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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风大人?”楚易凡不禁动容,道:“难道是那位‘天下第一快剑’的御风大人?能让御风大人出面的只有他了!可是他那样尊贵的人物怎么会认识边疆小城的一个普通女子?”
“是啊,在下也很是好奇,这是怎么样的女子?不但惊动了那位地位尊崇的人物,就连楚兄也亲自为她登门拜会,不是很耐人寻味吗?”
楚易凡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笑道:“楚某不过是欠了人家一条命,连一个民妇都晓得命债难还,楚某人岂能置身之外。”
秦风扬的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
“是什么样的命债?楚兄越说在下就越发好奇了。”
“呸!凭什么说给你听!”
“凭的是我们兄弟三年未见,凭的是今日你要请我喝一碗送行酒。”
“凭什么请你这家伙喝酒?”楚易凡悻悻咕哝道,“你要走?怎么这么快,这案子怎么办?都没清楚呀!喂!你别老是笑啊!你给我说清楚。”
楚易凡在后面吵吵嚷嚷,秦飞扬将手负在背后,微笑着昂头向前走去,两人的身影很快融入人群之中。
庄魅颜与春菊等人混在人群中,街道上仍旧一切入常,人们并不知道胡同里发生的事情。
春菊忍了很久,终于憋不住问道:“小姐,咱们就这样走了啊。那毒到底是谁下的啊?总是要查清楚吧。”
庄魅颜笑道:“毒反正不是他们夫妻两人下的,剩下的事情咱们外人也不方便再掺和,我相信秀才自己会处理。”
“那您怎么确定不是秀才下的呢,秀才自己都承认了。”春菊还是不明白。
“傻瓜,秀才是答应了李三下毒,可是你想他连一点不能置人于死地的海草粉下到酒坛里,都要想法子从咱们酒庄里弄走,又怎么会下毒呢?他只是敷衍李三罢了。”
春菊似懂非懂,憨牛儿还是迷迷糊糊的,插嘴问道:“既然不是秀才下的毒,那他为什么要承认呢?”
庄魅颜含笑不语,春菊瞪了身边的傻大个子一眼,嗔道:“这还用说,他肯定以为是杨嫂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又偷偷下毒了呗,所以才争着揽到自己身上。”
憨牛儿恍然大悟。
春菊自言自语说道:“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想不到秀才平时看起来窝窝囊囊,到了生死关头还算是有点气概。”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庄魅颜从来没听说过,只在心头默默重复着,她一抬头发现自己离“李记绸缎铺”已经不远,母亲在二楼的窗户边露出半边身子,她的目光温柔地望着天边的云朵,嘴唇轻轻翕合着,她又再唱首歌儿吧。
而在庄魅颜耳边回响起的却是一个厚实充满磁性感的男子的声音,那天他在小溪边轻轻地吟诵着: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
悄然间,庄魅颜的脸霎那变得嫣红如晚霞,连脖颈也变得通红。她甚至没听到憨牛儿和春菊的对话。
春菊忽然抓住她的袖子,连连摇晃,庄魅颜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觉得不妥,偷偷捂了面孔掩饰道:“天怪热的,你这妮子什么事慌里慌张?”
春菊惊惶道:“小姐,您快看,那些人围在咱们店门口要干什么?”
其实不用春菊解释,庄魅颜自己也看到了门口的情形。
“李记绸缎铺”门口热闹非凡,看热闹的人们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庄魅颜和春菊憨牛儿人好不容易扒开人群挤了进来,三人不由大吃一惊。
店铺里好似遭了一场大洪水,又像是惹来了一群强盗,店里的东西被洗劫一空。那些好看的绸缎丝绢,挂在柜台后面的成品衣衫,连柜台上肚兜荷包之类的小物品也别人一抢而空,充当临时柜台的长桌被推倒在地,凳子椅子也倒了一地,绣了一半的绢布被丢在地上,那都是上好的布料,却被人毫不怜惜地踩在脚底,污秽不堪。
店里乱哄哄地站了不少人,有些怀里抱着许多布匹,有些人手慢没拿到,便与人抢夺起来,闹得不可开交,还有几个大汉涌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正在跟什么人争执着。
楼梯口与二楼交接的咽喉处,站着一名女子,手里紧紧握着一截门闩,面对一群大汉,毫不示弱,秀气的小脸露出倔强的神情,娇喝道:“你们今日谁要上这个二楼,就踏着我的身子过去,但凡我有口气在,便容不得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上来。”
虽说她是个弱小女子,可是拿出拼命的架势,这些大汉还真有点不愿招惹,就这样下楼又不甘心,就这么对峙着。有人骂道:“臭丫头,你管什么闲事,你不过是她们家一个使唤丫头,臭做工的,她一个月给了你多少银子值得这么卖命!”
“就是,看你是街坊邻居还是一个丫头片子,不稀罕跟你动手,就你这小身板不够爷们一根手指挑的,惹火了弄死你个小样儿。”有人吓唬她。
那女子紧紧握着手里的门闩,这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扁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一字一句说道:“你们要闹我管不了,想上楼,没门!你们要找就找掌柜的,楼上住着老夫人,惊了老人家你们谁也担不起!”
楼梯上的人仍旧不甘心,慢慢向前挤了过去,楼梯不堪重负发出“吱呀”的声音。
“啪!”一声脆响,店铺顿时安静下来。人们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到楼下的柜台旁,却是庄魅颜在那里昂然而立,目光凛然,她脚底下散了一地的白瓷茶壶碎片。
她的目光内敛深沉,静静地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凡是被她看过的人禁不住心虚,悄悄垂下头,竟没人敢与她答话。
庄魅颜心里憋了一口气,她认得这些人,他们不是山里来的强盗,他们是镇子上各家酒楼的老板还有他们的伙计,乡下贩酒的小贩。这些人以前都巴结着,希望可以从她这里弄来更多的好酒,或者是最新出窖的新酒。
如今一个个像地狱里出来的讨债鬼,眼勾勾地,却又不敢正眼看她,暗地里偷偷摸摸瞅着她,嘀嘀咕咕地议论着什么。
庄魅颜定了定神,把这口气从肺里徐徐吐出,嘴角勾起一个傲气的微笑,不卑不亢,朗声道:“诸位今日大驾光临魅颜的铺子,光天化日,这是要明抢么!”
最后这句话铿锵有力,众人到底心虚,相互瞧了瞧没人敢吭声。
楼梯上一位穿着黑色绸缎衣裳的男人,头顶微秃,他扶着楼梯扶手,干笑两声,道:“三姑娘,咱们都是做生意的,讲究的是买卖公平。三姑娘你的酒出了问题,在京城害死人命,你还继续把酒卖给我们,这不是摆明了坑人么?”
他这一嗓子嚷着,众人立刻随声附和。
“就是,你的酒我们不要了,根本没人敢喝。”
“退钱!退钱!”
“就是,你把我们酒楼的客人都吓坏了,还有人寻我们的不是。这是砸了我们招牌,毁了我们的生意,你得给我们赔钱,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那男子趁机挑唆道。
“对,对,赔银子!”
原本安静的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
春菊气恼地冲着那个男人喊道:“胡老板,你这叫什么话,谁说我们的酒有问题?那人命跟我们根本就没关系,是有人在酒里下毒。”
那位胡老板怪叫一声,立刻大笑起来,道:“不打自招了吧。自己都承认是毒酒,这可怨不得别人。”
他身边的伙计立刻跟着起哄。
春菊急得满脸通红,想要跳起来与他辩解理论,被庄魅颜拉住了。庄魅颜出奇地冷静,微微抿起的嘴唇和微微挑起的眼梢,显得神情刚毅。
她冷冷地道:“诸位今天到我这里来,无非就是想要一个说法吧。”
她的声音不大,然字字有力,顿时震慑住了众人。
胡老板显然没预料到她如此冷静,而且不与他在下毒的问题上纠缠,直切主题。愣了愣,他猛然点头道:“对,咱们大家伙儿就是来跟三姑娘要个说法的,这件事情在镇子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实在是闹得大家伙儿没法开门做生意。”
庄魅颜慢慢开口,道:“中毒也好,人命也好,断案是官府的事情,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是官府查出来是我庄魅颜的酒有问题,该是什么罪责,我庄魅颜定不推脱,在此之前不论是谁想趁乱把这杀人的罪名硬扣在我头上,庄魅颜决不答应!”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连胡老板一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那我们的酒都积压着卖不出去了怎么办?”胡老板不放心地问道。
“是啊,我们小本生意,压不起的。”这是人们最关心的问题,立刻有人随声响应起来,铺子里乱哄哄的。
“我每日走街串巷,挑担卖酒,赚的就是几个辛苦钱,一家人就等着我每天卖完的酒钱买米下锅,如今酒都卖不出去,叫我们一家老小怎么生活啊。我也不想来……哎!三姑娘求您发发慈悲吧。”一位老汉竟然老泪纵横,当众大哭起来,声音绝望。
庄魅颜深深吸了口气,道:“众位不需慌张,若是觉得魅颜的酒酿的不好,就可以把酒退回来,我庄魅颜绝无怨言,只是--”
众人闹闹腾腾本来就是想来讨银子的,听说可以退货,顿时高兴起来,听庄魅颜说了一个“可是”,都怕情况有变,个个竖起耳朵。
庄魅颜顿了顿,严厉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可是,有句丑话说在前面,今日你们退酒我照原价付钱,他日你们再想从我这里订酒,需付三倍的价钱;你们若是肯与我共度难关,今日不来退酒的话,我庄魅颜感激不尽,而且日后永远按照半价卖酒与他。”
半价卖酒,这个条件的确诱人,人们不禁有些迟疑起来。
胡老板抚掌呵呵笑道:“好!三姑娘真是快人快语!有胆识,有气魄,佩服佩服!退酒这是一桩,那给我们造成的损失要怎么算呢?”
庄魅颜冷然道:“如果官府查明确实是魅颜的酒有问题,庄魅颜情愿包赔众人一切损失。”
“只要是你的酒有问题,不管是被人下了毒也好,还是你的酒本身就有毒也好,都要包赔我们的损失,三姑娘是不是这个意思?”胡老板紧追不放。
席若兰一脚踏进门里,闻言立刻高声骂道:“胡秃子,说这话你还是个人么?被人下毒关我们的酒什么事?”
胡老板嘿嘿一笑,面色一冷,道:“这话却又不是问你,你插什么嘴呢?三姑娘,当着大家伙的面,你总是要给个交代吧。”
庄魅颜一咬牙,道:“不错,只要是我的酒有问题,不管是被人下毒陷害,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一句话,我庄魅颜包赔到底。”
“好!痛快!”胡老板伸出大拇指,冲着庄魅颜比划着,大摇大摆走下楼来。
“来,记着我胡老二的酒是五百坛‘胭脂红’,另外还有三百坛还在您的酒窖里放着,三姑娘新酿的好酒,价钱可不便宜啊,一两银子一坛,姑娘可要算好帐啊,下午我叫伙计们送过来,到时可别忘了给银子。”
说完他带着他的几名伙计扬长而去。
在他的带头作用下,原本有些犹豫的人们纷纷走上前来报数。
“我一百坛。”
“我五十坛。”
庄魅颜亲自走到柜台里,研墨润笔,铺开白纸,端端正正地一笔一笔记下。人越来越少,这时过来一名老汉,在柜台前嗫嚅半天,道:“三姑娘,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