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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玖诧异道:“可是这消息……”
“这消息来的也太慢了些,是么?”林培之淡淡打断他,问了一句。见季、向二人各自点头,他才又道:“那是因为对方原也没想到,你会违我之令,不往南渊岛,而是直接找了荼蘼来!”
向玖默默计算着日子,也不觉哑然。他到杭州不久,便接到林培之的传书,令他往南渊岛请卢修文回返京城。但他思虑再三,却动了旁的心思,因诓了荼蘼来京。然在此同时,他的心中也不免有些发虚,生恐荼蘼救不回轩哥儿,故而私下又差了一名下属匆匆回岛去请卢修文。
这消息,想必是那名下属赶到南渊岛发现卢修文人已不在,方才令人送回的。毕竟,卢修文在南渊岛是客非仆,他若有事离开,是无须向林培之禀报行踪的。
季竣灏在旁细细思索一回,却道:“如此说来,小玖这次倒是错有错着,反打乱了对方的布置!”向玖若真依林培之所言先往南渊岛去请卢修文,必会扑个空。而扑空之后,不管他是赶往庐山去寻卢修文抑或是回杭州找荼蘼,都势必会耽误好一段时间,那么轩哥儿他想着,不由的打了个冷颤,脸色有些微微泛白。三人互视一眼,林培之才道:“我想事情大致便是如此了,虽说个中仍有一些矛盾之处,但似乎也无必要继续深究下去了!”
季竣灏默然点头,过了一刻,却又问道:“那熙国公府?”
“昨儿清秋回去,只等到初更时分,国公方才回来。”林培之剑眉紧蹙,缓缓说道:“清秋等得心焦,见他回来,便直言相询,国公初时只说与他无关。清秋不信,只是逼问不休。国公被迫不过,一时失口,竟将当年下毒一事尽数说出……”说到这里,他环视二人一眼,见二人都是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不由的叹了口气:“你们也该知道,有些事儿虽说大家心知肚明,但毕竟彼此之间都还留着几分,平日里也都往好了想。尤其是清秋,她毕竟是国公爷的女儿,虽说父女感情并不如何深厚,但亲耳听国公爷细说如何求得奇毒,如何下毒,却还是让她有些受不了……”
而这,也正是当年长公主与冼清秋为何不曾声张,只悄然远走南渊岛之故。事涉皇家,又是至亲之人,若然当真揭破无余,今后又该如何面对。倒不如自欺欺人,装个糊涂,也还罢了。
季、向二人闻言,都是各自不语。季竣灏心中其实犹有许多疑问,只是此时,却又觉得不便问出,只得沉默。林培之看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毕竟还是继续道来。
原来冼国公与长公主不合已非一日,因长公主无子,他便一直想要纳一房妾室,以为冼家传宗接代,但畏于长公主的性情地位,却又不敢。于是便悄悄置了一名外室,藏得甚是隐秘。如此半年有余,那女子便已身怀有孕。冼国公闻言,自是欣喜莫名,当下匆匆使人请了大夫来诊脉。
那大夫年约四旬,生的颇是儒雅,言谈也极渊博。冼国公与他一见如故。一日置酒谈心,一时酒多,便说起家有恶妻,如何处处刁难。那大夫听了便笑,因信口提起自己有一奇方,服之可使人日渐衰弱致死,却难查其由。国公借着酒劲,便硬是向对方求了一副药。
那大夫略一推脱,见他苦求,便当真与了他一副
林培之说到这里,不由的顿了一顿,面色亦有些难看,过了好一刻,才道:“而且,冼国公还对清秋赌咒发誓,说那人确实只给了他一副药,而他当年便已尽数下在了长公主的八宝燕窝羹内,绝未留下一分!而且那名大夫,也在酒醒之后悄然潜逃,不知所踪!”
季、向二人面面相觑,对这位糊涂公爷的所作所为都有些无语。
林培之道:“他说那人已在酒醒之后悄然潜逃,不知所踪。但我却想着,若大姐果真中毒身死,只怕这位大夫便会忽然冒了出来,然后……”他没说下去,季、向二人却都已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然后那位糊涂公爷只怕便不得不唯他人之命是从了。
众人默然对视一眼,林培之方叹气道:“如今想来,方知垣掣为了皇位竟在私下做了这么多事!”
向玖在旁微一撇嘴,冲口道:“王爷又怎知,此事定然便是堰王所为!”这话一出,矛头已然直接指向林垣驰。林培之一怔,神色数度变幻,却没再说话。
季竣灏有些烦躁的拧紧了眉,他对这些事儿深感厌恶,早已不愿再听,更遑论讨论:“罢了,这事就暂且到此为止罢!我今儿来,除了这事,却还有另一件事儿要说!”
林培之颔首,这些事儿,实属家丑,他也实在不愿多加提及,只是若不给季竣灏一个交待,又怕他心中存了疙瘩。此刻见他主动岔开,正是求之不得,当下问道:“竣灏还有甚么事儿?”
季竣灏也懒得拐弯抹角,当即干脆道:“我有些不放心荼蘼,想让她住到宝亲王府来!”
这话一出,众皆愕然,林培之更是错愕不已。
季竣灏看出二人的诧异,不由叹了口气,道:“若有其他选择,我自也不愿如此。只是如今京中处处透着诡异。皇上迟迟不归,堰王又四下活动,这几日,我甚至隐隐听到传闻,说皇上中途遇刺,已然身亡,四下里一片风声鹤唳,百官更是人人自危……”他看了林培之一眼,又道:“我们府上虽也养了些家丁护院,但那些人有几斤几两,我却是心中有数……”
林培之听得微微点头,道:“先不说其他,单论你我的交情,你既开了口,我自无不允之理。只是……”他深深的瞧了季竣灏一眼:“你确定,荼蘼她肯来?”
正文 08 局中局
荼蘼吃惊的抬眸去看季竣灏,满面皆是愕然之色:“三哥,你在说甚么?”
季竣灏早已想过她可能有的反应,此刻见她如此模样,却是毫不意外,便又重复了一遍:“荼蘼,我已与培之说好了,让你搬去宝亲王府!当然,我也会一起去!”
荼蘼苦笑摇头道:“三哥,你明知道……”虽然她从下船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住在家中,但是住到宝亲王府内,却也完全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季竣灏不等她说完,便很快的打断了她的话:“原因我刚才都已对你说了,荼蘼,我并不想说大嫂甚么,我们就事论事,你住在家里,必然是不行的!”他本是个干脆人,早前在宝亲王府与林培之商议停当之后,也未曾留下等冼清秋醒来,便匆匆回府来寻荼蘼。在将所有事情说了给荼蘼知道后,便直接了当的要求荼蘼收拾收拾,尽快搬入宝亲王府。至于韩璀曾来过他这里找荼蘼说话的事儿,他一回来,自然便有人将之说了与他听。他虽未曾亲见,但也可以想见韩璀会说些甚么。
荼蘼沉默了一回,方轻声问道:“三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宝亲王府真有那么安全么?”凭心而论,对于入住宝亲王府这件事,她并不如何排斥,她只是打从心里不想连累林培之。
季竣灏毫不犹豫道:“那是自然!”顿了片刻,见荼蘼不语,他忍不住又道:“荼蘼,三哥虽一直弄不清楚你的心思,但三哥知道,你的一切所为更多的是为了家族而非你自己!而说到底,不管是皇上还是培之,他们都算是我的朋友。于感情而言,我更愿意你嫁给培之,做个逍遥自在的王妃;但若说到其他,入宫为后,不论对家族或对你,才是更好的选择,毕竟皇上对你也实在不差!”
荼蘼听得苦笑不已,季竣灏现下所说的,其实也正是她心中一直所想的。若没有从前的经历,无论她有多么喜欢林培之,她仍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入宫,可是现在,自然是一切休提。
“近来京中一直都有传闻,说皇上已然在回京途中遇刺身亡……”季竣灏左右看了一眼,确定附近无人之后,才缓缓道:“你不知道,在知道这个消息的一刻,我甚至会觉得窃喜……”
荼蘼抿了下唇,季竣灏为何会窃喜,她自然是明白的,他是高兴她终于可以摆脱目下这种两难的局势了。可是……叹了口气,她平和道:“三哥,皇上是不会死的!我知道他绝不会死!”
死?林垣驰本就是重生之人,他知道太多太多的东西,正因如此,他绝不会轻易死去。而目下的情势,照她看来,不过是林垣驰设下的一个局,而他本人,此刻想必正悠闲的坐在某个地方用一种冷嘲的目光淡淡的看着这个局中形形色色的人物,而看似偏离的大局其实仍旧在他的掌握之中。
季竣灏诧异于妹妹肯定的语气,不由深深注目看了她一眼。
荼蘼却已岔开了话题:“三哥,你还没有告诉我,是甚么让你觉得宝亲王府很安全?”
她不愿与季竣灏过多的讨论关于林垣驰的事儿,因为有些东西完全是源于她从前的经历与如今的直觉,她压根没法解释其中的缘由。既然无法解释,倒不如完全不提。
好在季竣灏也完全没有追究下去的兴致:“荼蘼,你也知道,南渊岛是在海上!”见荼蘼微讶的点头,他才又道:“世人总觉南渊岛不过是一介小小岛屿,再如何整治也不过区区弹丸之地而已。但却没有多少人想到,大海广阔,非止岛国无数,更有一些所在,其地大物博之处甚至不输大乾。”
荼蘼轻轻“哦”了一声,没有搭话。季竣灏继续道:“当然,这些都是题外之话,毕竟南渊岛远在千里之外,远水解不了近渴。而有些话,碍于局势,三哥也不便说的太白,你只要知道,不管情势如何变化,宝亲王府都有足够的应变、自保之力那就够了!”
荼蘼听了这话,非但不觉轻松,心中反而“突”的一跳。正如季竣灏适才所言,一直以来,她都不觉得南渊岛能有多大的力量,但此刻听季竣灏这般一说,倒让她想起另一种可能来。
那就是——林垣驰设下的这个局,会不会明为对付林垣掣,暗里真正要对付的却是林培之呢?
这般一想,她不由的微微一震,愈加的沉吟无语。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在思考,林垣驰在她死后五年方才重生,那么——这五年里头究竟都发生了些甚么事儿呢?
季竣灏等了一刻,见她只是沉默,总也不语,心中不觉有些急躁:“荼蘼……荼蘼……”
荼蘼惊觉的应了一声,茫然抬眼:“三哥,怎么了?”
季竣灏见她一脸迷糊,不禁跌足无奈,只得又问道:“你可曾决定了没有?”
荼蘼“噢”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当即爽然应道:“好!”既然宝亲王府可能会是林垣驰的主要目标,她反更非去不可。一来,看看那里是否恰如季竣灏所言的那般安全无虞;二来,若是将来有变,她或者也能帮上一些忙。而更重要的则是若林培之真打算做些甚么,她也能及时制止。
希望他不要这般不智才是,她默默想着,不由的在心中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季竣灏原以为还要费上好一番唇舌,却不料她竟会应得这般爽快,怔然过后才道:“既如此,你这便回屋去,令她们收拾一下行李,我去同大哥说,今儿就搬过去罢!”
荼蘼心中正自翻腾不已,哪有心情与他多言,当即应了一声。季竣灏便起了身,匆匆去了。荼蘼懒懒的抬手托住下颚,注目前方一株正开的秾艳的石榴,静静的发起怔来。
自己不曾参与其中的那五年里头,究竟都发生了一些甚么事儿呢?可以肯定的是,当年她服下“羽化”之时,林垣驰正值壮年,虽算不上身强力壮,却也绝不至只活五年她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