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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垣驰微微蹙眉,深深看了他一眼,简单道:“知道!”林培之上庐山之事,知晓之人并不太多,起码林明轩等人就并不知晓,但他却是知道的,因为他一直都在注意着季家的动向。
“殿下,这叔侄争亲……只怕……”
林垣驰挥一挥手:“宝亲王叔与季家并无婚姻之约,这点舅父可以放心!”他口中淡淡说着,心中已大感不耐。面上亦懒得遮掩,将这份不满与不耐一径表现在面上。
杜聿清听出他语中的不耐,心下不觉一惊,觑了一下林垣驰面上表情,他斟酌片刻,起身拱手道:“请殿下三思!宫内传来消息,皇上的身子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林垣驰眉也不抬,只敛目闲闲的把玩着手中青花茶盏,并不去搭他的话。杜聿清见他迟迟不语,心中不禁更是无奈,只得又道:“我知殿下是看中了季家的人,只是,只是季家淡出朝野数年,势力远不如当初,他家三个儿子虽各有出色之处,但在朝中都无势力……”
杜聿清见他只是不言,实在无奈,只得咬牙道:“至于他家女儿,容颜虽称殊绝,但天下之大,也未必没有可堪媲美之人。殿下岂可因一名小小女子……”
他没能说下去,因为林垣驰已然放下了手中茶盏,淡然却威势十足的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舅父言重了!”他缓缓撩起眼皮,眸中寒光若电,竟使得杜聿清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却恰好撞在身后的太师椅上,噗通一声,跌坐在其上。
“我一直都很好奇,舅父之所以这般倾尽全力的辅助于我,究竟为何呢?”林垣驰对他的表情视而不见,继续轻飘飘的问着:“是因为我是你的外甥,或是觉得我值得辅助?”
杜聿清默然自醒,半晌才道:“自然是因殿下值得辅助!”他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这个侄儿,幼小之时也还罢了,自打那年大病一场后,他便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从幼时的沉静少言一变而为冷静淡漠,言行举止之间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迫人威势,令人不由臣服。
“既是如此,舅父又何必这般杞人忧天!”林垣驰不急不慌的重又端起茶杯:“请茶!”
杜聿清见他已在端茶送客,不觉一阵苦笑,张了张口,毕竟也没能说出甚么,只是端茶喝了一口,起身拱手告退,走出了书房。林垣驰纹风不动的坐在书房内,缓缓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眉目舒展,眸光却是愈发的深邃如潭。
过了不知多久,门上有人轻叩了几下,旋即有人推了门进来:“殿下,夜深了!”
林垣驰眼也不抬,只淡淡问道:“徐湖,他同你说甚么了?”
徐湖梗了一下,欲待不说,却终究不敢,当下低声道:“国舅爷,他属意于云定侯的嫡女。据国舅爷对奴才所说,云定侯亦有此意!”
掌中茶盏已然冰冷,林垣驰却并没有放下,只微微眯起了眼,在心中默默筹算着。
高云飞,也算是老相识了,想不到他也蹦了出来,看来如今这局势是愈发有趣了。
云定侯高云飞原是定州高家之后,算是簪缨世家,只是近百年来高家人才凋零,家道败落。高云飞原是出身高氏旁支,生性好武,一十五岁便毅然参军。镇守大乾西北。当时的西北主将穆啸对他颇为赏识,他也因此频频提升,成为穆啸的副手。
穆啸告老接掌虎贲后,他便顺势成为西北军中主帅。定州高家更因此而奉他为家主,承继了高家的云定侯之位。而这些年,高云飞镇守西北,亦是战功赫赫,军中声望一时无二。
“我记得云定侯一家并不在京中!”林垣驰忽然道。
“是,但云定侯爷对于京中之事甚是关心。上月西北大捷,夺城池三座,云定侯因而奏请朝廷要求太庙献俘。皇上已许了他……”
“他倒是蹦跶的厉害!”林垣驰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徐湖的话:“来京的是谁?”
“是高侯爷的弟弟高云清还有……他的女儿……”
“来了多久了?可曾见过堰王一系的人?”林垣驰继续追问。
徐湖一怔,便没能答得上来。
林垣驰丢下手中茶盏,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去,叫杜豫之来!”徐湖忙答应着,便要退下。林垣驰却又叫住了他:“且住!天已不早了,明儿再叫他过来回话罢!”
…………
卢修文是在二月二龙抬头那日来的京城,他孑然一身,进得城来,倒也不曾惊动任何人。
季煊那日恰不曾出门应酬,乍一听说他到了,不禁又惊又喜,忙一路将他迎了进来。又急急使人唤来四个儿女。荼蘼一听卢修文已到,不觉又惊又喜,随意换了件衣裳,便直往中厅。她所住的乃是后院,等她到了,季氏三兄弟早已齐聚一堂,正与卢修文见礼。
荼蘼上前欣然叫道:“卢师傅,你可算是到了!”
卢修文瞧见是她,不由哈哈一笑:“怎么,荼蘼又有甚么事要找我帮忙?”
荼蘼一听这话,不觉微嗔道:“瞧卢师傅说的,仿佛我无事之时就将您忘在脑后一般!”
卢修文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并不言语,只是那眼光却明明白白的在说,一直以来,你这丫头就是这么做的。荼蘼嘴唇微翘,甚是不满的白了他一眼。
季煊在旁瞪了女儿一眼:“没规没矩的,还不过来坐下!”
荼蘼皱一皱娇俏的小鼻子,答应了一声,这才过去,在下首坐了。
众人坐得定了,季家丫鬟才刚送了香茶来,前院却已有人过来禀道:“熙国公府玉郡主来访!”此言一出,众皆愕然,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季竣廷身上,便是季煊也不例外。
季竣廷既尴尬又哭笑不得。因瞅了妹妹一眼,道:“这事,你们只问荼蘼莫要看我!”
荼蘼心中也颇讶异于冼清秋来的竟这般快,但这个时候,可并不适合讨论这些,扑哧一笑,她道:“来者是客,玉郡主既来了,我们兄妹何妨去迎她一迎!”
这话一出,季煊这才点头道:“也是,你们几个便一道去迎她一迎罢!”
兄妹四人才刚到了前厅,便见冼清秋正立在厅前张望,面上颇有焦灼之色。一见四人过来,竟是上前一步,脱口问道:“荼蘼,卢先生可到了没有?”
荼蘼一怔,却也只得答道:“卢师傅刚到片刻,冼姐姐的消息可真是灵通!”这话里已微带不悦,冼清秋来的这般快,明明便是派了人随时注意着季家的动向。
冼清秋显然也看出了她的不悦,但她也无意欲盖弥彰,只匆匆解释道:“我母亲,昨儿昏倒许久,无论如何推喊,总不济事,最后还是秦太医亲施针灸之术,方才缓过气来……”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互视一眼,冼清秋又急急道:“那**与季二哥去过我家后,我便使了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往德州白云观,寻找卢先生。却不想先生已启程赶来……”
荼蘼念及长公主,不由一阵不忍,忙拉起冼清秋的手:“卢师傅此刻正在内厅与我父亲叙话,我们快些过去,请他随姐姐过去熙国公府一回,姐姐放心,耽误不了的!”
她口中说着耽误不了,心中却已沉了下去。熙国公府时,秦甫生曾应允轮休之时,过来季府详谈长公主的病情,但却一直不曾过来。荼蘼知他与卢修文颇有芥蒂,因此不愿前来,便也不曾相强。只想着等卢修文一到,自己一声不吭将他拉去熙国公府,这二人再怎么天大的矛盾,终不能连当朝公主的病情也置之不理,拂袖而去罢,便也暂且搁下了。
正文 21 隐秘
卢修文这一去,当晚便不曾返回季家。熙国公府的家丁替他送了消息来。说长公主病情甚是古怪,他怕是要在熙国公府住上几日,令众人不必等他。荼蘼心中担心着长公主的病势,怎奈季煊坚决不许她前去熙国公府参与救治,她虽向段夫人再三求告,但段夫人对此也咬牙不肯松口,如此三四回,她只得熄了原本的心思,闷闷的在家中等着消息。
季煊一来怕她悄悄溜了出去,二来也不愿季竣廷与季竣灏扯入其中,便索性将三人一道关在了家中,只弄得府中针扎不透,一丝信息也传不进来,弄得荼蘼哭笑不得。无奈之余,她也只得过去段夫人房中,陪着段夫人哄两个孩子玩儿。
段夫人近来心情颇好,她的女红针黹原先丢下了好些年,自打上回为两个孙儿做了几回针线后,不知怎么的,竟来了兴致,趁两个孩子午睡的当儿。又取出针线箧,打算着为安哥儿做一件大红福字团花夹袄,好等天气暖和些穿。
荼蘼闲闲无事的在旁看着,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娘,您可不又是偏心了!”
段夫人微笑了一下,手上却没有停:“安哥儿是娘一手带大的,也是我季家的嫡长子,娘便偏疼些又怎样了?”她说着,倒不由想起另一件事儿来,因笑道:“等回头,你嫂子来了,我倒有意敲打敲打她,令她趁着你还在家,可以帮她管家的当儿,再为为娘的生个孙女儿,将来你若走了,娘身边也好有个小可人儿陪着……”
她初说时,嘴角微微含笑,待说到最后,语气却是不由的低了下去,颇带伤怀。
荼蘼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眨了眨眼,她将眼泪眨了回去,故作嗔怒道:“我才不管,等我嫁了。娘必要允了我,凡一年里头,娘去我那里住上半年,我再回家住上半年,如此刚好一年,我们娘俩总不分开……”
段夫人轻轻的笑了一下,毕竟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
荼蘼叹了口气,自觉心中郁郁,却又无处宣泄。段夫人温柔的抚着女儿乌黑如缎的长发,柔声道:“你这丫头,快及笄的人了,却还在说些孩子话!”
荼蘼往她怀里靠了靠,这当口上,却忽然想起嘉铘长公主来,因忍不住随口说了一句:“也不知长公主那里怎样了?”她若是去了,想必冼清秋会很伤心罢!
这话才一出口,她便觉段夫人温柔的手指骤然的停了下来。她疑惑的抬起头来:“娘?”
段夫人抬头看了一眼一旁伺候的月琴,道:“月琴,你去看看两位小少爷可曾踢了被子!”
月琴会意的一点头,回头示意屋内众丫头都退下。荼蘼眼见段夫人支走屋中下人。心中不觉惊了一下,隐约觉得自己似是忽略了甚么,因皱起了眉,苦苦思索起来。
段夫人缓缓道:“荼蘼,熙国公府之事,从今后,不许你对任何人提起一个字。尤其不许告诉别人,你曾为长公主请脉一事!”
荼蘼脑中灵光一现,不由打了个冷战,脸色忽然就变了:“娘得了甚么消息?”
段夫人脸色肃然,轻微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要问!”
荼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默默闭口不言。到了这个时候,她才觉出其中不对味之处。她曾替长公主把过脉,长公主脉象古怪,忽强忽弱,体内气息也是混乱成一团。这种脉象,她从未遇见过,但却曾在卢修文书房内的一本医书上见到过。
那本医书,确切的说来,并不是正统的医书,它的名字是——巫蛊术!
也正因如此,她才不敢确定,也不敢在长公主跟前明言。而秦甫生其后的表现,也充分说明,他对长公主的病情心中亦有疑惑,但他却不肯多说,这岂不是说段夫人知她已明白过来,因叹息了一声,缓缓道:“娘从前总觉得。似咱家这等大户人家,学医术其实无用得紧,到了今日,娘才觉得,你这医术,学的真是有用……”
荼蘼微微苦笑:“娘难道不怕……不怕……”她想说,不怕女儿因此事而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