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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语嫣看见兄长的时候,眼中却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直到书房,四下里无人的时候,她才说道:“哥哥,你告诉我,你回头将皇甫云芊置于何地。”
这个问题,其实她心中早有答案。哥哥喜欢的从来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他自幼文韬武略,曾对父亲说过娶妻当娶无双女。
皇甫云芊身份高贵,可是褪去了那光鲜的外衣,却也不过是个平常女儿家罢了。南宫语嫣甚至看不起她,因为若不是出身皇家,她又怎么能够三生有幸嫁给自己文武全才的哥哥呢?
可是今天云芝殿内的一番话,却是让南宫语嫣对皇甫云芊的看法有了改观。皇甫云芊虽然刁蛮,虽然任性,虽然没有多少的才学,可是她终究是爱着哥哥的,因为爱,所以盲目,可是也是因为爱,可以放弃这婚约。
只是南宫语嫣知道,皇甫云芊说是可以取消婚约,可到底是取消不了的,因为这是帝王的旨意,帝王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何况皇家悔婚,岂不是又将镇南公府置于惊涛骇浪之中吗?
皇甫云芊是好心,只是却聪明不够罢了。
对于她,南宫语嫣抱着的心情是同情。因为南宫语嫣知道,即使皇甫云芊嫁给了哥哥,却也永远不可能夺得哥哥的心了。
曾经心中住过那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子,又怎么会将别人放在眼中呢,放进心里呢?她的兄长固然心高气傲,却也是极为专情的人,是南宫家的好男儿。
南宫默言沉默了许久,最后才道:“她会是镇南公世子妃,却也只会是世子妃。”
他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好像是许久没有说话了似的,这声音让南宫语嫣心疼,可是南宫语嫣却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心疼兄长多一些,还是心疼皇甫云芊多一些。
皇甫云芊会如愿以偿地嫁给哥哥,成为镇南公世子妃,可是却永远不是南宫默言的妻子,因为妻子,是最是亲近的人。可是南宫默言的心,早已经封闭了的,为了另一个人。
书房里沉默了许久,最后南宫语嫣打破了其中的沉寂,“今天,宣武帝召见了楚清欢。”
南宫默言闻言脸上顿时神色一变,原本温和的目光顿时犀利起来,犹如原本藏身剑鞘中的宝剑骤然出鞘一般。
“她说了什么?”
她还是他,其实南宫语嫣清楚,兄长问的究竟会是谁。
“楚清欢没说什么,只是要我小心些。”南宫语嫣轻声道,她想楚清欢之所以不说别的,大概是因为她认为其他的事情无关紧要,而自己与月林的恋情却是能让镇南公府毁之一旦的吧?
“哥哥,你说皇上咨询楚清欢的意见,难道是对父亲不信任吗?”
这个疑问,南宫语嫣并没有问楚清欢,虽然她知道若是自己开了口,楚清欢也会回答她的,可是她不想让自己为难,也不想为难楚清欢。
南宫默言眸色渐渐黯淡了下来,看着一脸疑惑的胞妹,他轻轻碰了碰她的头顶,指腹碰触到胞妹的一缕青丝,他裂唇笑了笑,“帝王多疑,他何时对父亲全然信任过呢?”
南宫语嫣闻言顿时一惊,猛地站起身来,却不想南宫默言没有松手,那青丝缠绕在兄长的指节上,扯动之下,她顿时头皮一疼。
似乎欣赏着胞妹张牙裂嘴的狼狈模样,南宫默言笑了笑这才松开了手。
青丝重获自由,只是南宫语嫣却没有心情和兄长计较这个,她在乎的是,“难道父亲早就知道?”
可是为什么,父亲却还是要忍着。父亲这般赤胆忠心,便是哥哥建立的功勋能少报就少报了,为何却还是要这般忍受着帝王的猜忌。
安平侯长子宋成平是沙场悍将,如今是正三品的骁骑将军,人们都说宋成平与哥哥一个是闻名北疆,一个是驰名南疆。
可是南宫语嫣却是清楚得很,宋成平那点本事在哥哥手中根本讨不了好!
安平侯不过是个袭了爵位的侯爷,仗着一点子军功和宫里的贤妃娘娘就敢为自己的儿子请军功,可是父亲和哥哥呢?
哥哥那些军勋,便是安平侯也比不了的,可是父亲从来都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而已。
她的父兄赤胆忠心守卫南疆,最后得来的却是帝王的猜忌与不信任。
“好了,傻丫头,哪个武将身边会没有帝王的人呢?父亲和我早就知道的。”
就算是宋江元,甚至定国公身侧,也都是有帝王的人的,他们和父亲一样都心照不宣地假装不知道而已。
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手握着十万二十万大军,帝王又怎么可能彻底地放心呢。
南宫语嫣情绪依旧没有好转,她气恼父亲和哥哥竟是没有告诉自己,气恼自己自诩聪明,却是毫不知情这些。如今却是要兄长告诉自己,她才知道自己所以为的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假象!
“傻丫头,现在告诉你那你肩上就承担着南宫家的责任,你也老大不小了,凡事多想想,三思而后行,别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好心。”
那个名字,他甚至都唤不出,也许她带给自己的一切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
之前没有婚约,他还可以不以为意,只是如今却是再也自欺欺人不下去了。府门前的那一眼,就足以让他在接下来的时日里回味无穷,尽管她不曾开口对自己说一句话。
“我知道了。”南宫语嫣坚决地说道,只是却没有注意到,她珍重之时,兄长却又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根本不曾听到她的话。
云府的马车驶离镇南公府后,楚清欢并没有回云府,此时此刻她心绪太过于紊乱,只怕是一眼就能让云老太爷察觉出什么。
她不想要云老太爷担忧,而且老太爷最近身体不好,虽然整日里汤药调理,可是却还是不见好转。
楚清欢也试着为云老太爷诊脉,只是那脉象却是让她束手无策,她医术足以自保,可是有些疑难杂症,却也是无法处置的。
甚至于,楚清欢恼恨自己为何非要师父和师兄带着哥哥远走,而不是留在京城的一处院子里,这样子她也就不会拿云老太爷的病情没一点办法了。
丁留驾驶着马车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小姐,您要去哪里?”
不让回府,可是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却也不是个办法吧?如今苏绾不在小姐身边,他不过是个探子而已,那点末微功夫根本不能够保证小姐的安危的。
马车里没有回答,若非丁留确信小姐依旧还在马车里,他定是因为小姐被人劫走了。
“算了,还是四处瞎溜达吧。”
丁留自言自语道,只是看着四平街上人来人往,马车似乎不好通过,他勒住马缰拐了个方向。
只是丁留忘了,四平街往左是花街,往后是柳巷,虽然是白天,可是脂粉味却依旧是充斥着鼻腔,只让他悔得想要打自己两巴掌!
他刚想要调转马车离开,却是一曲琴声从四方八方传来,马车里楚清欢轻声道:“停车。”
丁留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小姐这是要停车听琴,他连连将马车停在了一株梧桐树下,好歹是远离那青楼楚馆的门口了。
轻声缥缈,犹如远山钟鼓声。
情思缠绕,却又是冰山冷清。
楚清欢皱起了眉头,这琴声好生古怪。
“小姐,是若初姑娘在抚琴。”
丁留看楚清欢掀开了车帘,连连说道。
秦淮楼的若初姑娘,楚清欢看着不远处的楼阁,琴声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走……”
“小姐请留步!”小丫环的清脆声打断了楚清欢的话,丁留看着跑过来的留着齐头的小丫头不由皱起了眉头,“什么事?”
小丫头看丁留神色不善,吐了吐舌头,却是看着马车道:“我家姑娘说能让小姐驻足听曲是她的荣幸,不知三日后小姐可否东墨湖七星亭一聚。”
丁留闻言脸色一变,若初姑娘就算是名满京城,可是终究不过是青楼妓子而已,若是和小姐牵扯到一起,岂不是堕了小姐的名声?
昔日,若初姑娘被好事之徒评为京城三美之一时就楚锦绣就是异常恼火的,毕竟她们可都是京城贵女,却是和一个青楼妓子纠缠在一起,很是跌了身价的。
他尚未开口,却是听到马车内楚清欢声音轻轻,“三日之后,我定当赴约。”
小丫头领命离去,丁留有些犹疑,最后终于忍不住道:“小姐,三日后你要去晋国夫人府,毕竟隔天薛小姐就要出嫁的。”
楚清欢闻言一笑,“所以,她才选了这么个时间不是?”
自己并不是抹不开时间,何况,她倒是对这个若初姑娘很是好奇。
这琴声是看到自己到来才响起的,还是自己的到来,惊扰了这琴声呢。
回到云府的时候楚清欢心情已经平稳了许多了,松鹤堂内弥散着苦涩的汤药味,云老太爷恶声声道:“我没什么病,不用吃药!”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明显的底气不足。
伺候的小厮一脸委屈,“老太爷,您若是不吃药,家主和小姐知道了都会责打小的的。”
云老太爷不满道:“我不说你不说,他们怎么会知……”云老太爷的话卡在了嗓子眼上,看见楚清欢进了来,他不由地讪讪,抢过了小厮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只是那汤药实在苦涩的很,他喝了之后简直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苦透了的,顿时苦着脸去找蜜饯。
蜜饯被楚清欢端在手中,云老太爷悻悻地拿了一颗塞进嘴里,觉得不那么苦涩了这才道:“丫头你都不知道那药多苦呀!肯定是大夫嫌弃云詹给的银子少,所以才给我加了黄连的。”
看着云老太爷犹是强行辩解,楚清欢不由笑了笑,“那下次我多给外祖父准备蜜饯好了。这样就不怕哭了。”
蜜饯塞到了嘴里,甜到了云老太爷的心里,便是那苦涩的五脏六腑似乎都甜丝丝的。
“平阳公主那臭丫头喊你进宫就是为了和南宫默言的婚事?”
云老太爷真知灼见可谓是一针见血,楚清欢走的时候他正在休息,所以并没过来打扰他。
楚清欢点了点头,“公主惶恐,现在安稳多了。”
云老太爷点了点头,“这门婚事,你最好不要再掺和其中了,万一宣武帝要是过问,只怕是就连你都逃脱不了的。”
楚清欢心底苦笑,宣武帝已经过问了,只是看着云老太爷隐隐担忧的模样,楚清欢最后却是什么都没告诉他,“外祖父放心,这事情我有分寸的。”
三天时间,足够判决自己的性命了。楚清欢想,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无所畏惧,只是到现在却是有些害怕了。
绝对的权利面前,自己似乎什么都算不上,所有的荣耀和财富,终究不能救了自己的性命的。
不但如此,还有可能会害了家人的性命。
她原本孑然一身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到底还有云家。
而且,她的仇还不曾彻底报了,又怎么甘心呢?
压下了心底深处的烦躁,楚清欢强打着精神陪着云老太爷用完了晚膳后就回了去。她甚至有些庆幸,云詹出门谈生意去了,要三五日不在府中,不然自己的神色似乎根本瞒不过他的。毕竟云詹不是云老太爷卧病,精神萧索模样。
芝兰院里所有的人都察觉出了主子的不安,早早都歇了去,只是夜深人静时,楚清欢却还是没有半点睡意。
直到窗页轻响,姬凤夜登堂入室,她蓦然转过头去,看着来人目光却依旧是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