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迳自离开客房。
她呆站了两分钟,直到残存的病菌袭来一阵昏晕,才恍惚跌坐回床上。
她在时彦家里!
她慢慢消化这项消息。他不但带她去看病,还收留她、照顾她,而他们甚至称不上朋友或熟人呢!由此可知,他的人品确实满高贵端尚的。
既然如此……嘿嘿!当然要妥善利用他的“弱点”。
适才离去时,他带着一脸懊恼愠怒的神色,显然让她给气着了,她得赶快出去亡羊补牢才行。
于是她匆匆换回自己的衣服,提起背包,甫踏出房门槛,霎时被屋里的景观震慑住。
妈妈咪呀!时彦究竟有多富有?
这座华宅简直直追博物馆。华宅内部分上下两层,近百坪,下层三十多坪的客厅完全镂空,气派非凡,上层纯粹以卧室、客房为主,放眼望去即有七、八扇的雕花木门,她了解科技部主任的薪水是相当优渥的,可是会优厚到这种程度吗?
她不敢四处乱闯,带着崇敬的心情迈下楼梯。
“过来吃早餐!”来到厨房,男主人纠结倒竖的眉眼直勾勾的,端个瓷碗递向她,她立刻知道情况不妙。
直到目前为止,她似乎尚未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良好的一面。
“谢谢!”写意乖乖坐下来喝粥。“请问,我睡了多久?”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顿了顿,突然开口骂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送命?幸好我即早送你去医院,如果再晚一天可能就转成肺炎了。我问你,究竟是你的小命重要,还是节省那几千块医药费重要?”
嗯,这是一个典型的两难问题。
她思索片刻,告诉他自己的选择。“节省医药费比较重要。”
石滕清着实不晓得该捧腹大笑,抑或捏死她。
“把你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我。”他心头已经有了几分计较。
“嗄?”他不会想打小报告吧?
“我要和你的家长谈谈。”他想弄清楚,什么样的家庭和父母会让娇生女儿病得几乎转为肺炎,还在担心医药费的问题。
“为什么?”若是让他打电话回家,老妈肯定吓得鸡飞狗跳。
为什么?石滕清微怔了一下。
可不是吗?他何必多管闲事?韩写意与他非亲非故的,甚至仅有两面之缘而已,一旦待会儿送她回家后,两人生活再度发生交集的机率少之又少,他何必处心积虑把她的麻烦揽到身上来?
独善其身的石滕清何时成了一个援救孤女的慈善家来着?
“我照顾了你一天一夜,向你讨个电话号码难道不应该吗?”他恼羞成怒了。
电话号码当然可以给他,毕竟她还有成套的计划尚未搬上台面呢!然而现在可不是最佳时机,因为他有通风报信的嫌疑。
老妈倘若知道她生病了,一定会求韩老头出钱让她去看病,那她岂不是又欠韩家一笔?她厌倦了成天到晚老是对牢“韩氏双妖”施恩的嘴脸。
“时大哥,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啦!我已经习惯自己照顾自己了。”凭他们目前的交情,称呼他一声大哥想必不为过。“再说,我现在已经恢复了一大半,只要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年轻人复原力强嘛!”她几口灌下香喷喷的茶泡饭,餍足地吁口长气。“七点四十分了,你上班会不会迟到?我也该走了,不好意思再叨扰你。”
她起身背上包包,随时打算拍拍屁股走路。
石滕清连忙唤住她。“你会直接回家休息吧?”
“嗄?”
又来了!这个大女生八成自个儿也没发现,每回她打算说谎时,总会下意识回他一声“嗄?”,然后用一双清澄无辜的眼神瞟呀瞟的。
“会啦!我会回家,否则我还能上哪儿去?”看样子又得去芳姊的公寓里借宿几宵,等自己外观恢复健康宝宝的红润模样后再回家。
“是吗?”他挑起狐疑的眉毛。
奇怪!这男人好像随时随地看得出来她是否说谎。
“是啊!”她心虚地回避他的目光。“请你不要怀疑我的人格。”
还是趁着谎言尚未被拆穿之前,溜之大吉吧。
“等一下!”他抢在她前面挡住厨房出口。“我送你回家。”
他要亲自押她回去,亲眼瞧见她走进家门才会放心。
“不要、不要、不要。”她吓坏了,双手乱摇。“我想先回学校上课,放学时再回家。”
“现在还是大白天:我记得你明明念夜大。”
“嗄?”
还想说谎?
他叹了口气。“麻烦下回说谎之前先打好草稿,这种上不了台盘的谎话想唬过我,未免太瞧不起我的智慧。”写意羞躁得满脸艳红。
“时大哥,你就别为难我了。”她换上一副恳切的表情。“我真的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有很多好朋友可以帮忙,并且借钱给我,你放我走好不好?”
不明内情的人听完这番话,说不定以为他是个掳人勒赎的绑架犯。
她的神情语态在在透露出重重的难言之隐。倘若继续威逼下去,她也未必肯坦白招认,顶多多送他几声“嗄?”,反而没有意义。
他的心态开始软化下来。
“你真的会好好休息?”
“嗯!”她用力点头。他似乎不再坚持送她回家了,好现象!否则她还真不知该如何解释,一穷二白的她为何会住在一间豪宅巨院里。
“你确定会回医院复诊?”
“会。”她漾开一朵灿烂的笑容。
“记得与我保持联络!”
“一定,我的问卷调查还没做完呢!”她向他保证。
也对,他稍微放心一点。
“你稍等一下,我去拿张名片给你,顺便替你叫车。”
写意挂上听话乖巧的笑容,目送他离开厨房。
芳姊错了!时彦不仅是个正人君子,甚至足以名列“济世为怀、慈光普照”排行榜的榜首。
由于吃尽韩国风的排头,她对男人向来不太有好感,异性朋友屈指可数。然而,即使如此,她依旧能够分辨出时彦的性格中有一项她鲜少在周围男人身上发现的优点——心软人慈,尽管嘴巴硬邦部的。
这样的一个仔男人,她应该“设计”他吗?
她的心头忽尔飘过一阵矛盾和迷惘。厨房外传来他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时间不多了!她蓦地下定决心,举起不情愿的步伐溜向后门,转身再看大宅最后一眼。
“再见!”柔音涣散成浅浅的回响,最终消失在空气中。
不会再见了。
她悄悄地、头也不回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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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溜了!她真的溜了!
从来没有任何人敢枉顾他的命令,而韩写意毫不迟疑地做了。
这个鬼丫头!如果让他逮着,非给她点颜色瞧瞧不可。
他叹了声气。逮着她?谈何容易!她已经消失了一个多月,而他连她的地址、电话都没有,上哪儿找人去?
唉!
“你很不快乐。”欧亚一号的电脑合成声音评论道:他“嘿”一声笑出来。一个机器人居然大言不惭,与他讨论“快乐”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他输入一串问题。
“因为我侦测到,每隔六十七秒钟你就会呼出一段长声,资料库指出,因为情绪起伏而发出的长音统称为‘叹息’、‘喟叹’、‘叹气’——”
“闭嘴!”他没啥好气。“少管我的闲事,多检讨一下自己。最近你的情况非常不稳定,再这样下去,当心我把你送进铸造炉熔掉。”
“没办法,谁叫我心情也不好!”
天下奇闻,电脑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听得乐不可支。
“为什么?”先弄清楚原因,说不定以后他可以改行担任机器人的心理医师。
“我缺乏家庭的温暖。”
“哈哈哈哈——”他笑得瘫在办公桌上揉肚皮。缺乏家庭温暖,太绝了!“全公司上下怕不有上百部电脑,全是你的同胞,你怎么还会缺乏‘家庭的温暖’?”
“你取笑我!”欧亚一号严重感受到自己被人类冒犯。“那几部烂机器比计算机高明不了多少,你拿它们来和我匹配,分明是侮辱我!”
“是是是!”时彦此刻不在场实在太可惜了,否则可以让他瞧瞧,他们两人苦心设计出来的自我学习的智慧型机器人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境界。“赶明儿个我替你相亲,务必找到一部美艳妖娇的电脑与你配成双。”
“和戴晴雪小姐一样美丽?”欧亚一号得意洋洋地反击。
咧开的嘴形僵在脸上,石滕清笑不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和她的事?”有点恼羞成怒。
他和公关部专员戴晴雪的关系在公司里并不算公开,两人交往了一年多,前阵子甚至预备同居一阵子。不过,他临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戴晴雪无论性格或才气都与他太相似。光一个“石滕清”日子已经够无趣,两个“石滕清”凑成堆岂不是加倍无聊?
不过,欧亚一号是从哪里搜集到他的私生活秘密的?
“前几天我和戴小姐的电脑聊了几句。”欧亚一号乐歪了。它的两个主人比较起来,时彦温和幽默,对它彬彬有礼;石滕清可就不一样了,喜怒无常,动辄对它又吼又叫,今天非乘机报复不可。“它把你们连线对话的纪录全部秀给我看。好精彩哦!要不要我背几句情话出来听听?”
“该死!”
坏了!他赶紧将这句语汇从它的记忆体删除。但是,迟了一步,欧亚一号已经惊天动地地叫起来。
“我才讲出几句闲话,你就认为我应该去死?”它伤心欲绝,不敢相信自己的主人竟然会如此狠心。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千万则在时彦面前重复这句话。”倘若时彦发现他教会欧亚一号说粗话,八成会口吐白沫晕过去。
欧亚一号暂时接受他的安抚。
“‘戴晴雪’三个字会引起你如此剧烈的反应,那么……”合成音效爆出一串奸笑。“‘韩写意’呢?”
“你……你……”他诧异得说不出话来。不,他敢保证,欧亚一号不可能从任何管道得知韩写意的名字。
“前几天我也和电话网路的终端机串了几句门子。”它悠哉游哉地滑过来、晃过去,以人类的行为标准来看,应该称之为“踱步”。“你听听看!”
小型喇叭传出一个星期前他耐不住性子,打电话到“盖洛普公司”询问,对方回覆的言词:“石滕先生,您可能弄错了,本公司并未承揽任何科技界问卷调查的CASE,旗下也没有名叫‘韩写意’的市调员。”
老天!他居然被自己发明的机器人监视?“作茧自缚”的成语简直专门拿来形容他的。
“我警告你,不准把这个名字泄漏出去。”果然是内贼难防,他开始后悔当初为何要替它设计这组学习型程式。任何欧亚一号学会的新知识会自动纳入它的资料库,所以除非把整座资料系统革新,否则无法随便清除。就好像人脑对某些记忆不可能说忘就忘,除非换一副脑袋。
“啧啧啧!”欧亚一号发出咋舌的声音——它从哪里学来的?“当心哦!石滕老先生如果知道你迷上一个中国女子,肯定马上飞来台湾逼你回东京娶个门当户对的日本新娘。东京总公司的电脑刚传给我第一手的闲言闲语,老先生、老太太最近一直牵挂着你不肯回日本和大哥共同掌理‘欧亚’总公司的事情,如果我把消息越洋传回去……嘿嘿!”
反了!真的反了!他居然被一部烂机器威胁,而且还是自己亲手设计出来的,世界上简直找不出天理和正义。
“他妈的!你别以为我不敢洗掉你的资料系统!”他一拳槌在桌子上。
“石滕、石滕!”时彦人未到声先到,兴冲冲地闯进他的办公室