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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里突然爆发出悲切的啼哭,她们在哭喊,让石诵羲醒醒。
无双受惊似的跳起来,跑进里面,看到床上石诵羲毫无生气地躺着,不由悲从中来,堵塞了一晚的情绪终于找到突破口,泪水喷薄而出。她用手帕严严实实掩着口,眼泪默默地汹涌。
没一会儿床前的女人们发现了她。
老太太把她牵到床前,哭道:“别怕,我们都别怕,羲儿会好的……”
四个女人抱头痛哭。
室内很温暖,无双却觉得很冷很冷;三个女人靠在一起,她却觉得孑然一身没有依靠。
无双哽噎得厉害,忽然,觉得有只冰凉的手握住自己,低头一看,惊得什么都忘了。石诵羲正睁着黑漆漆的双眸,望着她。
僵硬了好一会儿,她才叫出来:“羲少爷!”
其他人被她一喊,集体静默了一瞬,然后蓦地发出惊叫,“羲儿醒了!”
石诵羲是被痛醒的。房间里非常亮,他想遮住眼睛,但四肢根本动不了,每一下呼吸都牵扯得浑身作痛,口渴得想要喝水,但没办法说出一个字来。
但他的挣扎并非全然徒劳。
女人的惊叫停止后,一只手贴在他额头上,又有更多杂乱的声音响起,不久,一只吸管递到他嘴边,他喝了几口燕窝汤,喉咙即刻舒服了。
王孟英和其他大夫很快被请来。
其他女眷回避到屏风后,石老太太和无双依旧留在床头。
大夫要给石诵羲诊脉,她们便站起来让开位置。石诵羲望着无双的动作,直到她转过身,才缓缓收回目光。
而这一幕,落在了王孟英眼中。
无双和他打照面,两人互相望了一眼,王孟英似乎想说什么,她已冷着脸走了出去。
石诵羲能醒过来,就代表着还有痊愈的希望,这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诊脉,协商,开方,抓药,熬药……一轮忙乱过后,王孟英方得抽身出来,找了一圈,发现无双在跟几个丫鬟说话,又哭又笑的,显见是在为石诵羲劫后余生激动。
王孟英走上前,二话不说拽住她胳膊,强行拉到僻静角落。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不想跟你说话!”无双挣扎了半日,没能成功。
“你为什么不理我?”
听到发问,无双发狠道,“我为什么要理你?你是我的谁?”
“昨晚你为什么走了?”
“我不走难道碍着人家给你介绍老婆吗!”说到这里,她眼圈红了,想要甩掉他,然而他更加用力地攥住她的手腕。
“对不起……我要拒绝的,但是想到你跟石少爷……”话没说完,就被她怒目瞪回去了。
她睁大眼睛,气愤道:“你什么意思!我和羲少爷只是朋友。你凭什么污蔑我们?”
王孟英语调涩然:“他出了事,你为何如此伤心欲绝?”
无双猛地哭了:“你是个混蛋!我怎么就不能伤心了?他对我那么好,突然间要死了,我又不是铁石心肠,当然伤心。你对我呢?冷漠了十多年,现在又想别的介绍了。你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
“我是浑人,对不起。昨晚婆婆给我说亲,我没有马上拒绝,是因为不好让老人家没面子,所以嗯嗯啊啊对付过去了。你知道我性子,惯来不好意思当面让人下不来台,能打太极就打,能和稀泥就和。而且我看到你为别人失魂落魄,心里很难过。”王孟英抱着她不让她走,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快些成亲吧,以后我也对你好,一辈子都好。”
“滚你的!”
“我不滚。我们几时能成亲?”
“我不要!”
“那我滚了。”说罢,他果真放手,转身要走。
“你!”无双气得都呆住了。
王孟英倏地回过身,好笑地望着她,伸手轻轻刮她的鼻子,叹气道,“你看,你也舍不得我吧?不要闹别扭了。感情是需要维系的,不是吵出来的。误会纠结只能把感情消耗得越来越淡薄。我何尝不在乎你呢……小双……原谅我吧。”
听到了一番软话,无双也心软了,泪眼摩挲看着他,“那以后别人给你说亲,你再不许犹犹豫豫了!你不知道我多难过!”
“那……我直接驳回去?”
“你傻啊!不懂说你已经有婚约了吗?”
“可你不是还没答应吗?”王孟英轻笑,“你现在答应了,以后我就有底气利落地拒绝。”
“……”无双瞪着他,“孟英,你学坏了。竟然学会给人下套子了。”
“答应吧,小双……”随着温暖的拥抱,他的呢喃在耳边响起。面对深爱的人,她哪里忍心拒绝?偎依在王孟英怀里,她轻轻地哼了哼。这哼哼有点意味不明,但王孟英如此聪明绝顶,怎么会领悟不到个中意味呢?
经历一场灾难,经历一场误会,两人更加贴近了。
于是,这次泥石流过后,两人的婚礼就筹备起来。
山麓下很多人家在这场天灾人祸中得到王孟英无私的救助,对他十分感激和佩服。而无双是经常协助寺庙做善事的,他们更加熟悉。对两人的结合,大伙儿都乐见其成,觉得两个大善人在一起,绝配!他们送了很多不贵重但满含心意的礼品过去,希望他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让大家等了三天。这章卡死我了。泥石流本是大纲之外叉出的情节。为了响应大家虐楠竹的要求而设的。
效果好像不太明显,哈哈。
anyways,多谢大家支持V文,鞠躬,谢谢!
69
69、洞房花烛 。。。
他们的婚事定在八月初一。
在那天到来之前,石诵羲的伤虽然艰难,但也渐渐恢复了。大腿的骨折好了之后,他就能下地行动。所以尽管肋骨那里还没痊愈,他坚持要回上海,谁也拦不住。
这样一来,他就无法出席无双的婚礼了。
基于这种情况,去上海前他俩都不太开心。
“你就不能推迟几天吗?”
石诵羲非常抱歉,“对不起……我已经耽搁太久了。”
见她还是不开颜,他连忙又说,“为表歉意,我为你们准备了很好的结婚礼物,无双大小姐您就别生气了。来来来!”
“人不到场,谁要稀罕礼物!”她没好气地说。
“你先看嘛!”他挥挥手让人把礼物拿过来。
只见下人捧来个铜锁红木匣子,乍然一看,非常普通。石诵羲接过来,笑得大有深意:“这里面有一幅宋人描摹的簪花仕女图,是我心目中最美的女子形象,与君共赏。”
他拨开铜扣,掀开最上面一层的盒盖。无双凑近一看,却见上头嵌了一面水银镜子,把一张素净的脸映得分外清晰。她心里一突,好一会儿才会过意,不由得微红了脸(W//RS//HU),嗔道:“原来是胡说八道!我还奇怪呢,你哪里那么大能耐,竟把宋摹本的簪花仕女图也弄到手。”
石诵羲哈哈大笑,好不得意。
无双斜睨他:“喂!堂堂石大公子,不会就拿个普通的妆奁盒子糊弄人吧?”
“怎么可能?内有玄机,请看——”
匣子是上下两抽的。他把上面的屉子拉出来,忽见金光闪闪,璀璨夺目,定睛一看,抽屉里被隔成好几排,每排都躺着一只簪,或钗,或钿,或步摇,纯金打造。
没等她说话,石诵羲又拉开第二层,一团莹莹柔光中,又是一排簪钗环钿,却是羊脂玉雕的。
他温声说:“但凡石家女儿出阁,陪嫁里都会有这么一副妆奁,里头是整套打造的头饰。在我心里,你就是咱家的人,跟姊姊妹妹们一样亲。所以让人照旧例打造了一套。无双姐姐,你千万不要嫌弃。”
无双愣了半日,推回去:“太贵重了,我哪里敢比石家小姐。你还是收回吧。”
“诶~!这算什么贵重!我不能出席,这就算我的份子了。怎么?你不喜欢?那我有套更好的……”
“哎哎!那就更离谱了。”无双急忙阻止了他,“这些就够我一辈子戴不完了。你不是不知道,我很少戴这些花俏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你既然嫁人,还得多打扮打扮,说句实在话,男人都爱看漂亮的……”石诵羲又开始不正经起来,“你看看你,多漂亮的人都整得跟灰土鸡似的,别没到三年,王先生就腻了……”
“哎……你要死啊!要死啊!”无双用帕子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知道这些不入流的话!”
石诵羲边笑边躲,“我也是一片好心嘛!不过你不用担心,王孟英轮不上嫌弃你。他自己也就那样!我不出席,是怕会抢新郎的风头。没办法,脸是爹妈生的……哎哟喂!”他躲闪间撞到桌子,痛嚎一声。
“活该!”无双总算有了点笑容,飞他一个白眼,“说错话了吧!王先生可比你俊多了!”
“是是是,否则咱们无双大小姐怎么会看上他呀,”石诵羲边笑边朝她作揖,“区区求您别再生气了!”
“这次就饶了你。等你回来,我们再摆一桌,单独请你。到时你不能逃了。”
“一定,一定!”
无双又另外叮嘱他路上小心,千万注意身体,通共不过些家常话。
石诵羲无法出席,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终究有些遗憾。
不管怎么样,大喜日子还是按时到来了。
上午,新娘妆扮停当,吴家母带她辞别老太太和大奶奶。
石老太太看着一身红彤彤嫁衣的她,无限感慨:“你在我身边十多年,就好像养女儿似的。突然要走了,还真舍不得啊……”
吴家母笑道:“无双会时常回来探望您的。”
“不一样喽,嫁了人,不一样喽……”石老太太拍着大腿。
无双含泪跪倒,“无双拜别老太太,谢老太太多年照顾之恩。”
“起来,起来,”老太太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握住她的手,“王先生是个正人君子。我虽然老了,但眼睛不花。嫁给他,错不了。”
说着,她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金镯子,塞给她,“好孩子,这是孝敬宪皇后(雍正皇后那拉氏)戴过的。就给你了。”
无双大吃一惊,“老太太,折杀我了!”
吴家母也唬得不轻,“老太太千万不可。我家小门小户,庙小容不下大菩萨。皇后的遗物,只有您这样福气贵重的人才配得起。”
石老太也知这个礼物重了点,便不再坚持,叫人另拿了一套鎏金点翠首饰,还挑了两箱丝绸玩物。无双推辞不过,这才收下了。
吉时已到,吴家母哭得无法成言。她本来想一路带笑地出嫁,然而也被弄得鼻子发酸了。
她要离开后山、离开紫竹山庄了。她曾经精心照顾的菊花地和种植的艾草、蓍草,她熟悉的人们、小宁,住过的山景小楼,都已经属于他家。
在古代,女子出嫁,就等于回家。那个才是她的家啊。
她压下心酸,擦干泪眼,一一告别众人。最后,在众人注视下,她盖上红盖头,坐进花轿,吹吹打打,一路走向王氏医馆。
由于男方是二婚,没有操办得很隆重。但该到的客人都到了,应尽的礼数也尽了。大家热热闹闹吃了两顿,见证了拜天地,将新人送入洞房,就很识时务地离去了。
夜色浓浓,红烛燃烧,新娘坐在床边,一身霓裳比蜡烛还要红得炽烈。
王孟英掀开盖头,就见一双妙目笑意盈盈。
无双“哗啦”一下把盖头揭掉,笑嘻嘻望了他一会儿,忽然起身扑进他怀里。王孟英顺势搂住她转了个圈。
情浓意蜜,两情相好,王孟英心中荡漾,正欲低头亲她一亲,她却笑着躲开,在他耳边吹了口气,甜甜地说:“……孟英,我、饿、了。”
说完,她得意地看着他满头黑线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