快步出去了。荼蘼便也疾步往花厅行去。她在花厅略等了片刻,才见向玖入了厅。
荼蘼也不及客套,冲口问道:“向玖,你有甚么要紧事儿?可是京里有消息来了?”
向玖颔首:“我刚接到王爷的飞鸽传书!”他说着,便伸手入袖,取出一个小小纸卷递了给荼蘼。荼蘼也顾不得其他,接过纸卷立时便展了开来。
目光在纸卷上一扫,她的一颗心猛的一沉,已凉了半截。纸卷甚小,言语也不多,只是简单的三言两语:“轩哥儿风寒反复,不能痊愈。小秦太医适祭祖归来,季府延请之,言恐为中毒,其症状若与四年前大姐相仿。速回岛,请卢先生回京!”
纸卷之上字迹峻拔挺秀,荼蘼认得,这字正是林培之的手迹。那么,这纸卷上所言的大姐,所指的便该是嘉铘长公主了。小秦太医,所指的必是秦甫生之子秦槐了。
只是轩哥儿竟会中毒?且症状与长公主相仿佛?
荼蘼下意识的咬紧了唇,好一会才勉强开口道:“谢向公子报信!不知公子打算何时回南渊岛?”这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这般沙哑到近乎粗嘎的语声会出自自己之口。
向玖平静道:“我打算立刻回去!这事,便请妩儿小姐代为转告竣廷兄!不过……”他略略顿了一下,道:“卢先生此时未必身在南渊岛,我……也只能尽力……”
荼蘼立时面色大变,冲口道:“他怎会不在南渊岛?”
“是,我离岛之前,曾听卢先生说起,他打算在近期去庐山白鹿书院一趟!”
荼蘼深深的吸了口气,稍稍镇定一下混乱复杂的心绪:“既如此,妩儿冒昧,便请向公子另使他人前往南渊岛报信罢!”
向玖闻而愕然:“甚么?”
“妩儿冒昧,想请向公子一路送我前往京城!若轩哥儿所中之毒,果是当年嘉铘长公主曾中过的奇毒,那妩儿至少有八成把握能解开此毒。即或不是,妩儿也有自信,可在寻到卢先生前,延缓他的症状!”
正文 49 决意返京
向玖去后,荼蘼便转身回屋,叫了紫儿,一面吩咐她为自己打点行装,一面使人匆匆出门去寻季竣廷。紫儿听说她要打点行装,不由大大的吃了一惊:“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荼蘼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要回一趟武昌!”紫儿毕竟是怡园母亲身边的人,若是坦言相告,此事倘或传入母亲耳中,未免令她平白担心。她很肯定的知道,她大哥季竣邺送往苏州的家书之中,必是一片安乐祥和。而轩哥儿中毒,更在家信之后方才发现,以季竣邺的性子,他断然不会将此事告知季煊夫妇,徒然使父母担心忧虑。
紫儿听荼蘼一脸凝重的说要回武昌,只以为武昌陆家或有事儿发生,果真不好再多说甚么,只默默回屋去为荼蘼收拾。过了足有半个时辰,季竣廷才携安哥儿匆匆回来。瞧见荼蘼神情,他的心中便是一突,并没说话,只拍了拍安哥儿的脑袋,令他先行回屋。
安哥儿见二人各自神色凝重,不由将满肚子的话尽数咽了下去,乖乖离去了。荼蘼默不作声的从袖中取出纸卷递给季竣廷。季竣廷接过只看了一眼,面色便也立时变了。
“卢先生大约何时能到京城?”他沉声问道。
“据向玖的说法,卢先生前阵子已往庐山去了!”季竣廷闻言大惊,张口欲言之际,却被荼蘼抬手打断:“二哥,我打算亲自回京!”
季竣廷听了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便是担忧:“可是……”局势已很明朗,对方真正想要的绝非轩哥儿的小命,而是利用轩哥儿,将荼蘼引了回京。
“不妨事的,京中并无多少与我熟悉之人,”荼蘼冷静道:“能认出我的人,我想他们都绝不会声张!”看季竣廷仍是一脸忧色,她不觉轻轻一笑,问了一句:“二哥,你再想想,方今局势,我若不回去,那轩哥儿如何是好?”
季竣廷默然良久,方才轻叹一声,然后甚是坚决道:“那,我与你一道回去罢!”对方虽然对轩哥儿的性命并无多大兴趣,但荼蘼若真不回去,想来对方也不会介意收些利息。
荼蘼摇了摇头:“适才紫儿问我打点行装要去哪儿,我答她是回武昌!”
季竣廷一听这话,已知荼蘼的意思,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不想让爹娘知道此事?”
“是,爹娘若知晓此事,也不过枉自担心。我们做儿女的,又于心何忍!”荼蘼注目看向季竣廷,徐徐说道。对自己的三个哥哥,她再是了解不过。她二哥季竣廷在三兄弟中性情最是温文,思虑缜密却也因此而稍嫌决断不足,因此他凡是最易说服的一个。
果然,季竣廷沉思良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你打算独自一人上京?”他很快问道。
荼蘼摇头道:“二哥不必担心,我已请向玖护送我一路回京!我走之后,二哥便带安哥儿回苏州去罢!杭州这边,铺子的生意尽数交给安姐与木煜,至于这间宅子,却要劳烦紫儿了!”
对化名为木煜的杜豫之的安排,其实让她很是犹疑了一番。此次回京,若能带他同行,想来会安全许多,但思忖再三之后,她却还是放弃了。不管如何,杜豫之仍是林垣驰的人,季竣廷对杭州这边的生意与宅院并不关心,但听了荼蘼此话,依然颔首道:“也好,我会将钱胜也留下。我瞧他办事尚算稳妥,只是欠些阅历,磨砺一番,将来或可助你一臂之力!”他口中说着这些,看向荼蘼的眼中依然充满忧虑。
“二哥放心,莫要忘了京里还有三哥在!”荼蘼意有所指的说道。
季竣廷一听这话,面色果然轻松了许多。真正能令他放心的,自然不是季竣灏,而是季竣灏身后的林培之。而且,数日之前,林垣驰也已回京,有这两个人在,荼蘼自当无恙才是。
兄妹二人简单商议了一番,季竣廷方才离去。荼蘼瞧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此次回京,她连木煜都不想带,自然更不愿求助于林培之。而这次请向玖陪她一道回京,也实在是无奈之举。她的身边,能用的人,毕竟还是太少了。
直到身后传来紫儿低低的声音:“小姐!”她才猛然惊觉,回头对紫儿一笑,她道:“紫儿,我此次回去,归期难定,这所宅子,我便交了给你掌管。我会留三千两银子给你,你也知道,我有意在西湖边上建一处园子,届时家下这些人怕还是不够用。这些日子,你留心看着,若有合宜之人,不妨再买一些,好生调教。银子若然不够,便告诉安姐!”
紫儿正因她的匆匆离去,而深感不安,听了她这话,心里倒也安定了好些,因点了头。荼蘼也不再多说甚么,只走入房中,取出自己的药箱,细细查点了一番。这四年来,她一直跟随杜家商队走南闯北,沿途非但收集了不少珍稀药材,医术也渐渐臻至大成之境。
因此,她并不担心轩哥儿不能好起来。让她担心的反而是她自己的安危。
究竟会是谁利用轩哥儿设下了这个非要将她引回京中的局?而且,轩哥儿所中之毒,若真与四年前长公主所中之毒完全一致,那么熙国公在这个局里头所扮演的又是何等角色呢?
是林培之?林垣驰抑或是……林垣掣?
她忍不住苦笑起来,如今看来,这三人里头,嫌疑最大的反而是林培之。毕竟,曾经中过那种毒的长公主、曾经解过那种毒的卢修文都在他的南渊岛上。而卢修文更在这个要害关头忽然的离开了南渊岛,如此种种,令她不能不心生嫌隙。
难道,他竟当真与林垣掣联起手来了?她用力的甩了甩头,将这个念头丢到脑后,一日不能证实此事之前,她都不愿将他想成这种险恶之徒。便在此时,安姐却已快步进来,见了荼蘼忙问道:“妩儿,我听说你急着要回武昌?可是那边发生了甚么事儿?”
荼蘼回头朝她一笑,摇头道:“不,我是要去京城。回武昌不过是个幌子而已!至于原因,我仍是那句话,有些事儿,你还是莫要知道的好!”
安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禁叹了口气。愈与荼蘼相处,她便愈觉得荼蘼身上有太多解不开的谜,而局中人的地位又太高,高到令她想想都觉惊惧的地步。
荼蘼看出她的不安,不禁无奈一笑,岔开话题,她简单将杭州之事交待了一番,安姐惟有点头而已。荼蘼想了一刻,却又忽然想起木煜,因道:“至于木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