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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地一声。鹤之澜冷嗤,压根儿不出手阻止。让林杝结结实实撞过去,自己撞得她头晕眼花,前头拴住的那两匹宝马都被她撞得八只马蹄乱踩,十分惊恐。
严安直有扶额的冲动,想不明白这姑娘演戏而已,那么较真干嘛。
林四小姐也很悔,她还是太善良,自残什么,直接扑过去杀鹤之澜才对。念头一起,脚步已经变换,扭头冲过去就要和鹤之澜打架。她的武功因为毒香的关系折损了一大半,对鹤之澜来说就是软绵绵的棉花,根本没有杀伤力。
鹤之澜以为林杝的武功就这个水平,心中对她很是不屑,他对天下女人的耐心极短,跟林杝过了两招之后直接使出一记小擒拿把纤瘦的人儿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势束缚在长臂之间,他甚至还在林杝耳朵边吹了口气,道:“你不是想死的人,本宫劝你莫做这些无聊的儿戏,想要活,就给本宫乖乖上车。至于你——给本宫滚后面去。”
说到最后一句,凌厉的目光投向严安。
林杝被鹤之澜的一条胳膊卡住了脖子,还感觉到这厮的手臂正在用力,勒得她呼吸困难,于是她不能控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小手在鹤之澜手臂上猛捶,试图挣扎开去。
一旁的严安见鹤之澜不吃那一套,也是骨头硬的强势主儿,牙齿磨得牙后跟酸。可人在鹤之澜手里,鹤之澜就是要让严安知道,他不是随便能威胁的人。死一个女人对东瀛来说杀一只蚂蚁一样,林杝死了,黑锅也是李留云背,瑞昭要报仇,关他东瀛屁事。
严安骨子里有股桀骜,可事到如今却只能同鹤之澜低头。
崔牧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听到鹤之澜的话,赶紧顺手推舟把严安拉走,“小人的马车就在元宝钱庄里,这就带严公子过去,大皇子您先回,我们稍后就到。”
鹤之澜没再发话,直接把林杝拎上马车,将车门一关,扬长而去。
林杝最后回眸,看着严安的眼神里有担忧但是十分坚定,她用口型留给严安一个字。
走。
她的事儿,本就与严安无关,何必再多连累一个人。
【195。金屋藏娇?】
马车颠簸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仆人过来开门,依旧在锦绣镇上,不过四周环境清净许多。
从太阳的位置来判断,林杝现在距离初初靠岸的鬼港,是越来越远。
鹤之澜的别院精致小巧,有江南的风韵。
院子的景色配着鹤之澜的那股子气质,倒有些瑞昭的感觉。或许他是很希望自己身在瑞昭的中心,在和东歌一样繁华的地方君临天下。
林四小姐发誓,她是真的不想像条尾巴一样老跟在东瀛大皇子屁股后面,可脚步不听使唤。别院之内人烟稀少,安静得出奇。时光仿佛在那草木苍翠之间停止,只有涓涓的流水声和几人匆匆的脚步声。
鹤之澜唯一厚道的地方就是把雪球儿留在了林杝怀里,不过这不排除他想让雪球儿身上的毒香再多荼毒林杝一会儿。
“公子。”
花厅中有个守门的侍女,长得乖巧,额间点了一朵淡淡的桃花,她向大皇子福身,又扫视了一眼大皇子身后的林杝,眼里终是有些波动。
“桃虞,带这位姑娘下去沐浴,换身干净的衣服。”鹤之澜对桃虞疑惑的目光的视而不见,直接吩咐之后,盖上了那个被他把玩了一路的小玉瓶,径直往自己的屋子而去。
林杝顿时十分郁闷,我说大皇子大人,咱刚刚从水色坊出来您忘记了?!又洗?!该洗得蜕皮了!!她愤愤然看了一眼鹤之澜离开的身影,边腹诽边低了头静观自己的脚尖,竟是没有动,大概因为玉瓶里的主香被锁住,所以林杝又暂时恢复了自由身。
大皇子的贴身小斯偷偷和桃虞打了个招呼,示意她看好了身边的姑娘。
桃虞年纪和林桐相仿,心思却没林桐那么深,等到鹤之澜走了就赤裸裸打量起林杝。用东瀛话不太客气地问道:“你是谁?”
林杝见她比普通的侍女胆子大,也没皇室周围那股子小心和沉默,忽地想起这女子刚才管鹤之澜叫公子而不是主子或者大皇子,于是也暗猜她的身份。
女子等不来林杝的回答,切了一声,“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罕知道呢,跟我来吧。”
鹤之澜这别院占地不大。但院子里面迂回婉转,大约还用了些道观里玩的阵法,若头一次踏进来没个人领路,九成九得迷路。林杝有幸被桃虞带领穿梭了百来步,才到沐浴的地方,她站在走廊上四处张望,想找找鹤之澜会在哪里。
“别看了,公子的手段高明,这地方他一砖一瓦亲自设计。你想逃也没门。”桃虞误会了林杝的想法,冷冷警告着,她的确一点不担心林杝能逃得出去,对犯人放任自流,自己推门进去帮林杝舀热水,边动手边嘀咕,“你要能逃出去我还乐得高兴,我保证绝不拦着你,在这儿还碍着我们家小姐清静。”
雪球儿自打见到林杝,就像从前那样赖在她怀里不肯走。桃虞打点好沐浴的东西来喊林杝进去。瞟了一眼白猫:“这猫你看着点,别让它乱跑,我家小姐对这些畜牲的气味和毛过敏。”
林杝奇怪:“你家小姐?”原来这侍女不是鹤之澜的人?
桃虞理所应当的点头,提起她家小姐就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神情,好像她家小姐是天上的仙女,叫别人听到、看到、说起,都是一种对人的临幸。
“这不是大皇子的别院吗?他金屋藏娇?”林杝想着桃虞没什么心计。也不跟她迂回转折,直接就问,
“你莫瞎说,我们大皇子是正大光明把千姬带在身边的,哪里用得着藏!”
“你家小姐叫千姬?”
桃虞疑惑警觉的目光立即在林杝身上打转,像防小偷一样防着她,警告道:“你别打我们家小姐的主意,你若是敢动千姬一根头发。大皇子定然将你碎尸万段。”
林杝一笑,径自踏入浴房。转移话题:“桃虞姐姐,这猫能不能也给洗个澡?”好歹把雪球儿身上的毒香给洗掉。
“谁是你姐姐,别叫那么亲。”桃虞不领情,伸手把雪球儿抱过去打算丢小木桶里涮一涮。四小姐趁机打探了桃虞的脉象,发现她没有一点内力,应是不会武功,
只见桃虞轻嗅了一下雪球儿的脑袋,随后十分嫌弃,“你怎么还给猫扑香粉!”林杝听罢眼睛一眯,没想到桃虞比她想象中还要合作,这雪球儿毛上的毒香是彻底过给了桃虞。所以那等会儿鹤之澜再掏出小瓶子玩的时候,桃虞也得跟着她一起狗腿。那如果鹤之澜见到桃虞中毒,是不是就会拿出解药,只要趁着那个时候抢走……
计划得相当完美!
华灯初上之时,外面竟真的如鹤之澜所乌鸦嘴的那般,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且雨有渐大之势。等到崔牧阳的马车到达别院门口那会儿,豆大的雨点打在白色的油纸伞上能听见噼噼啪啪的声音,握伞的人感受着那些落下的重量,脸色深沉。
他们来晚了一些。
“十四,我已通知王爷的人,他们会想办法救林姑娘,你就……”崔牧阳神情犹豫,不太想让严安进去。
一来严安是个趟浑水的主儿,这种事情能少一个人搭进去就少一个;二来,严安的身份也十分尴尬,梅花党按理说应该誓死效忠李束樘,现在严安游走在外,虽然没有做什么坏事,可他的离开对于其他梅花党来说就是一种背叛。
严安直接迈步,走在崔牧阳前面,懒得跟这位公子废话。别院的大门紧闭,有两盏红灯笼亮着,摇曳在冷风冷雨里,映出的红光叫人感觉不到温暖。
“叩叩叩。”
“十四兄!”崔大公子做最后的挣扎。
敲门的人回头给了崔牧阳一个坚定犀利的目光,脸色和锅底一样黑,那黑漆漆里还带着一股怒极反笑的嘲讽。真的是恨的牙痒痒,光想想林杝那张小脸牙后跟就算。
今日他一定要看看那个孟赖见到他出现会是个什么表情。
用了我的钱,骗了我的人,还想赶我走!?
让爷见到你就还你两个字:没门!
※
林四小姐沐浴完后,拎着湿答答的雪球儿随桃虞回了某个院落里的某一间厢房。八月十五一过,天气凉得很快。院子里没有种花,清一色的灌木修剪成园艺,少了一分妩媚,多了一分清雅。
“你住这儿,莫乱跑,我去煮茶。”桃虞叮嘱完,转身出去。
林杝张望四周,房间是推拉式的房门。旁边那堵墙上开了个扇形的窗户,门窗纸具是用米色的暗纹做装饰,十分上档次。她心里思忖,鹤之澜人品不怎样,品味倒还不错。
雪球儿被毛巾裹着捂在林杝怀里难受,挣扎正喵呜了两声。林杝便进了屋子帮雪球儿擦拭湿毛,肥猫很听话,大约是知道自己现在流落异乡为异客,好不容易见到个靠得住的主儿。怎么也不能把人家给得罪了。四小姐觉得好笑,跟猫说起人话:“你倒是会讨好人,从前在你主子身边时可不记得你对我客气过。”
笑到一半,嘴角又僵硬在脸上,心里生出许多自嘲,雪球儿从来都没对她客气过,尤其是某只王爷鬼附在猫身上那一阵子,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可回想起来,她亦是未曾对李束樘客气过,无论是寄宿在她身上还是猫儿身上。如果没有发生这些奇异的事情。一开始就正对正常的七王爷,林四小姐肯定自己大气也不敢出,只会在肚子里嫌弃。
也是,若非这些经历,她哪里会对李束樘改观。
正神思游移之际,从远处隐隐传来琴声,不快不慢。不扬不抑,就是天上的清风明月,地下的翠木流水,意境悠远,超然物外。林杝被琴声吸引,放开雪球儿去屋外聆听。片刻又有箫声伴和,能听得出吹奏之人中气十足,吹得绵长温柔。似是一场缠绵不休。
林杝左右瞧着没发现桃虞的身影,随手抄了她留下的雨伞。自己寻着琴声而去。
那些石子铺的小路配上姿态各异的假山和树木的确让人迷眼,于是干脆不去看路,仅凭着听觉摸过去。越往里走,越是清幽,仿佛天地间就那一琴一萧的两人,直走到一处水榭前,有纱帘飘飘,雨丝捶落,双重掩映之下可见水榭内一站一座的两道侧影。
站着吹箫的人林杝认得,就是东瀛大皇子鹤之澜。鹤之澜十指按在箫身上不停起落,嘴巴也不停对着箫洞吹气,耳朵忙着听琴声,脑袋里还要记乐谱,这么一心多用之下,那厮居然能在林杝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犀利的眼神就算隔了婆娑的雨丝和纱帘,依旧杀伤力十足。
而坐着抚琴的女子,一袭白衣,衣袂飘飘,黑如缎的长发用了一根天青色的发带简单束在脑后,远远瞧着是有那么股仙气。她与鹤之澜截然不同,根本不关心周围环境有何变化,用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四小姐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反正已经走到此地,干脆勇往直前朝向水榭。鹤之澜的箫吹不下去了,他冷着脸冷着目光迎接林杝的不招自来,他身边那个坐着的女子却还不肯停下弹琴。
待林杝站在两人跟前,女子才后知后觉地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的回头望向鹤之澜,近看这女子,眉宇间透着静谧之气,举手投足满是温柔动人,叫林四小姐自叹不如,脑海中顿时冒出从前学过的一首《诗经》: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鹤之澜默不作声移动身形,把那静女拦在自己身后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