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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眉头一直皱着,不知在琢磨什么,间杂还要咳嗽几声。
等李公公那里把墨磨好后,又出了会神,皇上方提起笔来,在纸上书着什么。
外头黄大人跑得一头汗,好容易到了西阁间儿外头,先站定,把头上的汗水擦拭干净,方提脚上前,到了屋门口儿,却被迫小太监们连连打眼色——皇上正忙着呢,您老且等等吧。
……我之前那么拼命赶路做什么?慢点走,等皇上他老人家忙完了再到不是正正好么?
里头,皇上年岁大了,连拿笔的手都会止不住的有些颤抖,再加上眼睛也花了,不过写上一封密旨,就花了半天的功夫。
书写完毕,再细细看了一回,这才交由李公公封腊收起。抬头道:“把这信送到合县……许他们还在德县?总之,这信要交给姜哲,把他小子给朕带回来。”
于大人连忙恭敬应道:“是。”随即接过那信,一步步退了出来。
这会儿皇上才想起之前自己宣过的黄大人来:“黄润凯可到了?”
门口儿小太监忙道:“回皇上,黄大人已经到了。”
“宣。”
颤巍巍的走了进来,跪到地上行礼,黄老大人被李公公搀着起来后忙问道:“不知皇上宣老臣,有何事吩咐?”
皇上垂着眼睛,又咳嗽了两声,方轻叹一声道:“早先那两份遗嘱可都收好了?”
黄大人顿了顿,恭敬道:“回皇上,都收好了,一式两份,都密封妥当。”只等皇上百年之后,再公布于世。
轻叹一声,皇上仰起头来:“再拟一份,立太子的旨意。”
黄大人一愣,愕然抬头:“皇上?!”
“先草拟上,等明日再宣几位丞相过来,细细商讨后公布于世。”
“……臣,谨尊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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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听不着边关的消息,入夜梦不到心中所想之人的模样,韩筃就算是再稳妥的性子,也不由得要去想他念他。
怀里抱着打着呼噜的雪团儿,韩筃靠在窗边儿微微出神。已经五月中旬了,再没几天,就又到了长公主的花卉日了。
甘氏早已“病愈”,如今亦偶尔带着两个媳妇,一个侄媳妇各处走动。这回接了长公主处的请贴,自要带着自家的女眷们一并出门儿。就算心中再担忧两个儿子的安危生死,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把架势给撑起来。
“顺哥儿回来了。”门外传来丫鬟们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脚步声“蹬蹬蹬”的传了进来。韩筃这才收回神来,含笑看向门口。
顺哥儿的小胳膊小腿儿还有些圆润,小脸儿红红的,鬓角处还淌着些汗水,进了门儿,先给韩筃请安问好。
“快擦把脸,这会儿不许吃冰的,先喝几口温水再说。”见了儿子,就算之前心里再担忧难过,这会儿也都得先统统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顺哥儿应着声,接过丫鬟递来的面巾擦了把汗,又喝了几口温水,方问道:“妹妹醒了吧?”
“还睡着呢,今儿个上学可听先生的话?学了些什么?”白錾这几年在京中之时,把家中的学堂办了起来,白家老三、两个孙子辈儿的正好岁数都着不多,就全都一并送了过去。
别看如今学里就这么三小位,可等再过几年开枝散叶儿的,再加上二房那里,这学堂可就不是摆设了。
学里的先生请的也是有些名气,学识上也都是极有见解的、且又并不打算出仕的,总比那些一边教着学生、一面还要自己备考的西席省心得多。
顺哥儿眼睛弯弯的,开始说起学里的事情,其实他能有多少的事儿?一位小叔叔、一位堂兄,两人都大他不少,可不什么事儿都要让着他?顾着他?
就算是学里的先生也决计不会为难于他,他才不过四五岁的小人儿,头天交代下去的东西能写会背了就成,连见解都不必说。
“二十日那天,学里放假,母亲跟祖母、你婶婶带着你们去长公主府上。到时可不许淘气!”
听见能出门儿去玩儿,顺哥儿两眼又亮了起来,连连点头,忙不迭的应声:“是,母亲,顺哥听话!”
见他缓得差不多了,才叫丫头们送上在井里拜过的果子给他吃。一面,又去看刚睡醒了的媛姐儿。家里有这两个孩子,只他们或一睡醒、或放学归来,自己便没什么功夫去惦记白安珩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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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阵阵,隔着几里地就能隐隐听到地面震动的声音。
明明天气已经转暖、路上的、路边儿的青草浓密、树叶繁华,可还是叫这行军的兵马折腾起了那一大片的尘土。
“杀——!!”
喊杀声响起,血腥气没多久就顺着风飘到了四周。
姜哲手中拿着把扇子,遮在口鼻前头,眉头微微皱着:“这气味儿可真是不好闻,下回再有这种事,我可不跟着你们一同出来疯魔。”
吴大将军闻声板着张脸,只做没听见的。白安玙面无表情,眼睛只盯着远处交战的双方。白安珩则脸带苦笑,也没出声儿。就连站在姜哲身后不远处的狄冉也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面,暗中警惕左右形势。
小半日的功夫,前面的战势才得出了结果,一个通报兵骑马回来,脸上难掩风尘之色:“报!将军大人,敌军朝雪山那边撤去。”
“让伏兵出动!”吴将军大手一挥,人也站了起来,眼中满是精光。
先稳住了德县那边的战事,后又分出援兵接应白安珩他们一行人。直到这会儿,又悄悄绕道,带兵打到合县,把之前奇袭进来的那伙突厥人暗中围起。
这回的战事,是自己几人暗中定夺下来的,因怕走漏消息,连皇上那里都没及时通报,只怕这会儿八百里加急的人还在道上呢吧?
至于事后皇上会不会责怪?京中会不会有人诋毁诽谤?
吴奇然吐出一口闷气——老子在京中都憋了这许多年了,管他谁乐意不乐意的?反正这回只要打了胜仗,皇上大不了就再解了老子的兵权,最差也不过是跟些年似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要是能不上朝那倒更好了,谁乐意跟群娘们儿似的文官天天在那一亩四分地儿上斗嘴玩儿?!老子这回还就图个痛快了!
领头儿的杀起了性,下头的士兵们也一鼓作气起来,乘胜追击朝前追去。早先埋伏在雪山方向的暗兵这会儿也出动了,给了那些溃败的突厥兵们迎头一击,打得他们晕了头四散开来,四处乱蹿、溃不成军。
姜哲忽悠着手里的小扇子,砸吧砸吧嘴:“哎哎,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大的血性,要是在马上跑得太急了,再自个儿把自个儿给颠过去可就不值了。”
跟他同是文臣,不必提马上前追杀的白安珩又苦笑一声:“吴大人如今出兵也算是为小弟报仇了,姜表哥看在小弟的面子上,留些口德吧。”
姜哲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行了吧,他来这儿还不是看在你白家的面子上?说白了,看的还不是五皇子的面子?就算这回皇上气他轻举妄动,回头也有五皇子给他兜着呢,说白了还是大功一件——上回奇袭进来的突厥人又没有多少,这功劳可是白捡的呢。”
白安珩只得无语摇头,这事谁都知道,可谁也不敢像这位似的,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啊?真叫吴大人听见了,还不得气得背过气去?
几人遥遥站在山坡儿上,颇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意思,打从后头跑来一人一骑,到了山坡下头,交接过令牌匆匆上山。
“姜大人,皇上密旨!”
挑挑眉毛,扫了那人并留在山脚处的那匹马——是八百里加急?
这会儿送到的话,那就是早先这边儿出兵前的那信还没送到京前这人就已经出京了。这么说,是京中有什么事了?不然皇上轻易不会用这个来给自己送密报啊。
伸手接过那封,姜哲原地撕开看了起来,从头到尾看了一回,轻叹了一声,抬头冲白安珩叹道:“这边儿的热闹我是看不成了,皇上叫我回京呢。”
白安珩愣了愣,原本想问的话这时也压了下来:“那表哥路上小心……我叫几个人陪你一同回去……”
“不必、不必,有他跟着就行了,你人在这里万事小心,早先五皇子让狄冉带来的那些人我都给你留下,要是有什么要跟家里交代的事情,你速速写信过来,我一并带回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阿弥陀佛;看来果然是白鹤寺的菩萨最灵!看看;如今不就有好消息了?”五月二十日;长公主府上繁华簇锦、乐声飘渺。长公主同白甘氏说罢之后,又对韩姜氏笑道;“要么就是你家姑爷跟跟白鹤寺的菩萨有什么因果,要不怎么两回都是那儿的菩萨显灵了?”
姜氏笑着对甘氏道:“许还真有什么缘故呢!等年底姑爷回京后;可得叫他带着筃姐儿好好上山拜拜去。”
甘氏也含笑点头道:“是菩萨的保佑;也是皇上的洪泽呢。”先奉承了一句,方轻叹了起来,“那日听见消息;还以为听差了,又赶忙叫他们去宫门口儿等着我家老爷;得了实信儿才敢信。不怕你们笑话,那些天连腿都是软的,走路都走不顺当了!”
“这都是人之常情,为人父母的,哪个不是如此?”长公主安慰道。
姜氏也点头道:“别说是你了,我那些日子也是吃吃不好、睡睡不着的,我那姑爷这般的人品、又这般的年轻,我只当他是儿子般的疼。如今倒好了,人没事,这便是极好的。”
上面都是些有年纪的陪着长公主说话儿,下头,韩筃和年轻些的妇人坐在一处,一面听着她们说话,时不时的还低声聊上几句。
原本白安珩人在合县生死不明,众人有些话就是想说想问也不大敢开口,这会儿倒都借着这个由头说了起来。
韩筃虽还不知白安珩人如今到了哪儿、可有吃过什么苦头,可到底知道他们没事儿,也有白安玙的人接应着了,这才总算放了些心,提起精神同她们说起话儿来。
孩子们自有孩子们的去处,顺哥儿他们自有长公主府上的几个金孙带着一处玩儿,母亲们全都凑在这处随意聊着,偶尔听一耳朵台子上的戏。
说了会儿话,韩筃觉着有些内急,便起身事带着丫头去方便更衣,同大嫂王氏打了声招呼,便悄悄离席。
歇息片刻,又换过衣裳,这才再走了出来,随意看着公主府上的景致。
今儿个来时她带着是夏萤,出嫁前她也曾跟着自己来过几回公主府,只没在里头逛过。指着几处景致,韩筃同她道:“这儿动过了,原本种着一片石榴树,这会儿竟换成了奇石……这二年没在京中,也不知道驸马是何时给长公主换上的。”
夏萤两眼发亮左看右看:“以前奴婢们只跟着主子们去过主楼那里,再没在里头逛过的,如今一见,这长公主府还真跟戏里头说的那仙境似的,那边儿还养着仙鹤呢!”
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韩筃亦笑着点了点头:“小时来过长公主府后,回去还跟父亲说呢,想叫家里也养一只,结果被父亲板着脸数落了半天。”
夏萤疑道:“为何?”
韩筃再笑了一笑:“这些东西养在家里,也太过张扬了。”
韩朴是一步一步慢慢爬上来的,人在京中根基不算深,多少只眼睛盯着?又不是皇亲国戚的,真在家里养这个,叫御史参上一本可就好看了。只那会儿自己小,气得还哭了一大报,跟母亲闹了半天的脾气,还是二哥从外头也不知是哪儿弄了几只大白鹅回来,想糊弄自己,被母亲气得罚他抄了半个月的书……
微微出神之时,从侧面路上转过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