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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又是一笑,答道:“听闻姑娘原是江南杭州人?说起来,妩儿也曾在杭州住过一些时日,勉强可算是姑娘的家乡人。今日使人请姑娘前来,非为其他,只为叙旧而已”
“叙旧?”清雅轻轻蹙了下眉:“想清雅乃微贱之身,岂敢劳动姑娘这等尊贵人物如此相请?”她虽不知荼蘼的真实身份,但仍可从荼蘼的言行举止之中看出,眼前少女绝非一般人家出身。
荼蘼见她态度不卑不亢,言辞更是似软实硬,也不免暗暗点头,温雅一笑之后,她从袖中取出一卷素绢:“听闻清雅姑娘在江南颇有才名,妩儿这里有一幅画,想请姑娘雅正一番”
言毕,便将那卷素绢端端正正的放在了清雅的面前。
清雅面上微呈诧异之色,略加迟疑之后,毕竟伸手取过那卷素绢,缓缓铺了开来。
素绢之上,却是一名男子的画像。画像画的似颇仓促,线条却甚是干净俐落,只是几笔,男子的形象已被绘声绘色的显现出来。这是一名极俊逸的男子,剑眉星目、鼻直口方。而不薄不厚的微抿双唇与眉间隐约显露的凹痕,却凸显出他的不苟言笑与寡言。
“这是谁?”清雅仔细打量着画上男子,却忽然意有所动的颤了一下,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这是我大哥”荼蘼平静回答,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清雅。清雅适才所表露的震惊自然也一丝不漏的落在了她的眼中。她似乎还什么也不知道,荼蘼暗暗的想着。
“他……可是你的亲大哥?”清雅声音微颤的追问着。
正文 21 密室所见
“他……可是你的亲大哥?”
“当然”荼蘼毫不犹豫的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清雅闻言,不由又是一颤,默然伸手,慢慢抚上那张画像,低语道:“这就是你们之所以会请我来此的缘故?”她在青楼多年,虽一直保留着清倌之身,但所见所闻却不可谓不广。眼前的妩儿、画上的男子,气度皆各不凡,显然出身不低。若事情真如她所想的那样,那么自己为何却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抬眸怔怔的看向荼蘼。荼蘼见她神色恍惚,一副深受刺激的模样,不觉心生怜惜,当即轻声道:“你也莫要想的太多此时真相尚未大白,虽是疑窦重重,但我们也还不能肯定什么你且安心的在这里住上几日,届时,我们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真相?”清雅低低的重复着,一张俏脸已然苍白如纸:“那高旭呢?”她忽而问道。
荼蘼见她如此的一点就通,心中不由的一宽,因展颜一笑,举起两根手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莫要声张,你且跟我来”她一面说着,便自起了身,走到一边的楠木大柜边上,伸手轻轻在大柜之上敲击了几下,而后随手一推。那看似沉重的大柜竟在她这一推之下,无声的移了开来,露出柜后一个堪可容一人通过的入口。清雅忍住心中的震撼,抿了下唇后,默不作声的跟着进了那个入口。
入口所连接的秘道并不长,清雅默默的数着自己的步子,大约走了二十步后,便到了终点。秘道的光线并不甚好,她看到那个妩儿自袖内取出火折子,将入口旁的一盏小灯燃得着了。屋内便有了一抹幽幽的黄色光晕,虽然并不明亮,却这一丝光亮却还是让清雅心头稍稍安定了一些。
对方微笑的伸手指了一指离她不远的一支铜管,示意她凑过去看着。清雅依言,凑了上去。只是一眼,她便又是浑身一震,几乎惊叫出声。但便在她难抑震惊的前一刻,她却忽然觉得肩上微微一麻,似是被什么扎了一样。这一声于她虽是叫了出来,但竟是不曾发出一点声音来。
愕然回头,她吃惊的发现,立在她身边的妩儿正从她肩上拔下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针。许是注意到了她惊悸的目光,那名叫妩儿的少女已凑在她耳边,极轻声的解释道:“莫要担心,我只是怕你弄出声音来,故而封了你的哑穴我这银针之术,并不伤人,待里头众人谈得完了,我再为你解开”
随着她的凑近,她嗅到了一股幽幽的清香,非兰非麝,其清幽处却更胜兰麝。
人为刀俎之下,她又有什么反抗的余地,清雅默然的别开头,继续注目去看那间屋里的动静。而她适才之所以惊呼出声,其实也只是因为见着了一个熟人而已。她心情复杂的看着那边房内的三男二女,这些人她并不都认识,她所认识的,只是慧清与向玖,但这二人,显然并不是一伙的。
而能让她注目的焦点,既不是慧清,当然更不会是向玖。那个人,此刻正神色复杂的站在最后方,一袭湖色潞绸长衫,衬出他修长高挑的身材,而他的容颜,虽与那幅画像颇有几分相似,但她仍能确定,这个人不会是画上的男子,因为他比那人显然更要年轻一些,也更俊俏洒脱。
她不由得伸手捏紧了自己的衣带,贝齿也随之紧紧咬住了下唇。每每遇上令她大感震惊无措之事时,她总会不自觉的作出这等动作来。屋里的慧清,此刻也是面色惨白,只是默不作声的站着,她的表情很是倔强,但在那份强装出的倔强之中分明的隐有一丝近乎怨毒的恨意。
房里的三男二女都并没言语,似乎是在等着谁。清雅诧异的看着,忍不住想回头看一看那个名叫妩儿的少女,但目光到处,她却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妩儿已不见了踪影。她猛吃一惊,正欲四下寻觅一番之时,耳中却忽而听到“吱呀”一声轻响,似是哪里的门被人推开了。
她目光一转,试图找到那扇门,但却徒劳无功。在此同时,她忽而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小姐”声音里头充满了惊悸与骇然。她听得极为真切分明,那声音是慧清的。
她忙将右眼凑近那根粗大的铜管,而后完全的呆住了。不知何时,那间屋子里,又已多出了一个人来,那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她不由的深深吸了口气,那间屋子里头,原本有三男二女,而这五个人,若论容颜,无一不堪称出色。但因着这个少女的出现,他们却都变得黯然失色。
那少女穿着家常丁香色素绢袄子,湖绿挑线长裙,乌黑的长发也只是简单的梳成时下最为常见的倭堕髻,发上缀了几朵极朴素的小小珠钗,但这简单至极的装束非但于她容颜无损,却反更衬出她的绝世姿容,清雅盯视着这个少女,心中却忽而想起一句诗来:淡极始知花更艳“妩儿……这个少女是妩儿……”瞧着对方的装束气质,她恍然的想着。虽然容貌大不相同,但她还是能够肯定,房内的这名少女,正是先前伴在自己身边,其后又莫名消失的妩儿。
她……或者会是自己的姐妹……如此一想之后,她不由的睁大双眸,开始仔细的端详对方。少女与她,虽然远称不上酷似,但细看之下,眉宇之间却也还是颇有几分相似之处的。她想着,忍不住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面容,旋即无声的叹了口气。便有几分相似又如何,对方举手投足之间所流露出的那份风采与无懈可击的优雅,又岂是自己所能够企及的。
屋内的声音仍在传来:“慧清姐姐,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么?”
“托小姐洪福”她听到慧清充满怨气的声音,慧姐姐,她原本是妩儿身边的人么?那么……高旭请她来服侍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有所图的……她想着,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屋内的妩儿显然也感觉出了慧清的怨气,沉默了片刻,她回过头去,对屋内其他人打了个眼色。那四人居然也并不言语,只互视一眼,便即回身退出了屋子。
屋内一时只剩下了妩儿与慧清两个。沉默片刻之后,慧清方才冷冷开口:“小姐这些年,可真是愈发的出挑了,便连宝亲王爷也对您言听计从,不敢有所违拗”
她在荼蘼身边服侍了多年,对于林培之,自然不会不识。
荼蘼静静的看着她,慧清的尖刻言辞与冷淡态度让她莫名的感觉厌恶。而这种感觉于重生后的她,已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慧清,大哥说你随夫君去了西南……”她竭力按捺住性子,慢慢道。
慧清微怔了一下,却忽然别过头去,荼蘼分明的看到,她的眼角有一抹莹光:“他死了”半晌,她才僵硬冰冷的开口:“他身体本就不是很好,又多蒙大少爷的关照,将我们一道发配去西南……”说到这里,她语音微微一哽,却终是没能再说下去,但语气中的怨气却是表露无疑。
这话一出,愕然的反是荼蘼:“慧清,我相信这只是个意外,大哥他绝不会……”
她还欲再说什么,却被慧清一口打断:“我也相信这只是个意外”她嘲讽的说道:“因为意外,所以夫人将我许配给了一个鳏夫;因为意外,大少爷将我们送去西南边陲之地……然后他却又偏偏意外的死了。而与我不同的却是慧纹,她初时只是嫁了一个秀才,而如今呢……”她骤然站起,一个大步便已到了荼蘼跟前,狠狠的瞪视着她:“如今,那个秀才正在江南做知府……”
她冷笑连连:“听说小姐是刚从杭州回来的,难道如今成了知府夫人后,慧纹竟胆大妄为到敢不去拜见小姐了么?”说着这话的时候,她的面容已近乎扭曲,声音更是充满了嘲讽与恶毒。
荼蘼竟不由的后退了半步,不忍的别开视线,她道:“慧清姐姐,你若还念着往日的情分,那么过去的事儿,我们便暂且搁下不提,等过了这段时间,我自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交待?”慧清口中冷笑了一声,神态虽颇不屑,但毕竟没再说下去。
荼蘼见她如此,心中不觉稍安,因问道:“慧清姐姐,关于清雅,你知道多少?”
慧清的事儿,她原先并不知晓,因此也无从过问,但如今既知道了,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目前,对她而言,最为重要的却是关系到她一家的清雅。谁料她这一问才刚出了口,慧清便即嗤笑出声:“小姐可是想知道,清雅究竟是不是老爷的女儿?”
这话一出,屋内的荼蘼,暗室内的清雅都是骤然一震,同时露出了关注的神情。慧清对荼蘼面上的表情视而不见,只冷笑道:“不过可惜,对这件事儿,我确是一无所知,怕是要叫小姐失望了”
荼蘼听得黛眉轻蹙,只凝目看着慧清。慧清则毫无惧色的回视着她,目光坦然,看不出任何异状来。“那高家将你放到清雅身边,又是为了什么?”荼蘼疑惑问道。
慧清冷淡答道:“他们知道我曾在小姐身边服侍过,故而要求我在清雅身边好好的教导她一番”荼蘼听得一怔,还未及言语,慧清却又道:“不过他们想的也太过简单了,一个是侯门千金,自少颐指气使、受尽宠溺,另一个却是沦落风尘、低声下气,这举止气度又岂是一两日便能扭转的”
正文 22 西南王
清雅呆若木鸡的立在密室之中,她已完全被屋里的这一连串给惊得呆了。慧清的话语在她的耳边轰隆隆的回响:一个是侯门千金,自少颐指气使、受尽宠溺,另一个却是沦落风尘、低声下气,这举止气度又岂是一两日便能扭转的……一个是侯门千金……一个却是沦落风尘侯门千金……慧姐姐,她是在说妩儿罢
侯门,那是一个怎样的尊贵之地,她几乎都不能想象那边屋里的仍在说着话,但她已全没有了一丝听的兴致,只是愣愣的站着,直到有人轻轻拍了一拍她的肩。她悚然一惊的回过头来,却看入一双略带歉意的眼。“向玖?”她轻轻叫了一声,心底的茫然让她恍恍惚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