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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满是期盼。
被人器重、依赖的感觉还算不坏,白衣少年被玲珑殷切的央求着,也就不走了,随意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玲珑刚才呆的那屋子是在树丛、花丛间的,出了屋子就是林间小径、花圃,花圃旁放置着光洁的石头圆桌,圆桌边置着六张圆石凳,圆桌和圆凳用的是同一石材,白底淡清纹,雅致可爱。玲珑见王小三坐下了,心中大定,在他对面坐下,叹道:“‘白石何凿凿;清流亦潺潺’,这里风景可真是很好啊。”
一边叹息,一边暗中琢磨,该怎么跟这王小三开口求救好呢?直接了当的说,恐怕不一定能行吧。王小三能不能救是一回事,肯不肯救又是一回事,我和他见过一次面而已,那次他帮了我的忙,可是帮的很不痛快,要我求他才行。上回是杀只疯狗,他只要点点头,清松小厮就直接出手了,疯狗应声倒下,对他来说连举手之劳都谈不上,点点头的事。这回不一样,我是被周王召过来的,周王是什么性子、什么脾气,和他是什么关系,我统统不知道。如果冒然开口却被他拒绝了,我还能再找谁去?
还是慎重为好。
“很好,可以长住。”白衣少年唇角含笑,声音轻飘飘的。
我说这里很好是客气话,不是要长住!我自己有家,才不要在这里长住!玲珑正在犯愁,听他说话这般煞风景,用控诉的眼神看着他,生气又委屈。
白衣少年见她好像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可怜,语气淡淡的道:“小铃铛,我每回见你,你都很狼狈。一回推翻书架,一回遇到疯狗,这回是陷在周王府出不去了吧,比前两回更甚。”话里竟有幸灾乐祸之意。
玲珑瞪大眼睛看着他,“喻家风平浪静温馨和睦,我日子一直过得顺顺当当。可是只要遇着你,我就没好事了。王小三,都怪你!”愤而站起身坐到白衣少年身边,抓住他的衣袖,跟他不依。
两名内侍快站不稳了。这小姑娘谁家的?怎地一点规矩不懂,这就抓起他的衣袖来了?他……他竟然没发火,竟然一动不动……
玲珑迅速暼了内侍一眼,凑近白衣少年急促的小声说道:“哎,王小三,我不知道为什么被周王殿下叫到王府来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不管不问的。你最好了,你是世上最英俊的少年,最能干的少年,是我的大救星!你想个法子救我出去,好不好?”牵着少年的衣袖,大眼睛中满是央求之意。
白衣少年扬眉,“王小三?”
小铃铛你这是求人的样子么,王小三?
玲珑呆了呆,恍然大悟般,“三郎,不是,三少,王三少。”凑近白衣少年,脸上绽开一个夸张的笑容,好像要把自己心中所有的趋炎附势、阿谀奉承、巴结逢迎,全表现在这个笑容里。
白衣少年手里出现两个钢球,娴熟的把玩着,“小铃铛,叫我三少的人何其多,不差你一个。”
玲珑瞅着他手中两个灵动的钢球,纳闷,“不叫你三少叫什么呀?我只知道你姓王,排行第三,又不知道你的名,更不知道你的字。如果知道你的字,我称呼你的字好不好?亲近,不见外。”
白衣少年扫了玲珑一眼,施施然站起身,看样子是要走。
玲珑忙上前牵住他,“三哥。”她讨好的叫着“三哥”,满口谀词,“你这般玉树临风倜傥洒脱貌似潘安颜如宋玉形貌昳丽气宇轩昂风神俊秀美如冠玉翩然俊雅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白衣少年虽不是什么心地慈善之人,见她这样,倒也不忍心,“小铃铛,你先缓口气再说。”
真要夸我你也用不着这么一口气说下去没完没了吧,这是想把你自己憋死还是怎么着。
玲珑听话,蓦地停住,憋的眼泪都出来了。
眼泪汪汪的瞅着白衣少年,可怜巴巴,“三哥,我爹我娘不见我回家,会担心死的。三哥你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
白衣少年扬手止住她,“行了,过会儿我出府的时候带上你。”
玲珑大喜,“这周王府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想带走谁便带走谁?你一定和周王很有交情了,对不对?真好,太原王家果然实力雄厚,不同凡响!”热烈的拍着马屁,言辞由衷。
白衣少年不以为意,“什么交情不交情的,王家从塞外才运回千匹良马罢了。”
“哦,原来如此。”玲珑恍然。这个时候马匹还是很金贵的,尤其是塞外的良驹,并不易得。周王既然有意于军事,那必定不能忽视骑兵,需要源源不断的宝马良驹。王家能为朝廷买马,王三郎在周王府备受尊崇,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在这里都没人看守,可见你不重要。”玲珑正为能出周王府而激动,白衣少年轻飘飘的说道。
玲珑被他说的居然有些下气。可不是么,连个看管的人都没有,太轻视我了。
虽有些沮丧,可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玲珑眼巴巴的瞅着他,目光殷殷,“三哥,你什么时候走呀?”
赶紧走吧,我爹我娘在家里会担心的。
白衣少年徐徐走至花圃前,伸手拈过一枝芍药花嗅了嗅,“等我心情好了,就可以走了。”
敢情他这会儿是不大高兴,要在这儿散散心。什么时候高兴了,就可以驱车出周王府。
玲珑认命的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笑的很讨喜,“哎,你知道不,我这回陷身周王府是拜谁所赐?鹤庆侯府的一位姑娘啊,宋副指挥使的千金,宋长庆大小姐。她可神了,顺手就能掉个帕子,这帕子还能准确无误的飘到旗竿上。”把茶楼前那一幕绘声绘色的讲了出来。
白衣少年听她讲到帕子在空中飘来飘去,飘来飘去,最后就相中那旗竿,执意落到旗竿上,嘴角微不可见的翘了翘。在她眼中,连方帕子也好像跟人似的,有所思,有所想。小铃铛,听你说话很有趣。
两名内侍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退走了,外面只剩下玲珑和白衣少年两个人,安宁静谧。
白衣少年一直不怎么笑,玲珑心中便有些着急。王小三啊王小三,你不笑就是你心情不好,你心情不好你就不出周王府,你不出周王府就是我也走不了!我如果再不走,家里不得炸了锅啊。
玲珑越急,越想不到什么好笑话,越想不到什么有趣的人和事。
其实人大多如此,心里有事的时候,笑话都讲不好的。
玲珑心中恨恨,“宋长庆你个坏蛋,你闯了祸,却拉我下水!”拉过王小三的衣袖,天真的看着他,“三哥,你知道一个姑娘家若喜欢上男子,会怎样么?你肯定不知道对不对,我知道呀,我今天便看到了。”把宋长庆的帕子之所以能飞到旗竿上,归结为宋长庆对周王殿下的痴情所致。
白衣少年见她开始口不择言的胡扯,心中好笑。
算了,这时候街上的人潮应该渐渐散去,车辆大概能通行了。出府吧。
他正要开口说话,却见玲珑一脸鄙夷,“虽然是痴情所致,不过这法子真是笨死了好么?做什么要帕子要飞到他车驾上呀,有什么鬼用!”
数片芍药花瓣随风坠落枝头,白衣少年伸手接住,随口问道:“小铃铛,若换了是你,该当如何?”
玲珑得意,“我才不会像她那样瞎折腾呢,我很直接的,不拐弯磨角!”四下里瞅了瞅,见除了自己和王小三之外再无他人,撸撸袖子,不怀好意的笑起来,“我若见了小周周,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恶狠狠的扑过去……”
小周周,小周周,白衣少年也凌乱了。
“扑过去做甚?”他定了定神,谦虚请教。
“还以为你知识渊博见多识广见解不凡呢,连这个也不知道。”玲珑很是不屑,“扑过去能做什么,当然是把小周周扑倒、吃掉呀。”
☆、第4章 。1|
玲珑喜悦看着白衣少年,一幅“你肯定不知道什么叫扑倒、吃掉吧?快问我快问我”的表情。
白衣少年没有让她失望,果然移樽就教,不耻下问,“小铃铛,怎么个吃法?”
扑倒他大概能想像,吃掉,怎么吃?
这问话正中玲珑下怀,她趾高气扬看着白衣少年,狞笑一声,扑了过去,“我先告诉你什么叫扑倒,然后再告诉你什么叫吃掉!”王小三你穿着这么身衣裳,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让我扑倒在地上的对不对,那就快逃吧。
白衣少年是什么身手,若想对付玲珑,伸伸手便能把玲珑抓过来。可他是男子,玲珑却是小姑娘,他哪肯占小姑娘的便宜呢?果然如玲珑所愿,转身便逃。
两人在花丛中、小树林里你追我赶,玲珑银铃般的笑声,传出去很远很远。连躲出去的内侍都听见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无比诧异。
三少的笑声也传过来的时候,一名内侍觉着头有点晕,晃悠两步,靠到了路边的树上;另一名内侍更干脆,一屁股坐在青石上,半天没起来。
宋长庆被带到一个僻静的院子里,和玲珑一样,独自呆着,没人理会她。宋长庆目光时而明亮时而灰败,眼前一会儿出现粉红色的鲜花,一会儿出现枯萎的老树,一会儿觉得自己就要飞上枝头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定会跌落云端,心情几番变幻,备受折磨。许久之后,她苦涩的笑了笑,伸手拿茶壶倒了水在桌上,蘸着水,一笔一划练起字来。
一开始并不专注,渐渐的她全神贯注写字,心无旁骛,脸色平静安详。
“是个人才。”房门口出现一位三十多岁、身穿紫底如意团纹织锦缎长褙子的女官,看着低头写字、身姿笔直的宋长庆,不由的心中感慨。闺阁少女能做到这一步也算难得了,其心性坚忍,可见一斑。
虽然如此,周王殿下系皇后亲生幼子,圣上对他固是钟爱有加,连太子和秦王也一向纵容这个最小的弟弟。皇宫之中没有勾心斗角,他身边也就不需要这般心性坚忍的女子。
“宋大小姐很会自得其乐。”女官缓缓走近,温和说道。
宋长庆把笔下的字写完,才从容的抽回手,和女官见礼,“长庆失礼了,拜见女官。”
女官问道:“敢问宋大小姐,方才在茶楼中掉落帕子,果真是和喻家三小姐玩笑所致么?”
宋长庆低头想了想,脸渐渐红了,“不瞒女官说,当时的情形,其实长庆已不大记得了。长庆隐约记得是曾和喻家三小姐说笑打闹来着,说的什么,笑的什么,却已全无印象。”
女官不由的微微一笑。这宋长庆也算是个乖人了,大概是担心接下来会问她和喻三小姐说了什么笑了什么以致掉了帕子,竟连这个说词也想好了。此女确有几分机灵,不过,也仅仅是机灵而已。若是真的记不大清楚,何以方才在茶楼中就脱口而出,说了喻三小姐呢?茶楼上的事虽属意外,可周王殿下若真要追究起来,罪名却是不轻,她一句轻飘飘的“不大记得了”,可是害得一位年方十岁的小姑娘走了趟周王府。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若是胆子不大,怕是吓也吓死了。
宋长庆攀扯喻三小姐究竟是一时慌张说错话,还是有意陷害,女官却猜不出来。
女官例行公事问完话,道:“宋大小姐请在此处稍事歇息,万勿随意走动。”宋长庆见她有要走的意思,垂泪道:“长庆冒犯周王殿下车驾虽属无意,却也罪不容赦,并不敢为自己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