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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皇后的娘家嫂子呢,这可是位贵人。”静太妃笑道:“我这无关紧要的人是不是应该先行回避,等开国公夫人和皇后叙过姑嫂之情,再来求这个人情?”
皇后用奇怪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她当年大概也是位美人,不过,如今看上去真的是很普通,甚至面目间还有些刻薄之意。
先帝看女人的眼光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皇后微笑说道:“开国公夫人此来并不是和我叙姑嫂之情,静太妃知道么?她来,是要谈论……”她看向静太妃,眼睛咪了咪,缓缓说道:“陈王的旧事。”
陈王的旧事这五个字,皇后一字一顿,说的异常清晰。
静太妃脸白成了一张纸。
良久之后,她啰嗦着站起身,勉强挤出丝笑意,“我就不打扰了。”脚步飘忽,一步一步向殿门口走去。
出了殿门,被阳光一照,她精神有些恍惚。陈王,方才皇后一字一顿的提到陈王,她……她也知道当年的事么?可是已经那么久远了啊,怎么还会有人记得呢?
皇后召见了开国公夫人蒋氏。
蒋氏进到殿中跪拜行礼,皇后淡淡道:“起来吧,赐座。”………还是很给蒋氏体面的。
在皇后面前有座位,这待遇本身就让很多人羡慕了。
蒋氏道谢站起来,愁眉苦脸的坐在了宫女搬过来的椅子上。
她快五十岁的年纪,穿戴非常华丽,可是再华丽的妆扮也掩饰不住憔悴的脸色。
“皇后,您救救讷儿吧。”她用央求的口吻说道:“讷儿是犯了错,可是父亲管教的实在太严厉了啊,要讷儿挑水种菜、做苦工!讷儿他是开国公府世子,将来要做国公爷的人,挑的什么水,种的什么菜啊。”
皇后正为自己年迈的父母在为了常讷吃苦受罪而生气,听了蒋氏这番不知轻重的话,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常讷可以不是世子,可以不继承开国公府。”她冷冷说道:“如此,他是不是就可以挑水,可以种菜了?”
蒋氏先是吓的呆了,继而连连摆手,“不,不,皇后,千万不要夺了讷儿的世子之位啊!他……他会悔改的,一定会悔改的!”
皇后脸色铁青,“你以为我愿意让两位老人家为了常讷在桂庄受苦?我告诉你,比起你,更不愿意父亲这般管教常讷的人是我!哼,若依我的意思,父亲只管在楚国公府享天伦之乐,常讷这浑小子便关到狱里去,由狱官看守!”
蒋氏坐不住了,跪在皇后苦苦哀求,“他是您的亲侄儿啊,您怎能如此无情?”
“侄儿亲得过爹娘么?”皇后毫不留情的质问:“我爹我娘偌大年纪,为了这浑小子不在京城享福,住在桂庄那偏僻之地,最该心疼的人是我吧?”
蒋氏被问的哑口无言。
她原本是来向皇后求情的,结果非但没用,还被皇后给骂了一顿,灰头土脸。
蒋氏再三赔罪,见皇后不再提夺去常讷世子之位,才算是放下了那颗忐忑不安的心。
“起来吧,坐着说话。”皇后命令,“姑嫂之间,不必太生份了。”
蒋氏不敢违抗,坐回到椅子上,陪皇后说了几句家常。
为常讷求情的话,她是一句也不敢说了。
“唉,我这几天还得忙活着,替讷儿把那家的女孩儿聘下来。”蒋氏忍不住叹气,“皇后您还记得吧?就是跳了河没死成的那位。我原想着,这事是咱家理亏,重重的赔上一笔钱,让那女孩儿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也就对得起她了。谁知那家人不要钱,我把银子一加再加,也不肯要!其实讷儿也没把她怎么着,就是摸了她两把,不疼不痒的。她爹、她哥都是秀才,读书读傻了,死心眼儿,非说她名节已被讷儿坏了,要讷儿娶了她。这女孩儿也是一般无二的想法,要么嫁了讷儿,要么就剪了头发做姑子。您想想,开国公府世子怎么能娶个秀才家的女孩儿为妻呢?真要嫁过来,至多是个姨娘,对不对?”
皇后听的很是稀奇。
“不可仗势欺人。”皇后吩咐,“父亲为人何等谨慎,你们谨言慎行,不可令常家蒙羞。”
蒋氏和那家人怎么商议皇后不管,若是蒋氏仗着开国公府的势力欺负平民百姓,皇后是不答应的。
蒋氏唯唯。
又坐了会儿,蒋氏也就告辞了。
皇后没留她,不过,赏赐了几篓南方进贡的新鲜果子。
“没求到人情,反而挨了顿骂!”蒋氏回到开国公府之后,越想越窝火。
她乘着小轿,找楚国公夫人去了。
楚国公夫人陆氏是她的夫家大嫂,常家长子常绍的妻子。
开国公府和楚国公府原本是合在一处的,后来,中间修了条人工河,有两座桥可供往来。
蒋氏的小轿到了连接开国公府和楚国公府的桥上,被楚国公府的婆子拦下了。
她要去拜访陆夫人,楚国公府的婆子却说,陆夫人今天精神不好,不见客,不许她过去。
蒋氏气的满脸通红。
河畔一栋阁楼之中,两位妙龄少女站在窗前,好奇的往这边看。
“阿密,这事真好玩,我能写信告诉我家人不?”
“不行啦,胜春,除非是你表妹玲珑,其余的人你不可以告诉他们的。”
“哦,这样啊。”
“不光写信不能说,以后见了面也不可以说哦。”
“嗯,知道了。”
………
蒋氏心有不甘,求皇后不成,陆夫人不肯见她,晚上等开国公常绪回来之后,跟他狠狠哭了一场。
常绪唉声叹气,“你疼儿子,难道我不疼?可是父亲……唉,父亲也是为了咱儿子好,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我可不敢跟他拗着。”
常绪年轻时候眉清目秀的,如今人到中年,面目也没改变太多。不过他唯一的儿子如今这样,自然没有好心情,愁云满面,无精打彩。
“咱们去求他!”蒋氏抹眼泪,“国公爷,咱们跪在他老人家面前苦苦哀求,他若是不答应,咱们便不起来!”
“这么做不是逼着爹答应么?”常绪十分犹豫。
“可是,讷儿在吃苦啊。”蒋氏泪如雨下,“他才多大?白天做苦工,晚上读书,孩子不得累出个好歹来?咱们可是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常绪心烦意乱,喝道:“别说了!”
蒋氏拿帕子掩住面孔,呜呜咽咽的哭泣不休。
常绪在屋子里踱过来踱过去,终于拿定主意,“咱们去求父亲高抬贵手,饶了讷儿这一回!”
“真的?”蒋氏放下帕子,一脸惊喜。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绝早,驱车去桂庄。
快到桂庄的时候,从小路上冲出数十名彪形大汉,拦住马车,和车夫、护卫等人一通混战。
蒋氏大惊,“青天白日的,竟然有土匪!”
常绪苦笑,“什么土匪,那是父亲的手下。”
“啊?”蒋氏嘴巴张的大大的,简直不敢相信。
这天常绪带的人手不多,被狼狈的驱逐了出去。
蒋氏越发不放心,和常绪商量了,次日多带人手又来。快到桂庄的时候,又冲出一队人马,二话不说闷头便打,这对倒霉的夫妻又被赶跑了。
“父亲这是跟我练兵么?”常绪心里这个纳闷,就别提了。
第三回他带的人手更多。这回没人拦他,顺顺当当到了桂庄前,他都有点不敢相信。
桂庄的门打开了,一名驼背的老仆颤巍巍迎出来,“这庄子里只剩下几个看家的,为首的便是老奴,敢问国公爷,有何吩咐?”
常绪:…………
☆、103|醉海棠
因为前两天都被兵士拦回,蒋氏已是疲惫不堪,所以今天没有跟着过来。
常绪在桂庄前呆了半晌,下马亲自进去看了看,人果然已经走了。
“父亲,敢情您前两天让人拖住我,您悄悄的搬了家!”常绪想明白了前后经过,真是欲哭无泪。
“我父亲去了哪里?”他问那名颤巍巍的驼背老仆。
驼背老仆笑笑,指指耳朵,表示他的听力已经不大好,不明白常绪在说什么。
“父亲这是不愿意让我知道他的行踪么?”常绪心里很不知滋味。
明知道老将军是故意躲着他,不让他知道常讷到底去了哪儿,他也无计可施,在空空荡荡的小院子里站了站,便出来了。
出了桂庄上马回京城,他没精打采的,很有些萎靡不振。
回到开国公府,蒋氏一脸焦急的迎出来,“还是一个人回来的,难不成你又被父亲给打回来了?今天人带的人手很多,尽是军中精英,怎地还是如此不济事?”见常绪没有把她的宝贝儿子带回来,又是着急,又是抱怨。
常绪沉着脸不理会她,径自进了内室。
蒋氏紧跟在他身后也进来了。
“不是被父亲给打回来的,是父亲已经带着讷儿走了,不知去哪儿了。”常绪把事情告诉了她。
蒋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哭天抢地,痛不欲生,“父亲这是要咱们的命啊!让孩子没日没夜的做苦工也就算了,总算咱们还知道孩子在哪儿,如今索性偷偷走了!去哪儿都不告诉咱们!”哭了一会儿,拉着常绪不依,“讷儿这是犯了死罪不成,亲祖父这么折磨他!”
常绪没好气的甩开她,“冲我嚷什么?又不是我和父亲商量好的!”
常绪用力不小,蒋氏被甩得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她坐在地上抹起眼泪,“你个没良心的,我辛苦了大半辈子,只有讷儿这一个命根子,讷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常绪被她哭得心烦,腾的站起身,要往外走。
蒋氏忙拉住他的袍角,“国公爷,你想法子救救儿子!你去求求皇后,皇后如果开了口,父亲一定不会再难为讷儿了!”常绪袍角被她死死拽住,走不了,皱眉道:“皇后打小便和我不亲近,你又不是不知道。便是我肯去求皇后,她肯答应么?”蒋氏被他说的低了头,默默无语。
她央求过皇后,皇后根本不肯假以辞色。换了常绪,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松开了手。
常绪松了口气,抬脚往屋门走。
“皇后真是无情。”蒋氏幽幽道:“为了她,常家上上下下齐心协力,助代王登上大位;为了她,常家哪个男人不是英勇杀敌,浴血奋战……”
她声音带着丝幽怨,在这寂静的内室中,听得格外清晰。
常绪已经快走到门口了,听了她这话,毛骨悚然,快步走回来到她身边,蹲下身子,捂住了她的嘴,低声喝道:“住口!不许再说!”
蒋氏见他神色异常慌张,脸都吓白了,也有点后悔,真的不敢再往下说了。
常绪虽然喝止住了她,还是心有余悸,低声道:“讷儿被父亲带走了也好,省得跟着咱们,被你教的无法无天,居功自傲,说不定哪天便糊里糊涂送了性命。”
“我……我没教过讷儿这些……”蒋氏为自己辩解。
常绪脸色好了些。
“三位皇子都是皇后所出,后宫只有皇后一人,你还那么小心做什么。”蒋氏不满的小声说道。
她也知道做外戚是要小心谨慎的,历来的后族光辉荣耀的固然有,大祸临头被抄家灭族的也多的是,不过,皇帝、皇后那般恩爱,三位皇子全是皇后生的,这样还要怕什么啊?
常绪是被自己父亲、大哥等人耳提面命,身为外戚必须要严于律己、谦虚谨慎,不过蒋氏这番话他仔细想想,觉得也有道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