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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娘!”
刘嬷嬷听到徐楹软糯的声音,暗自感叹最近娘子越来越爱娇了,欣慰又焦心。欣慰的是这样的娘子更讨人喜欢,焦心的是娘子说什么都不忍反驳。
“钰娘今日打算回庄子了?”心思转瞬即过,刘嬷嬷笑着问道。
徐楹摇头,“才出来半个时辰,马儿都还未休息好,等紫竹和紫兰炼完箭法再回。若是奶娘还没训完,等过了申时再让紫竹紫兰练箭也是一样的。”
刘嬷嬷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是嫌弃自己啰嗦了,“钰娘别急,夫人早逝,继夫人又早早生下子女,除了老爷和大郎,也就老奴能多替姑娘想着些。……”
“奶娘!”徐楹跺脚,这个奶娘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多。难怪以前的自己不喜欢。
刘嬷嬷见徐楹似乎真要生气,连忙告退,回头就见两个紫衣短打的丫环一边偷瞧自己,一边捂嘴偷笑。一个裙边绣兰,一个前襟画竹。正是已经在徐楹身边伺候了七年的大丫鬟紫兰紫竹。
此时,二人手里各拿了一把秀气的短弓。腿上也绑了自制的沙袋。
“看什么看,今日把备用沙袋绑上再开始狩猎。酉时,没有猎物的回庄子绕着庄子跑二十圈!”
刘嬷嬷冷声道,她心疼自己奶大的姑娘,可不心疼这些小丫头片子。不狠狠训练以后怎么保护乖巧的钰娘。
两个没人疼的小丫鬟低头互相看了一眼,又瞟了眼大树下一身黄衣,拿着美人扇地徐楹。还是当主子好。
等紫竹紫兰二人拿着弓箭跑开,徐楹也开始了今日的功课。先是识药,这栖凤山虽小,山上有毒没毒的药材也有几十样。刘嬷嬷总是疑心徐楹身子弱是中毒的缘故。只是她只粗粗认得几味药材,还都是止血,治外伤一类的。故而让当家的带了几本医经药典给大娘子看,暗自琢磨着什么时候请个老神医过来教教自家娘子就好了。再来则是鞭法,按刘嬷嬷的意思,今后谁要惹了小姐不高兴,一鞭子抽过去。大户人家的那些弯弯绕绕的谁愿猜谁猜,反正姑娘也算是将门之后,这叫虎父无犬女。
徐楹学医习武不过一两月。药草还好,庄子里有个赤脚大夫姓朱,给庄子里人看些寻常小病。每日徐楹采了新药,刘嬷嬷家的当家刘大山就拿了药给朱大夫认认,在纸上写了药名和药性,再拿给徐楹看。药草则留给朱大夫用。这朱大夫开始不情不愿的。刘大山就说习医的是延宁伯家的嫡长女,真真的高门贵女。朱大夫一想,每日辩药都认真了许多。
徐楹练的鞭法仅九式。每次刘嬷嬷看徐楹练习都心惊肉跳的。俗话说,鞭是一条绳,全靠缠得清。徐楹体弱,难免气力不足,稍不注意鞭子就缠住自己。刘嬷嬷每晚给徐楹上药都忍不住想要停了第二日的武课。只是想到如今的处境,不得不狠心。
练武将近两月,徐楹至少能把招式标准做完,至于效果,若是将软鞭换成长绫会更漂亮。紫竹第一次见徐楹舞鞭就说,“嬷嬷教的这舞真好看,只可惜康南这地界买不到漂亮的长绫。”最要命的是稳重的紫兰也在一旁点头。昌平十八年万寿节,杭州红绣楼头牌李珍儿献舞,一舞凤凰行惊艳了整个大庆殿。昌平帝当场封了贵人。至今当时在场的人,无论男女都还记得那薄如雾的红纱就在眼前飞舞,一个转身,一个回眸都令人心醉。
不过将九式鞭法来回练了两遍,汗水就顺着脸颊流下,微圆的两颊上有两团粉嫩的红晕,将豆蔻年华的少女趁得生动美好。
“嬷嬷,”徐楹娇声叫道,“今日钰娘的鞭法练得如何?”
刘嬷嬷皱眉,明明就是一样的招式,为何自家小姐就能练成这般模样?“钰娘练得很正确,就是不知总少了点什么。”
徐楹低头,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了啊,为何还是这般,难道命运真的不可逆转?不!她不要像前世一样,早早就没了乳娘不说,连长兄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佛说,前世因,今世果。一定是佛祖见她前世过得太苦,才让她从新来过。
“嬷嬷,”徐楹抬头,眼睛里还含着未落的泪滴,“嬷嬷再演一遍给钰娘看看,钰娘定仔细看。”
刘嬷嬷看着楚楚可怜的徐楹,暗恼自己太急于求成,想当年自己可是从七岁就开始习武,才有今日鞭出势如虹,鞭收淡如风的熟稔。
刘嬷嬷一套动作完成,紫竹紫兰二人各自带了猎物回来。紫竹鬓角微湿,手里拿着两只野鸡,一只野鸡上的鲜血还在滴。紫兰身上干净整齐,跟离开前差不了多少。猎物也不大,胜在数量多,都是林子里常见的麻雀竹鸡,用几根藤条串在一起。徐楹似乎还看见一只斑鸠的翅膀还在扑腾。
“看嬷嬷这鞭法比娘子的好多了,单气势小姐就差远了!”紫竹一向没大没小,看着什么说什么。紫兰暗暗扯她袖脚也没能止住她那颗直言不讳的嘴。
徐楹脸色越发红了。只是暗下决心还要更努力,以后就算嬷嬷不在身边也要能保护自己才行。
几主仆在暮色未至时分各自骑马回敢,半道上听闻有小孩的惊叫声。刘嬷嬷艺高人胆大,独自一人骑了马寻了过去,让徐楹三人先行回庄子。
☆、第3章 琐事
徐楹抄完佛经,揉了揉眉心。看着窗外的晴空依然碧蓝,只有丝丝缕缕的白云飘散,丝毫不见下雨的迹象。不少庄稼汉子就近挑了水浇灌叶子微卷的庄稼。
“姑娘!”徐楹回头一看,刘嬷嬷果然端着瓷盅,健步如飞地奔向她。刘嬷嬷自从来了庄子,那是如鱼得水。上无心口不一的主母管着,下无别有用心的丫头算计着,成天就想着怎么给自家小姐调养身子,弄点小食。如今的徐楹虽不能日日燕窝海参地补着,每日的汤品点心确实不缺的。
默默地看了一眼刘嬷嬷,徐楹怨念丛生。刘嬷嬷以自己自由身子弱,日日换着法的熬了汤水。刚开始觉得新鲜,十来天后徐楹恨不得每天就只有咸菜白粥。
刘嬷嬷见着徐楹眼里的委屈,腆着脸道,“娘子,老奴今日熬的是甜羹,加了山楂,酸酸甜甜的很开胃。”
徐楹转过身,低头看放在案上的佛经,无言抗拒。
刘嬷嬷知道徐楹心软,做出副受委屈的模样,“老奴知道钰娘这是厌烦老奴了,前几日钰娘都还吃得好好的。”
徐楹无奈。前几日不吃您老就着那张老脸摆出你们都欺负我的模样,谁忍心不吃了啦?
最后当然是刘嬷嬷继续获胜。
刘嬷嬷继续在徐楹耳边唠叨,“钰娘以后可不能这样心软,就像这次,明明就是钰娘落水,三娘却在府里享着富贵。”
徐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落的水,毕竟已经是几年前的事。只是最后继母审出的结论是失足。为此继母还打杀了几个看园子的丫鬟婆子,她身边伺候的也受到牵连,连奶娘刘嬷嬷都受了二十大板。
继母董氏还买通御医说自己宜静养,远远把自己和几个心腹送到离京三百里外的庄子。说是沾沾栖凤山的福气。
家里人都知道这庄子是徐楹亲娘的陪嫁,哪知这庄子上的管事早几年就收了董氏的好处。来了四人,说话能作数的都病歪歪的,要不是紫竹泼辣,不等两月,主仆几人就该去见阎王了。
刘嬷嬷忽然见到徐楹眼底的厉色,虽疑惑,还是道,“钰娘今日用此时心境再试试那套鞭法?”
徐楹不明所以,想到自己竟然把武术练成舞蹈,红着脸点了点头。
两人唠叨了一会儿,具体则是刘嬷嬷说,徐楹听着。拿出那张白绸开始誊写。
白绸上的字都是秀气的小楷,只是笔画与常用的字相异。徐楹看起来很费力,便照着笔画临了下来。
时间不等人。
午膳在刘嬷嬷爱怜的目光下,徐楹又成功吃撑了。揉了揉两颊,感觉最近似乎胖了很多。本朝女子可不是以胖为美,下一次定要少吃点。徐楹默想,一边慢慢踱着步子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延宁伯家的庄子虽在离县城不近,里面主家住的院子还是修了三进加一栋小楼。种的花草都是些易于打理的。徐楹几人最喜的便是那一架荼蘼。刘嬷嬷雇了庄子上健壮的农妇日日自井里提水浇灌。此时正是花期,大簇大簇的花朵洁白胜雪。
更妙的是此处原来是四面通风的八角亭,现在除了四处留了路过人,其余地方皆满是白的花朵,绿的藤蔓。
亭子里隐隐约约有人语声。徐楹驻足。
“兰姐姐,我最近总觉得娘子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另一个女声顿了一会儿才响起,“娘子长大了,懂得多了吧。再说,吃了那么大的亏……”紫兰一边绣花一边回答,偶然一抬头,便见徐楹已经快进亭子了,话语截然而止。
“那天的事你看到了。”徐楹语气前所未有的肯定。
紫兰咬了咬唇,她是从外面进的延宁伯府。从八岁至今已经五年,从粗使丫头到如今的一等大丫鬟,她一直记得那个少年的话,“她好,你和你的弟弟才会过得好。”
“是,娘子。那日白芷让奴婢帮忙,奴婢半道上觉得有些不对,抄近路返回去找您,正巧看到三娘子快要滑倒,您走了几步想起她,却被她扯进荷花池。奴婢瞧着,三娘子是故意的。”
紫竹瞪大眼睛看着紫兰,“怎么可能?三娘子一向跟娘子很要好,有什么新奇的东西都想着咱们娘子!”
紫兰苦笑,直愣愣地看着徐楹。
徐楹一阵晃神,点了点头,“我信你。”
见紫兰如释大负般地吐了口气,徐楹暗想,原来被蒙在鼓里的就只有自己和紫竹那个二愣子。
徐楹见二人手里皆拿了料子在绣,问到,“今年的夏衫府里没送过来?”
紫竹紫兰对视一眼。紫兰无奈地道,“来送东西的廖嬷嬷说今年老夫人六十大寿,针线房忙着给各房的夫人娘们裁衣,忙不过来。只送了几匹新鲜布料过来。”
徐楹一看那料子就知那料子和往年的差了一大截,想必紫竹她们的份例只怕还没有。便道,“就着那料子给我裁两身就是了,余下的给你们自己裁几身新衣。估计她们送来的东西也不适合给嬷嬷裁衣,过几日到县里买了新鲜料子再给嬷嬷做新衣。”
估计再等不了几日,伯府那边还会再送一批衣食来,比这次好上不少。
京城永和巷,延宁伯府。
小董氏端坐在延宁伯徐霖右侧,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少年与自己夫君相谈甚欢。手里的锦帕拧了又拧,恨不得一把掐死眼前的少年,幸得袖袍宽大,没人察觉。面上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慈母样。
“谨行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好不容易找个空隙,小董氏连忙插了一句。心理恨不得这个嫡长子永远回不来。
“回母亲,老师说谨行学问已到,今年可下场试试水。”其实徐桓早两年就被岳阳书院的一众夫子赞叹说有状元之才。只是他外公苏廷说少年得志易不知天高地厚,将他遣去苏家名下的铺子隐姓埋名地做了半年的小工。这才又把他送回岳阳书院继续念书。
在小董氏眼中,徐桓这就是赤果果的炫耀。整个京城都知道延宁伯二公子徐槐读书不行,招猫逗狗比谁都厉害。
徐楹是小董氏的眼中钉;徐桓是她的肉中刺。
当年她小董氏嫁进徐家是不光彩,可为什么她的儿子,她的第一个孩子要顶着一个“槐”当名?这是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愧疚吗?
屋内的气氛有些冷,徐槿娇笑着去拉徐桓的手。徐桓不着痕迹地避开,“三妹妹今年十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
徐槿面色微沉。在徐家,她就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