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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认真的想了一想,可怜兮兮道:“其实也不十分要紧,只是我忽然就想要……”
韩璀心中一动,忙开口道:“却是甚么?这里离帐篷也不十分远,姐姐替你去取便是!”她心中已拿定了主意,打算一回帐篷,便装作崴了脚,一时不能动弹,只使芸桦来送个信。便是被人取笑记挂季竣邺,一刻不舍相离,却也好过与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叔同游。
荼蘼犹疑了一下,望望季竣廷与季竣灏:“要不,还是让二哥或三哥去取罢!”
韩璀见季竣廷一副便要首肯的模样。忙道:“这里离帐篷也不远,还是让我去罢!我恰也有一桩的物件落在了帐篷里,刚好两样一起取来,倒也方便!”
荼蘼眨了眨眼,半晌才点点头,因向韩璀招了招手,韩璀会意的弯了腰,荼蘼便悄悄儿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甚么。韩璀应了,回身提了裙摆,匆匆往帐篷走去,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一边季竣灏一张已憋得青红的脸。
季竣廷不似季竣灏内外兼修,耳力惊人,自是没能听到荼蘼的悄悄话,瞧见韩璀离去,这才瞪了荼蘼一眼,低声问道:“你又在折腾甚么了?”
季竣灏见韩璀去的还不远,不敢大笑,只是捂了嘴闷笑不已。
荼蘼吐吐舌头,做个俏皮的鬼脸,笑道:“我只是请韩姐姐帮我把如意儿带出来!”
季竣廷愕然,旋即失笑的瞪了妹子一眼:“鬼丫头,就你古灵精怪!”
原来这“如意儿”却是季竣邺的小名。季竣邺出生前,上一代的清平侯也即季煊的父亲,季氏兄妹的祖父已然身患绝症,缠绵病榻之上,眼看着时日无多。老爷子一心盼着长孙出生好歹能让自己见上一面,因此怎么也不肯咽了这口气,只是苦苦的挨着。
季竣邺偏也凑趣,段夫人怀胎才刚八个半月,他便等不及的要出世。及至季煊自产床前头抱了长子匆匆过来病榻,季老爷子也刚自昏迷中醒来,一眼见了孙子,自是欣喜莫名,只是摸着孙子的小脸,一叠连声的唤着:“好个如意儿,好个如意儿……”
他欣喜过度,一言未了,便咳之不止,这一咳之下,却将嗓中一口浓痰硬生生的咳了出来,从此竟是转危为安,一直病病歪歪的活到孙儿抓周,唤了他一声爷爷之后,这才欣然长逝。因此季竣邺的小名便唤作如意儿,只是他稍大一些之后,便再少有人唤他这个名字。
故而外人知晓此事的,也还真是没有几个。
季竣廷想着当韩璀走入帐中,或对季竣邺或对慧纹说道:“荼蘼请我将如意儿带了给她……”就忍不住一阵好笑。
正文 57 娇贵的如意儿
韩璀别了三人,一路往帐篷走去。心中却在暗暗盘算一会子该如何说话,才能显得既委婉又不会引人疑窦。却不料才刚走到半道上,便见季竣邺迎面快步的过来。她面上微热,有些不自在的听了脚步,正不知该说甚么,季竣邺已诧异问道:“璀儿怎么又回来了?”
韩璀垂首低声道:“荼蘼说她忘带了一样东西,请我帮忙回帐取一下!”
季竣邺闻言,不觉拧了眉,有些淡淡的不快。忘带东西,其实倒是常事,只不拘叫竣廷或竣灏跑一趟也就是了,怎么素来明慧知事的妹子却一反常态的支使起韩璀来了。
韩璀看出他不善的面色,不觉有些内疚,忙道:“是我主动要求跑这一趟的!”
季竣邺这一两年颇掌管了季家的一些家事,于一些人情世故自是了然于心,见她神情,便也猜出了韩璀的心意,不觉微微一笑,道:“既回来了,那就不必去了,我陪你一道回去。使慧纹送了东西给她们就是了!”事实上,他这一路匆匆追过去,也正是为了这个。
人言可畏,有些能躲开的嫌疑,还是避着些的好,免得被旁人嘲笑了去。
韩璀得了他这句话,心中不觉一松,因抬头对他温婉一笑,瓠犀微露,眼波流转,在这月色淡淡,暮色轻笼之下,一时秀美不可方物。
季竣邺看得不觉呆了,好半日,才回过神来,柔声道:“走罢!”
二人缓缓朝前走了几步,季竣邺这才慢慢问道:“荼蘼都忘了些甚么?”
韩璀也没多想,便道:“她说,她忘记了带上如意儿,又说,那东西极是娇贵,使我务必小心保管,千万莫要磕着碰着!”如意儿,她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听这名字,该是护身符、玉佩一类的东西罢!这荼蘼,不过是出去走这几步路。怎么却非要带上这个。
她那里心中疑惑,不免抬头去看季竣邺,见他面上神气甚是古怪,唇角似扬非扬,不免更增茫然,问道:“季大哥,如意儿,却是甚么物事?”
季竣邺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低低咳嗽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前头,原来二人已走到了分给自家的帐篷跟前,离他们五十步开外的地方,一个粗使丫头正拎了一小桶水慢慢过来。
“璀儿,如意儿……是我的乳名……”他慢慢说道,眸中蕴着一丝温润的淡淡笑意。
“……”
………………
韩璀离去后,荼蘼等三人自也不会在原地等她,笑了一回之后,便一路往南走去。
荼蘼昔时虽曾来过猎场,但那时她身份贵重,却是不能随意走动,因此对此处也并不熟悉。好在季竣灏常在虎贲军中。曾有过几次陪侍打猎的经历,对猎场虽算不上了如指掌,大致情况却还是知道的,引了二人,往前又走了一会,前面便到了一处小溪边上。
季竣灏道:“这儿便是碧溪了,名字虽俗气些,四周风景却是不错的!”
荼蘼定睛打量着这条小溪,这一块地方山势甚是平缓,清澈的溪水自上游缓缓流下,丝毫不见湍急之态。到了这一段更似是入了腹地,溪流愈发潺缓,一眼望去,水清几可见底。四围零散的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几块白色石头,几丛不甚高大的灌木。足下芳草如茵,各色野花竞相开放,草木清华之气更是沁人心脾,让人为之心旷神怡。
此刻天色已然昏暗,东面明月升空,依稀可见几点繁星闪耀天际。
她想了一想,忽然问道:“今儿晚上我们吃甚么呀?”
季竣灏随口答道:“你若要回去,我们便回去。适才我已闻到了烤肉的香味,想来过不了一刻,便要开席了。这回皖平公主出来,皇上怕她饮食不适,因此特意从御膳房挑了几位御厨随行,又带了几大车的材料,想来各色菜肴都会齐备的!”
荼蘼想着皖平公主,忍不住一笑。偷偷的瞧了季竣廷一眼,见他懒懒的靠在一块大石上,神色悠然,显然丝毫不曾将今儿下午发生的事儿放在心上。她心中略略宽心,便笑道:“我可不爱跟他们一块,要不,我们自己打些猎物来烤罢!”
季竣灏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竟会有这种建议。
倒是季竣廷应声附和道:“这主意不错,我也正懒得同他们多做应酬呢!”
他此次之所以决意前来参加春狩,一来为了妹子,二来却又另有打算。但打从心底里他却还是不太想见到冼清秋,尤其是想到今儿下午时分皖平公主那不加掩饰,别有深意的眼神,他便觉得心中一阵窝火。
荼蘼听他赞同,不由得意,因拿眼斜睨着面有难色的季竣灏:“怎么我觉得三哥似乎不大愿意同我们两个单独在一块呢,难不成是别有隐情?”
季竣灏朝天翻个白眼,三人里头,已有两个人都同意了,他自然也不好再说其他。只得起身道:“既如此,我还得回营地一趟,取些烧烤的东西来,你们只在这里等我就是!”
荼蘼答应着。季竣灏便一个转身,三纵两跃,瞬间去得远了。
荼蘼便回过头去,兴冲冲的推了推季竣廷:“二哥,我们去拣些柴来先把火生了可好?”
季竣廷似笑非笑的挑眉看了她一眼,抬手敲了她一记:“你就歇歇罢!只是等着竣灏回来便是,这些事儿,可不是你做的,仔细燎了头发,划了手,回去却怎么好跟爹娘交待!”
荼蘼怔了一下。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不由的叹了口气,回头在溪边择了一块平坦些的石头坐了。季竣廷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温和道:“荼蘼,二哥知道一趟庐山之行,让你的心大了不少。卢师傅教给你的那些东西,更是让你不甘安于高墙深院中。只是,有些事儿不是有心便能成的,即便爹娘哥哥容的了你,别人又将怎么看!”
有些事,他不是看不出,也不是不想说,只是一直不得机会,只得闷在心中。
荼蘼沉默的倚在季竣廷肩上,许久不语。前世,她活的太累,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男人,到了最后,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今生,她只是想要换一个活法罢了。
“二哥,我该怎么做才好!”好半晌,她抬起头,认真的问道。
季竣廷温柔的替她捋一捋被风吹乱的额发,带笑道:“荼蘼,你觉得娘过的可好?”
荼蘼想也不想的答道:“当然很好!”至少目前是很好的,至于将来,她也一定会让她过得很好,她决不允许前世之事在今生重演。
“你觉得娘过得好在哪儿?”季竣廷笑着又问了一句。
她有些迷惑的抬头看着自己的二哥,许久才迟疑道:“娘……她很开心,也很满足!”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娘会过得那么开心那么满足?”
这个问题,她倒是无须多想,爽快道:“因为娘有爹,还有我们!”
季竣廷击掌赞许道:“说的好,不过我却要说。娘之所以能过得这么开心满足,是因为她有爹。而正因为有了爹,所以才会有我们,不是么?”
荼蘼忽然之间就明白他究竟想要说甚么了,默默的靠在季竣廷身上,她许久也不说一句话。身为女子,最重要的是要找到一个人,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
从前,她是这么想的,爱他,所以嫁他,嫁了他后,她一心的为他谋划,替他扫除障碍,直至最后,他终于坐上了那个宝座。可是他最终给了她什么她闷闷的想着,下意识的抱住了季竣廷的手臂。
季竣廷蹙了眉,妹妹与他,一向极亲近,可是有时他却会觉得自己压根就不了解这个小他近十岁的妹妹。她很聪明,这份聪明已远远的超出了她这个年纪所应有的。如果她不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他甚至会形容这种聪明为心机。
八岁的孩子,有心机的不是没有,他见过的也有不少。但那些孩子,都是在大家庭的倾轧之中不得不然,他想不通,自小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妹妹怎么竟会沾染上这些。
叹了口气,他伸手抚了抚妹子乌黑的长发,柔声道:“荼蘼,是二哥不好,冼家的事儿,让二哥很不开心,让你也不痛快罢!”
荼蘼轻轻的啊了一声,惊诧的抬眼看他,心中好一阵忐忑。她的二哥,从来都是季家最聪明也最敏锐的一个,只是他一生都不平顺,也从来没有过过真正顺心如意的日子。而这些波折,耗费了他大量的心力,让他一直不能将全部的聪明才智发挥出来。
季竣廷又道:“我知道前些日子,你跟竣灏说,希望今年夏日的时候,我们还能一同回去庐山。二哥答应你,今年夏天,我们还回庐山去,你说可好?”
荼蘼睁大了眼睛,惊诧已化作了满心的疑惑:“可是……”
“来春狩前,二哥已经与爹说好了,今年的春闱,我不打算参加了!”
荼蘼轻轻的啊了一声,这才明白何以季煊竟会那么爽快的便答应了让季竣廷前来参加这次春狩。她抿了抿唇,一时竟不知该说甚么好。季竣灏却是神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